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几乎已经瘫软在了地上,她泣不成声地说道:“皇上,奴婢没有加害娘娘,奴婢是冤枉的。这红花奴婢是第一次拿到,而且各宫的姐妹都有在用。”说着她的眼神瞥过一旁的小莲,便突然瞪大了双眼,高呼道:“皇上,她也有红花,奴婢亲眼看到她从御药房拿红花出来,是她害娘娘小产,然后陷害奴婢!”
“启奏皇上,”小莲急忙辩解道,“自打娘娘怀孕,宋太医就有过嘱咐,像红花这种孕妇不宜接触的东西我们是一点儿都不敢碰的。”
“让你讲话了吗?”太宗瞪了小莲一眼,然后问宋太医:“她说的可是实情?”
宋太医答道:“回皇上。微臣确有医嘱。昭仪娘娘身边侍奉的人微臣都千叮咛万嘱咐过。”
“谁是御药房的执事?”太宗问道。
培公公连忙向前跪行几步,说道:“回皇上,奴才是御药房的执事。”
太宗用手一指小莲,“她去御药房拿过红花吗?”
培公公看了小莲一眼,答道:“回皇上,小莲姑娘每天都来给昭仪娘娘抓药、煎药,却从未要过红花。”
“会不会从其他人那儿拿过,没经你手?”
“回皇上,御药房所有药材进出都要严格登记,每天盘点清查,不敢有半点疏忽。所以没有人敢私自往外拿东西。”
“你骗人!”小桃尖叫道。声音还没落,太宗一个眼神瞪过去,福禄走上去就是一耳光狠狠地抽在她脸上,那半边脸立刻红肿起来。
“那她呢?”太宗又指向小桃。
培在行答道:“小桃姑娘最近倒是来要过几次红花,都有记录在册。”
“退到一边。”太宗说着走到小桃近前,“你还怎么解释?”
小桃红肿着脸,眼泪汪汪,她一声不吭,眼睛却瞟向了我。此时,我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知道她脑子里的结就快要打开了。
三天前,小桃走进御药房,刚要跟培公公打招呼,却看到小莲正和他有说有笑。
“这是新进的上好的红花,我特意给姐姐留的。”培公公说着把一个纸包递给小莲,“按规矩一次只能拿这么多,不过我专门留出了一部分,姐姐用完只管来取,对别人我就说没了,让她们拿次点的就好。”
“还是培公公贴心。这是昭仪娘娘前儿个儿赏我的,借花献佛请公公笑纳了!”小莲说着将一个小物件儿塞到了培公公手里。培公公的脸上都笑开了花,嘴里却说着:“那怎么好意思呢!”
小桃见到这情景,不由心里骂道:“都是些见钱眼开的势利小人!”可还是先退了出去,等小莲离开才进来取药。
小桃拿了药往回走,恰看到小莲在跟几个宫女聊天。她悄悄走近了些,听到一个宫女正说:“我说小莲的皮肤怎么近来越发白皙、娇嫩,原来是这红花的功效。”
“可不是吗?”小莲一脸骄傲的样子,“我们娘娘怀孕前常服红花,皮肤才会那么水嫩。后来娘娘怀了身孕,太医说不能再碰红花,娘娘就把她之前用的红花都赏给了我。我这么一试,果然神奇。这不,娘娘赏的用完了,又专门拜托御药房的公公给弄了些好的。”
“回头咱们也试试!”
“就是就是,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皇上见到才会喜欢,说不定哪天咱们中间也能出个娘娘呢!”
原来这样啊,小桃暗想,便立刻折了回去,找到培公公也想要些红花。
“你别拿这些次货敷衍我,给人家什么样的也给我什么样的!”小桃见给她的成色不好,生气地说道。
“真的没有了,这已经是最好的了。”
“别懵我。赵昭仪身份高,可我们胡才人是最受宠的,你不敢得罪赵昭仪身边的人,就敢小觑我吗?”
