就在我近乎绝望眼泪已经开始往外冒的时候,只见眼前白光一闪,然后“啪——啪——”两声,勒住我和萧珍儿的两个人同时捂着眼睛倒在了地上,蜷缩成一团,痛苦地呻吟起来。
我们俩都没反应过来,同时愣在了原地。
却见一个人影从墙头一跃而下,一扬手中的鞭子,横在了我和萧珍儿面前。再一看,刚才厮打着的几个强人已经被一队军士拿住了。又冲过来两名军士把倒在地上的两个人也绑了去。
见局面已经控制,那人才收起鞭子,转过身来。
是他!在和他的眼神相交的一刹那,我在心底喊了出来。
“君羡哥哥!”萧珍儿一把挽住了他的胳膊,“还好有你,刚才吓死我了!”
“看你下次还敢乱跑!”他的声音好温柔。
他们认识?是啊,官场上你来我往,说不定他们还有什么亲戚关系呢!我自己胡思乱想着,竟然不敢拿眼睛看他。
“对了,君羡哥哥,你怎么找到我的?”
萧珍儿的问题也是我的疑问,难道天下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我刚才从街上经过遇到了许伯,说你一个人溜出府玩,刚还看到在街角,一转眼就不见了。我就带人在街上转转,看能不能碰到你,好把你捉回去。”他说着,用指尖戳着萧珍儿的额头,一副大哥哥对小妹妹的疼爱模样,“结果,就遇到了这位姑娘。”
说着,他一闪身,我这才注意到什么时候他的身旁站了位姑娘。她身材高挑、柳眉、杏目,不仅生得漂亮,举止更是端庄优雅,看起来却像比我和萧珍儿都要小些年岁。
她朝我们微微施礼,轻抬朱唇,声音温婉悦耳,“我方才经过街市目睹了两位姑娘见义勇为的壮举,很是佩服。接着,我又发现那些歹人尾随二位姑娘,猜测他们怕是要对二位姑娘不利。便让随行的下人跟上去,好在必要时维护姑娘们不受伤害。然后,我本要去报官恰巧碰到李将军带队经过,便上前求助于他。”
原来是这样,难怪那两个小厮那么不怕死地维护我们,原来是听了主人的吩咐,不过还是要好好谢谢他们,毕竟因为我们他们受了不少皮肉之苦。
“多谢姑娘相助。”我上前施礼道,“刚才那两个小兄弟没事吧!”
那姑娘笑道:“受了些皮外伤,并无大碍,已经让人领他们回去医治了。”
她笑起来是那么的美丽,举手投足是如此落落大方,而处事却又条理清楚,冷静机智。我从心底升起一股钦佩来,于是自我介绍:“我叫武朝,这位是——”
“萧珍儿!”萧珍儿抢白道,一脸的笑逐颜开,仿佛刚才的凶险根本没有发生过。
那姑娘彬彬有礼地答道:“我姓王,名玉鸢。”
“玉鸢,好美的名字,和人一样。”我在心里想着并未说出来。倒是萧珍儿急不可耐地说道:“是太原王氏?珍儿失敬了。”
李君羡见我们都没有受伤,便上前道:“君羡还有公务在身,我已吩咐手下士卒护送几位姑娘回府。”
“为什么你不亲自护送?”萧珍儿嘟起了嘴。
李君羡摇摇头,“我本就有公务在身,因为你已经耽搁了不少时辰。乖乖回家,以后不许再乱跑了。”
看着他嗔怪萧珍儿的样子,我的心里有种怪怪的滋味。我盼望的重逢竟然是在这种狼狈的情景下,我和他没有丝毫的交流,他离开的时候擦着我的肩,那阵风让我头发上的绸带轻轻地飞了起来。他大概已经不记得我了吧!
