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昨日重楼烟雨中(上)
花痴梨2025-07-02 19:356,232

昨日重楼烟雨中,朱颜翠瓦色消融。

  霓裳一曲舞曼妙,红绡帐里醉芙蓉。

  尤恨当年初见晚,谁知仙缘早萌生。

  若怨秋风催离恨,却道最老是多情。

  长安多雨的季节又来到了,一连多日阴雨绵绵,我几乎快要忘记了太阳的温度。我站在屋檐下,看着天地间那片灰蒙蒙的雾气,屋檐落下的水珠晶莹如珠串,落在地上画着一朵朵涟漪。我伸出手,让雨水落进我的掌心,划过我的手腕,此时此刻,人们的眼中只有这场雨,没有人看得到我心中的泪。

  接到家书是在数日前,我翻来覆去将书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白纸黑字,那个噩耗像梦魇刻在我的心里让我喘不过气。莺莺走了,如花般的年纪,她几乎还没有来得及绽放。她写信跟我说要自己挑选如意郎君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我那乖巧可人的妹妹啊,我的脑海中依然存留着初次见面她那甜美的笑容,那个不擦脂粉只爱墨香的小女孩儿,在她出嫁后的第一年就突发急症走了。原来,上天并不懂得怜香惜玉。莺莺、牡丹、雪雁,她们分别以不同的方式离开了我。如今,在这层峦叠嶂的深宫中,我突然觉得四周好冷清。我低头看着地上汇聚起来的水流,它们从天上匆匆落下,现在又这么急急忙忙要奔向哪里?

  “武才人,”突然有人在旁边叫我。我这才缓过神,回头一看是小全。他神色紧张地说道:“不好了。长孙大人现在甘露殿外罚跪呢!”

  我心里一惊,外面的雨可不小,长孙大人就这样跪在寒气*人的石板上吗?我不假思索,立刻往甘露殿赶去,小全紧跟在我身旁。

  我一边走一边问:“是为了什么?”

  “我当时在殿外候着,没听仔细,好像是长孙大人请皇上下旨让魏王回封地,因此冲撞了皇上。”

  魏王,又是魏王!这个李泰,皇上对他的宠爱真是与日俱增。诸王中他的封地最大,最富庶,皇上的封赏也最丰厚,除了延康坊的魏王府,皇上还先后赐他洛阳府宅以及皇家园林芙蓉园。而他竟然久居长安,与文武百官交往甚密,分明就是有所图。皇上不仅不过问,还纵容他在府宅设文学馆,招揽学士,这不是要效仿皇上做秦王时的秦府十八学士吗?难道说皇上真的有心栽培魏王,那么传言皇上欲废承乾而改立魏王就有可能是真的了。如此看来,长孙大人因魏王而与皇上发生争执就在情理之中。想到这里,我更加紧了脚步。

  甘露殿外,长孙无忌衣衫单薄地跪在湿地上,浑身已经淋透,却依然挺直了腰身,保持着庄重、优雅的体态。我向前紧走两步,将雨伞为他遮上。他抬起头向我望了一眼,轻声说道:“武才人,不必了。”

  我将伞递与他,他却不接,反而说:“微臣谢过武才人,还请武才人先回吧。”

  我见他如此固执,于是说:“你不爱惜自己,往后谁替太子主持公道?”他愣愣地看了我一眼,充满了惊讶和怀疑。我将伞放在他面前,然后用袖子遮着头跑到了廊下。

  我稍事整理,然后抬脚迈进殿内,太宗正靠在榻上对着一盘棋发愣。我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正要施礼,他却开口道:“长孙无忌还跪在外面呢?”

  我回道:“是的。”

  “这个老顽固!”他说着,拿起一枚棋子思索半天不知如何下手。我抬眼瞄去,好熟悉的棋局啊,我定是在哪里见过。

  “皇上的意思是还要他继续跪着吗?”我轻声问道。

  太宗的眼神还专注于棋盘之上,“他想跪就让他跪着吧,想凭这个让朕就范,妄想!”他的声音不怒不亢,说话间手中的白子轻轻地放在了棋盘上,继而又摇了摇头,像在思索着什么。那盘棋的格局奇特得很,黑子步步紧*,白子险象环生,这是?我突然想起了初入宫闱的时候,就是在甘露殿内被太宗掀翻的那盘棋……

  “皇上,外面阴雨不断,湿气重。要不要臣妾煮些酒来为陛下驱寒?”

  太宗微微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我便应声退下。殿门外,我吩咐小全道:“快去煮些酒来。”然后提起裙摆小跑着冲出甘露殿。我一口气跑回房间,翻箱倒柜,雪雁把它放在哪里了?我越是着急越是手忙脚乱,终于在书架的里层找到了那张画着棋谱的纸。我仔细看了一遍,是它,当初我凭着记忆画下的这盘棋局,还好没有丢掉。那时我奇怪这下棋的人是谁,看来今天正是个揭开疑惑的机会。想着,我将整盘棋又熟记了一遍,然后跑回甘露殿。

  小全煮好了酒等在殿门外,我接过托盘,定了定神走进了殿内。太宗果然还在研究那盘棋,我将酒盘放在一旁,然后走上前去,“皇上,酒已备好了,皇上是要在这里用吗?”

  “嗯!”他再次哼道。我满了酒,送上前去。

  “皇上盯着这盘棋看了半天了,能让臣妾也研究研究吗?”