“姐姐息怒,姐姐误会了。这小莲姑娘拿的是她提前订好的,人家付了钱,我们只是代办的。姐姐要是也想要,我也给姐姐代办一些就是。”
“好啊,我要和她一模一样的。”
“小的只会弄更好的来,姐姐隔天来取便是。”
等到小桃如约来取红花便发生了前面的一幕。小莲拽着小桃生生地将她拖到了甘露殿前。
值守的小全见状连忙止住她们,“二位姑娘,这是干什么呢?”
小莲说道:“这个贱人往昭仪娘娘的药中下毒害娘娘小产,我把她带到到这里请皇上做主。”
“皇上去叠翠苑了。”我说着从殿内走了出来,“方才有人来报说赵昭仪小产,皇上听闻就急匆匆赶了去。”
“武才人,我是被冤枉的。”小桃冲着我说道,“是她故意陷害我的。”
“赵昭仪小产,事关重大,你们最好先讲讲清楚。”
我的话音刚落,小莲和小桃二人便叽叽喳喳吵了起来。我于是连忙制止了她们,“你们这样怎么能把事情讲清楚,这样,分开来一个一个说。”说着,我转向小全,“烦劳全公公问问小莲姑娘,小桃姑娘请随我来。”
我将小桃带到一间偏殿,然后询问她事情的经过,她便把小莲如何诱她走到药罐前,又如何莫名其妙地咬定她下毒的过程讲了一遍。
听完她的陈述,我问道:“你说是小莲陷害你。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知道呢,她脑子有病!或许,是她害赵昭仪,然后拉我当替罪羊!”
“她为什么要害赵昭仪?她的主子得势,对她只有好处啊!”
“这就说不好了,或许她跟赵昭仪有仇。”
“你这么说,谁会相信呢?你不是说,她抓住你的时候很多人都看到了吗?”
“可是,我真的没做,是她故意做给别人看的。”
“有什么证据呢?莫说别的,你连我都说服不了。你最好祈求赵昭仪吉人天相,腹中的皇子能够保住,否则,不仅你人头不保,这残害皇室血脉,罪当株连九族。”
“武才人,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真的没有。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小桃跪在地上拼命地给我磕头。
“其实,这保命的办法也不是没有。”
我盯着小桃的眼睛,从那里面看到了希望以及怀疑,然后不慌不忙地说道:“你只是个小小的宫女,既没身份也没背景,但凡有事即便不是你的错,你也会是顶罪的不二人选。何况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可是,倘若这之后另有主谋,你只不过是替主子办事,不得已而为之的话,那罪名可就不同了。”
“你是——你是要我说是有人教我这么做的?”
“没错!你只要在皇上面前一口咬定是你的主子吩咐你这么做的,那么皇上所有的怒火就会转移到别人身上。你嘛,充其量挨顿板子,然后被赶出宫去。其实,出宫去不也挺好的,正好趁年轻嫁人。你在宫里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得了些赏赐,拿出去怎么着也能置办一套体面的嫁妆。这样不好吗?”
“你骗人!害死皇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逃脱?就算我把责任推给胡才人,我还是一样活不了。你这是借机报复!”
“是的,我就是借机报复,这个机会还不是你给的?这就是后宫,就是这么残忍。你在这里面,迟早要沦为争斗的牺牲品,还不如早早出去。你只要说,胡才人跟你讲这红花怀孕的女人吃了脸上就会长斑,会变丑,所以你才听了她的话。对于你一个不懂医术的人来说,自然是主子说什么就听什么了。这样,你才会有活着出去的机会。不然,就算你不怕死,想想你的家人……”
“不行,胡才人待我不薄,我不能这么害她。皇上是明君,他一定会查明真相的。”
见小桃这么固执,我笑了笑,“随便你了。反正这也不干我的事。就当我没说过吧!”
现在,小桃拿着那双泪眼望着我,我却用漠然的神情回应着她,这本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不是吗?
“皇上!”小桃突然一个头叩在了地上,“奴婢招,奴婢全都招。是胡才人让奴婢这么做的。胡才人跟奴婢说,红花平时虽有养颜的功效,可是对有身孕的人来说吃了就会长斑,赵昭仪如果变丑了,皇上就不爱见她了。奴婢这才在昭义娘娘的药中放了红花。可是,奴婢真的不知道这会令娘娘小产。还望皇上恕罪!”