“我不想回家。”萧珍儿一脸不快地说道,“回去肯定要被一通说教。”
王姑娘笑了,“刚才在市集上看到二位姑娘仗义助人的时候玉鸢就想要结识二位了。现在时候还早,不如到玉鸢家一叙可好?我会让下人到二位姑娘府上通禀的。”
我就知道萧珍儿会一口答应。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况且这两位大小姐是这么的招人喜欢。
来到王府才知道我住的地方是多么的寒酸,看着萧珍儿泰然自若的神情,想必她家也是一样的奢华。唉,既然穿了,怎么就不能让我变成朱门大户家的千金小姐呢,要真是那样,我也就认了。
“珍儿,你和李将军早就认识?”我还是没有忍住,终究问了出来。
萧珍儿却一点也没多想,爽快地答道:“是啊。他是我叔叔的座上宾,算是家中常客。要说李君羡那真是英俊潇洒,文武双全,年纪轻轻就官至左武卫将军,领玄武门,据说当今皇上对他很是器重,赐爵武连郡公。再加上国舅爷长孙无忌给做靠山,前途不可限量。而且——还有一种传言说他本就该姓长孙。”
此话一出,我不禁有些汗颜,这个萧珍儿还真是言无不尽。
这时玉鸢在一旁接道:“萧姐姐,这可是犯上的话,随便说不得的。”
萧珍儿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这里又没有外人,几个女儿家的闺房私语还会有人当真不成?”
“你把李君羡说得那么好,不会是心有所属了吧?”我承认自己是故意这么说的,话一出口就后悔自己显得轻浮了。
好在萧珍儿是个压根儿不在乎这些的人,她托着下巴眨巴眨巴眼睛,说道:“要说,李君羡真算得上是完美无瑕,只可惜他不是皇帝的儿子。我将来注定是要进宫的,说不定还能当上皇后,李君羡再好怎能好过皇后之位?”
“你要入宫为妃?”这个我倒是挺好奇。
萧珍儿点头道:“是选太子妃。我自去年来长安住进叔叔家,为的就是这个。我们萧氏原本就出过一个皇后,说不定我就能成为第二个!”
这个萧珍儿,我是该说她胸无城府呢,还是头脑简单?相比之下,一旁的王玉鸢就要显得稳重许多。我不禁拿眼角偷瞄了她一下。
“做皇后真有那么好吗?”王玉鸢悠悠地说道,“就算母仪天下,受万众景仰,却一样是被锁在深宫里,还要和万千女人争一个男人。相比较,我倒更期待一份真挚、平凡的感情。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听玉鸢说出这样一番话我不觉感到惊讶,小小年纪却似看破了许多。而且,这话若是出自萧珍儿之口我还还不会觉得怎样,她本就叛逆又不在乎礼仪教条。可是王玉鸢,这个端庄娴静的大家闺秀,该是受过极为传统的教育才是,怎么会说出这么不符合她身份的话来?我静静地看着她,她的眼睛看起来很真。
从王府回来天色已晚,原以为杨夫人一定会因此事将我责怪一番,没想到一切安好,而且全家上下还都对我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我一时不明情由,还是莺莺告诉我的。她说母亲今天高兴,一来凤娘的亲事有了着落,二来听说我和太原王氏攀上了关系,说我真的是上天赐来的福星,给家里带来好运气了。
我更不解了,“为什么和王氏结交母亲会这么高兴?”
莺莺解释道:“这太原王氏是高门旺族。在所有的世家大族中唯‘五姓七望’最为尊贵。”
“五行七王?什么东西?”
“这‘五姓’是崔、卢、李、郑、王五个姓氏;‘七望’是指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陕西李氏、赵郡李氏、荥阳郑氏和太原王氏。这七望可是贵族中的贵族,地位非比寻常。”
难怪萧珍儿听说玉鸢姓王那么的激动,听到我姓武就说是不多见的姓氏,我心里暗笑,“那兰陵萧氏呢?可是大族?”
莺莺点头道:“嗯,听说是南方贵族。前朝炀帝的萧皇后就出自他们家。”
难怪萧珍儿说他们家出了一个皇后保不准还有第二个。
这时凤娘走了进来,一看到她我立刻想起刚才莺莺所说的亲事,于是连忙上前询问究竟。
凤娘面色红润,娇羞地答道:“是洛阳贺兰氏,虽比不得名门望族,据说也是当地的大户。”
“而且听说姐姐要许的这位贺兰二郎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呢!”莺莺一旁插嘴道。
“那此事可已定下?”
莺莺不顾凤娘嗔怪,继续说:“是贺兰家托人说的媒,说他们家二郎非武家凤娘不娶!”
看着凤娘绯红的双颊自知她对这桩亲事是满意的,我也当然替这个平日对我颇为照顾的姐姐感到高兴。可是,才十六岁就要为人妻了,想想我都觉得不可思议。可这是唐朝,女人过了十六岁不嫁人那才叫不正常呢。这样说来,如果一直呆在这里,我也要?天哪,我不敢想象!
那一夜我竟然失眠了。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稀松平常,与萧珍儿、王玉鸢依然有所走动,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家里跟凤娘学学刺绣,陪莺莺读读诗书。我发现自己也越发向着宅女发展了。
凤娘的婚事在不久之后终于敲定,随着贺兰家的聘礼抬进家门,这桩亲事已成了板上钉钉之事。接下来我们姐妹三人便开始为准备大姐的婚事忙活了起来。
自打我进了这个家门,家里女眷的脂粉、饰物就都是经过我手采办的,这次为凤娘准备嫁妆,这部分我自然责无旁贷。
脂粉的味道有一种天然的花香,或淡雅悠然,或香浓沁人,我闭上眼睛一一地回味着,指尖轻轻地揉搓。
“嗯,这次的东西比上回订的成色还好。老板你果然没有骗我!”我一边付钱一边说道。
老板接过钱,将包好的货物递给我,笑吟吟地道:“姑娘喜欢就好。像姑娘这样的花容用我家的脂粉那是给小店添光!”
是吗?我不无得意地想,本姑娘平时可都是素颜呢!
我拿好东西,转身准备离开。就在我回头的一瞬,一个骑马的身影从店门前一闪而过。是他!虽然只是一晃,但我在心里已经认了出来。我竟然下意识地提起裙摆就往门外跑。
就在我急急忙忙地跨过门槛冲到街上远远地看到他的背影的时候,眼前突然白影一闪,紧接着我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我也顾不得自己摔倒的姿势有多么的狼狈,就算是四脚朝天也无所谓啦,我弹簧一般地立刻站了起来,急切地四下张望,那个背影却已经不见了。我懊恼而沮丧,可是转瞬又觉得自己好笑。不过是个帅哥而已,自己的反应有点过了吧?“打起精神,别让自己看不起自己。”我对自己说道。
“姑娘!这位姑娘!”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我这才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白衣少年。
“姑娘,冒犯了,没有摔着吧?”那少年彬彬有礼地说道。
“没有摔着——吧?”我倒觉得有点好笑了,“我刚才摔得人仰马翻的,还问我有没有摔到?”
少年一笑,隐约露出侧边一颗虎牙,“我是说姑娘摔得怎样?没摔坏哪里吧?”
“你想让我摔坏哪里啊?”我承认,我是气儿不顺,谁让你害本姑娘心情不好的,算你倒霉!
少年的语气倒是客气,“听姑娘这么说就是没事,那我也就放心了。不过,刚才似乎是姑娘撞到在下的,出于礼貌我已经表示过了,姑娘是不是也应该给我赔个不是啊?”
呵,我碰上对手了,还有回嘴回得比本姑娘还利索的?我本来想清清嗓子,准备一场恶战,可是定神一想,刚才似乎真的是自己一门心思往前冲,是没有好好看路,或许真的是我撞到他的?这么一来,我这斗嘴就没了底气,再一想,自己还有事情没办呢,不能在这里耗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大丈夫能屈能伸,好吧,就便宜你小子一回!
“好吧,是我刚才没看清楚。不过你也没事,倒霉的反倒是我,你男子汉一个,这点小事还会计较吗?”
我飞快地说完,微微施礼,不等他有所反应,转身就要逃离。
“姑娘慢着!”少年止住了我,“你的东西!”
对哦。我转过身,只见他已经把刚才掉落在地上的脂粉盒子拾了起来,重新打包递给我。
我向他走了过去,伸出了手。在那样近的距离,我才注意到他的眉眼是那么的清秀,眉梢的那点朱砂更是增添了几分俊丽。这要是放在我们的时代,就叫做花样美男吧!我心里止不住又歪歪了一下。
接过东西,再次施礼,这回我可是认真地施了一礼,少年向我回了一礼,然后就“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喽。
拜那位出门前突然闹肚子的周木头所赐,本姑娘回家前居然还要去酒馆打酒。不知道是大唐的的民风如此呢还是我们家的女人与众不同,总之隔三差五小酌两杯的事情在我们家的几个女人之间可是平常之事。虽说,古时的酒是真正的粮食酿造,小酌不仅不伤身还能驱寒健体,可让我这样的女儿家出入那种酒味熏天的场所总归心里不自在,人家还未成年呢!