太宗听罢,脸色更加难看,立即传旨宣胡才人。
胡才人听说自己身边的小桃牵涉进了赵昭仪小产一事,本就担心会牵连自己,于是连忙前往甘露殿探听消息,这才走到门前就碰到前去宣她的公公,当即就感到大事不妙。
我猜的没错,虽然胡才人极力辩解叫屈,可是太宗并没有给她什么解释的机会,而是当机立断,下旨撤去她的封号,打入冷宫。胡才人立刻就被两个宫人拖了下去。
然后,他瞟了一眼地上正瑟瑟发抖的小桃,只说了一句话:“拖出去,杖毙!”
小桃全身已经完全瘫软,被两个太监拖着像一摊泥巴一般出了大殿。她没有再喊冤,甚至没有再出一声,只是,她回过头再次望向我的眼神让我有一点胆战心惊的感觉。她没再说话大概是因为她都明白了,她注定是个牺牲品,再怎么挣扎都没用了。至少,皇上没有下令处置她的家人,如果她再争辩,恐怕身上的罪过更多。于是,她认了。
太宗处置完这一切,摆摆手让我们都退下,他说他累了,要一个人静静。我知道,无论是赵昭仪还是胡才人,对他而言都是不在意的人。唯一会让他在意的孩子已经没有了,剩下这些不在意的人和事他自然不会再多费心。这一赌,我又赢了。
胡才人被打入冷宫的第二天,我取了皇上的安神汤正端着往回走,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倏地一下就钻进了树丛里。我连忙点起脚尖,悄悄尾随其后。
树丛后的假山那边,只见跟小全碰面的正是宋太医。因为怕被发现,我没有敢太靠近,他们两个又凑得很近,像在窃窃私语,所以他们说了些什么我完全听不到,只是看到宋太医冲小全作揖,而小全好像还塞了什么给他。
我怕被发现又担心皇上的汤凉了就没敢多逗留,急匆匆赶回了甘露殿。待我端着空碗走出来的时候,小全恰巧回来。
“全公公,”我看看四下无人于是叫住了他,“我想问你件事。”我想问他和宋太医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我想问他赵昭仪腹中的孩子是不是真的自己停止发育的,我想问他究竟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可是,我问了又有什么用呢?为了得到一个真相?那么我期待什么样的答案呢?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成了既定事实,做都做了,还想为自己的良心找什么借口吗?
“我想问你,胡才人在冷宫那边怎么样了?”
小全笑了,“我就知道你要问,怎么,不放心了?”
“她都已经这样了,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可说不好。别忘了,在这宫里,活着就有机会。”说着,他又用那种满含意味的眼神看着我。每当他用这种眼神看我,都会让我觉得他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小全。可是,我自己呢,我是不是也开始不认识自己了?
“既然这样,全公公就掂量着办吧!”
他没有说话,而是暧昧地笑了。
那天,太宗正在看书,突然有人来报,说冷宫那边的胡才人上吊自尽了。太宗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吩咐按规矩办。一个前几天晚上还睡在他枕边的人就这么没了,他竟然没有惊讶,更没有显得丝毫的伤心。即便夜夜温存,也终究是不在心上的人,这就是帝王的情爱吗?
晚上的风很凉。今晚不该我当值,甘露殿内他又在宠幸着哪位妃子,这都与我无关。至少今晚,我的耳根子是清静的。可是,真的可以清静吗?
“武才人放心,在下已经算好时辰,只要赵昭仪按时喝下去……”是宋太医的声音,我怎么又听到他的声音?
“呦,这不是武才人吗?”胡才人?是她,只有她的声音如此尖刻,让人一听就浑身不舒服。
还有承乾,他跟我说:“你务必要多加小心……”承乾,是你让小全这么做的吗,君羡是不是也知道,他知道我都做了什么吗?
我的头好晕,浑身绵软无力,我突然张开手臂感觉自己就*,身子就轻飘飘地随风摆了起来。突然,一只手揽住了我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