于是,我风风火火走进酒馆,打算来个速战速决。结果走得太快了,加上地板上洒了酒水,一不留神就滑了一跤。我身体一歪,差点趴到一个坐着饮酒的客人身上。还好我平衡能力不错站住了,瞧那个壮汉一身的膘肉和油腻腻的衣衫,我要是真撞上了那才叫惨绝人寰。
我迅速来到柜台前,打酒,付钱,然后出门。
我的前脚刚要迈出门外,只听酒馆里有人大喊:“我的钱袋呢?怎么不见了?”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我刚才险些撞到的那个大汉,他一边嚷嚷一边正焦急地四下寻找。
我原本就没想看热闹,于是转身准备离开。却突然听人尖叫道:“是她!门口那个女的拿的!”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有人冲到了我面前,一把摁住了我的手腕。
我抬头一看,是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他摁着我的手,冲里面人高声说道:“我亲眼看到,她刚才从你身边经过的时候顺手拿了钱袋!”说着,他的一只手就朝我的怀里摸来。
“你干什么?”我大叫一声身体使劲往后撤。他的手却更快,一把从我的衣襟里扯出了一个牛皮袋子,当着众人的面晃了晃。
这下我彻底窘了。在场的所有人都开始对我指指点点。
有的说:“看起来是体面人家的姑娘啊,怎么会?”
“体面人家?体面人家姑娘没事儿往酒馆里跑?”
“送官吧!”
“还是个孩子呢,饶了她吧!”
“模样长挺好,干这种事情!”
苍天哪,我终于体会什么叫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那钱袋怎么就会在我身上。可是,现在明明是人赃俱获,让我怎么解释他们会信呢?
“不是我!”我坚定地说道,“我为什么要偷这个钱袋?我是缺钱呢还是有前科?”
可是周围的人根本不理会我,依旧是指指点点。我气得简直要发疯了,怎么就没人听我说呢?
“或许真的不是她!”突然一个声音穿透人群坚定地挺了我一把。
众人听到不同的声音,也都止住了议论循声望去。
只见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前站起了一个少年,身后跟着一位长者,看样子像是个管家。
少年穿过人群来到我的近前,他仔细看了看被男子拎在手里的钱袋,然后冲着失主问道:“这个是你丢的吗?”
那个壮汉刚才跟我一样傻掉了,他估计是怎么也没想到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会拿他的钱袋吧!听少年这一问,才连忙挤了过来。“是的,是我的。”他一边说一边伸手要去接钱袋。
少年却制止了他,“且慢。你先别碰它。”
这个壮汉一看就是个老实人,不让碰还真就不碰了。
少年又问:“你是个屠户吧?”
壮汉点头,“是啊。城东头儿肉铺的。这边人都知道我。”
“那么,现在我可以很肯定,你的钱袋不是这个姑娘拿的!”少年镇定有力的声音仿佛给我打了一支强心针。
可众人一听却是一片哗然,开始有人质疑,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他说的话能信吗?也有好奇的人建议大家听他怎么解释。
少年微微一笑,“听我跟大伙儿解释。”说着,他走到柜台前,冲着酒馆伙计说道:“把刚才姑娘买酒的钱拿出来。”
伙计乐了,“这钱都长得一样,都扔在钱箱里了,哪分得清哪些是谁给的。”
“那就烦劳把钱箱拿出来一看。”少年说着,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酒店掌柜。掌柜走了过来,将钱箱放在了柜台上,里面半箱都是铜板。少年用指尖小心地扒着这些铜板,最后从里面捏出了两枚放在柜台的桌面上。
“就是它们了。”
在场的人们立刻围了上来,“这都长得一样啊!”
少年用指尖捏起一枚送到旁边一个人的鼻尖。“好香啊!”那人感叹道。
“不仅香,看上面还沾了胭脂呢!”少年说着又递到另一个人眼前。的确,铜板的纹理间真就加杂了些许胭脂的粉末。
“这位姑娘刚刚应该是去过脂粉行,试了胭脂,所以手指上还粘了些许。闻这味道,应该是出自凝脂斋,没错吧?”
自打刚才第一眼我就认出了他,还真是巧了。我手上沾了胭脂?大概是我朝他伸出手的时候被看到的吧!还凝脂斋,一个少年还会懂脂粉,我们刚才就是在凝脂斋门口撞在一起的,胭脂盒上也刻了凝脂斋的名字,他当然知道了。不过他这是在帮我呀,一定要配合。
于是我理直气壮地说道:“没错。我刚才是去买胭脂了,也确实是凝脂斋的胭脂。不信可以看我手上的胭脂盒。瞧,我指甲里还残留着脂粉呢!”
“女人家买脂粉本来就正常,这跟她偷钱有什么关系?”摁住我的那个家伙叫嚣道。
少年放下铜板,又回到我们面前,冲着大家说道:“我是外乡人,之前并不认识这位丢钱的大叔。我刚才问他是不是屠户,是因为这钱袋上满是油腻,闻起来还有一股肉腥味儿。一枚小小的铜板,被这姑娘碰过尚且会留下胭脂的痕迹,何况这沾满油污的钱袋。若是这位姑娘的手真的碰过,沾上脂粉,必定晕成一片才是。”
“这上面还真是没有半点脂粉啊!”已经有几个好事的人凑了过来,仔细打量起钱袋,一边还议论纷纷,“就是。那胭脂多香啊,这个臭皮袋子!”
少年顿了一下,转向那个屠户问道:“大叔,您的钱袋里有多少钱?”
屠户略微算了下,“还有二十五六个铜板。”
少年笑了,“凝脂斋的胭脂,仅这小小一盒就要一两银子,这位姑娘既然用得起他家的脂粉,怎么会为了区区二十多个铜板去拿这个的钱袋呢?大叔,现在请把你的钱袋拿回去吧。”
我听完这话心里乐了,一盒胭脂一两银子,小子你是买过呢还是用过,还真敢掰。好在这周围的都是粗人,自然你说什么他们认什么了。
屠户从我身旁那家伙手中把钱袋抽走,打开看了看,然后揣进了怀里。
此时,摁住我手腕的那个家伙脸色一片惨灰。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厉声道:“现在还不松手?”
那家伙四下里张望了一下,然后一缩脖子松开手,准备开溜。
“慢!”少年喝住了他,然后冲着大家道:“大家不想知道究竟是谁偷了钱袋吗?”说着,他朝我走了过来,一把扯住我的手举了起来。
拜托,他竟然碰我的手!就算他是在帮我,就算他看起来跟我一样未成年,可即使在21世纪我也没让男生碰过我的手啊!
心里再纠结,我的手还是乖乖地被他举了起来。
“大家请看,这姑娘的衣袖上怎么会有污迹?”少年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自己的袖口真的沾了一片油乎乎的,真是恶心。
少年放下我的手,直奔刚才那人,“大家刚才应该看到了,方才这个人的一只手自始至终都摁在那位姑娘的手腕处,而另一只手拿着刚才那只钱袋。为什么姑娘的袖口会有油污?摊开你的双手就清楚了。怎么,不敢吗?是因为你的两只手都沾有相同的油污,就是那个钱袋上的!”
说着,少年阔步来到大堂正中,高声说道:“其实,刚才的一幕我都看在了眼里。自这位姑娘进门开始那个家伙就一直尾随其后。我亲眼看到那个家伙偷了钱袋又走到正在柜台打酒的姑娘身边把钱袋塞到了她身上,嫁祸给她!”
对啊,难怪刚才在柜台前被撞了一下,我还说今天怎么这么倒霉,走哪儿撞哪儿。我心里暗想,哦,原来这个小子早看到了,他却不动声色,真是好有心机。
这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把矛头转向了陷害我的那个家伙,有谩骂的,有喊绑了送官的,丢钱的屠户更是义愤填膺,撸起袖子就冲了上来。就在这时,我突然身体一歪,喉咙已经被冰冷的物体顶住了。
那个家伙一把将我扯到了身边,从袖筒抽出一把匕首顶住了我的脖颈,胁迫着我就往外退。
天,我成人质了。此时此刻,说不怕那绝对是冒充英雄好汉,我只想保全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竟然一边配合地跟着他往外退,一边跟他说起了话。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陷害我吗?弄成现在这样对你可不好啊!”
“废话少说!你这个贱人,都是因为你,我哥才被发配。兄弟们全完了!我就是要你也吃吃苦头。”
原来是他,我说怎么觉得这么眼熟。那天偷卖艺银子的下手那个人就是他。看来他是逃脱了,现在为弟兄们寻仇来的。完了,这种寻仇的最难办,我怎么这么倒霉,偏偏让我给碰上了!
我这还在寻思逃脱之策,只见那个少年一个人走了过来,而且面色轻松。
“别过来!我说了,谁要上前来我就刺穿她的喉咙!”那恶人狠狠地说道。
少年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张开了双手说道:“我这个样子上前来又有什么用?我不会武,而且和这个姑娘又不熟,我犯得着为了她犯险吗?我只是想问你的地址,一会儿等你死了,好通知你家人给你收尸。还有姑娘你,你家住哪里也赶紧说吧!”
“你说什么呢,什么收尸?”那恶人吼道。
少年镇定地答道:“伙计已经去报官了。一会儿等你用匕首刺穿了这姑娘的咽喉,官爷们来正好将你就地正法!所以我得赶紧通知二位家里准备后事。”
我一听这话气就有点气不打一处来,什么收尸,准备后事,怎么说话一点避讳也没?可是我心里明白,从他的眼睛里我已经读懂了他的用意,而且他的判断应该是正确的,此时,我已经能够感觉到身后的那个家伙身体在发抖了。
好吧,要不然我就赌一把,再给他加把料。于是我带着哭腔说道:“我今天看来是难逃一死了。等我死了,大家一定要替我报仇啊。这个人是个惯犯,就是因为我之前揭穿了他的偷盗行为,他才要报复的!这样的人千万不能让他留在世上祸害大家。一定要杀了他,碎尸万段,五马分尸!”
少年摇摇头,“偷盗也不过充军、发配,最轻的也就一顿板子。可这杀人就得偿命。坎头,喀一下!”说着他的手比划了一个杀的动作,“刀快的话还好,就怕是一刀下去,断了脖子连着筋,那才遭罪呢!”
少年说这话的时候,后面那家伙拿匕首的手已经抖得不行了。这时少年冲我使了个眼色。我立刻心领神会,脚底下一使劲,右胳膊肘狠狠得朝着后面抡了过去,同时尽力把头向一旁偏。
那恶人的胸口被我狠狠得给了一肘子,一下子松了手,我便马上向前跑。谁知没跑两步,后肩就又被抓住了。就在这一刹那,只听“啪!”一声,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没等我反应过来,少年已经一个箭步冲过来将我拽回到了他身边。
我站定,转身一看,正用鞭子勒住那恶人的竟然是他——李君羡!
这时,一队官差拨开人群跑了进来。为首的那个人见到李君羡忙施礼道:“是李将军啊,有劳将军了,交给小的们吧!”
李君羡说道:“这回可别再让他跑了。”说着收回了鞭子。
我定定地站在原地,看他处理完毕然后向我走来。他真的向我走来了,那挺拔的身姿已然出现在我面前。
“你没事吧?”他的声音好轻,他的眼睛那样清澈地望着我,里面满是关心。
我摇摇头,挤出一个不怎么自然的笑容:“没事!”
“你也真够胆大的,不怕那家伙动真格吗?”他的语气里有责怪,更多的是疼惜。
我又摇了摇头,“刚才一直帮我的那位公子,我看到他我朝走过来的时候袖筒里露出了一支袖箭,他是特意露给我看的。”
“哦?”他狐疑地看着我,“你是说那个穿白衣的少年?你是说,如果我没出现,那个少年就会出手?”
“嗯。”我点头道。
他的表情有些不屑,“那他人呢?”
对哦,人呢?我连忙回头寻找,终于在人流中看到了他离开的背影,身旁跟着那个管家模样的长者。我想要喊住他,可是我要喊他什么,我竟然不知道他叫什么,只能看着那白色的衣衫在视线里远去。那时候,我的心里竟然莫名的失落,甚至会有种隐隐的疼痛感。
“我送你回家吧!”李君羡轻声说道。
“哦!”我呆呆地应了声,再次回头向人群中望去,那个背影已经被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