  他瞟了我一眼,说:“坐吧,也是有阵子没跟你下棋了,来,看看你有长进没有。”说着就要动手收棋。

  “皇上且慢。”我连忙制止了他破坏棋局,他愣了一下,收回了手,好奇地看着我。我却动手将这局残棋填补完整。太宗惊讶地看着我,我再次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了君王的怀疑。

  我连忙起身禀告道:“启禀皇上,臣妾初次侍奉皇上的时候,在甘露殿内看到了一盘残棋,臣妾觉得这盘棋很是不同,就不觉记在了心中,今日看到皇上重摆此局,不由想起往事。无论那时还是今日,臣妾看皇上对着这盘棋总是眉头紧锁,似乎这盘棋牵着皇上许多的愁绪,臣妾斗胆还原了棋局,请皇上恕臣妾界越之罪。”

  “你倒是坦白。”他的声音还算平静,我的心这也稍稍安定了些,“在这宫中,也只有你敢这么做。不过,看在你的坦白,朕不追究就是。坐!”

  “谢皇上。”我这才又坐回原处。

  他扫了一眼棋盘,然后看着我说:“为什么记下这局棋?”

  “回皇上,臣妾好奇。那时臣妾初学棋,在皇上寝宫看到这盘棋,又见皇上看着它时神情严肃,眼神中似有愁虑,便不自觉地记下了。”

  “你好奇什么?”

  “臣妾好奇这盘棋怎会令皇上如此不悦,臣妾还好奇和皇上对弈之人是谁?”

  “你如今的棋艺已然精湛,你倒是说说,从这盘棋你看到了什么?”

  “回皇上,臣妾斗胆。这盘棋中,黑子占尽上风,从一开始就对白子步步紧*,可见用棋之人行事十分大胆,因为这样的下法,要么速战速决,要么就败得很惨。而白子,一直是在防守,看似被黑子*得步步后退,却是在退让中寻找机会。所以,臣妾大胆推测,这盘棋不是皇上所下。”

  “看来,你对朕的棋路已经颇为熟悉了。没错,这的确不是朕所下。当初朕也是旁观了此局。朕现在就可以解开你的疑惑,这局是太子和魏王所下。”

  这个答案对我来说并不令人惊讶。太宗紧跟着又问:“不过,你倒是说说这黑子和白子哪个是太子所下,哪个又是出自魏王之手?放心,说错了,朕不怪你。”

  “那臣妾就大胆一猜。这黑子出手果断,而白子步步谨慎,所以臣妾推测,黑子出自魏王殿下,而白子乃太子所下。”

  他看着我,眼睛里没有笑意,没有赞赏,但是身上也未见怒气,“你猜对了。”他平静地说道。

  这个时候,我很难揣测他心中所想,虽然我日日琢磨他的心思,可那深邃的心底终还是有我触碰不到的地方。我于是什么也没说,又为他满上一杯酒。

  “你也喝!”他说道。

  “是!”我于是也为自己倒上了一杯。寂静而空旷的大殿,外面是落雨的声音,空气里是水气的味道,我能感受到他此时是真的希望有人陪他喝上几杯。

  看着他有些微醺的样子,我壮起胆子问道:“陛下烦心是为了太子和魏王吗?”

  他听罢,停住手中的酒,重重地将杯子放下,然后瞪着我。我立刻起身,跪倒在地,“臣妾多嘴了!”

  “你的好奇心还真重!”他探下身子,看着我。

  “臣妾只是想为皇上分忧。有时候,把心中烦闷说出来会比憋在心里舒服。”

  “起来!”他命令道。我于是站起身,低着头不敢看他。

  “酒没了。”他淡淡地说道。我慌忙应道:“臣妾这就去取。”待我重新端着酒回到殿中,只见太宗已经趴在棋盘上,像是睡着了。我连忙上前轻轻推了推他,轻声道:“皇上,皇上醒醒。”他的身子动了动,微微抬起头来。我忙说:“皇上,臣妾扶您休息去吧。”他用迷离的眼神看着我,我连忙将他扶起,费了好大的力气将他扶到床上躺下。我为他整理好一切,然后放下帘帐正要离去,手却被他一把紧紧抓住。

  “玉儿!玉儿,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玉儿?他在醉酒后的梦吟中反复呼喊的名字是谁?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陌生的名字被他叫得这样令人心碎,那是他心底不能被人触碰的角落吗?他把她藏得这样深,这样久。

  我走出大殿,雨已经几乎停了,还有一些微零的毛毛雨打在脸上,雨天的黄昏要比平时黑得早。长孙无忌还跪在那里,伞被丢在一旁,他就这样淋了几个时辰的雨。

  “小全,扶长孙大人起来吧!”

  小全应声前去搀扶长孙无忌,却被他拒绝了。

  “皇上喝醉了,现在已经歇下。你再这样跪着也无人理会。”我上前说道,“大人要是再这样,我只好去请太子殿下了。”

  长孙无忌听我这样一说,才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他浑身颤抖,已经站不稳了,还好小全在一旁及时扶住了他。

  “天色已晚,扶长孙大人到武德殿休息。”我吩咐道,“先帮大人沐浴更衣,然后请太医来瞧瞧。”

  小全于是扶着长孙无忌一瘸一拐地走了。我朝着甘露殿内望了一眼,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然后吩咐门外的宫人们好生候着,仔细里面的动静,这才离开。

  武德殿外,我碰到了刚从里面出来的太医,他说长孙大人只是着了点风寒,不过身体硬朗并无大碍。送走太医,来到廊下,恰看到小全拎着食盒走来,我便顺手接过食盒,然后嘱咐道:“今儿的事先别惊动太子。”

  小全点头说明白,然后我便让他到外面守着。

  我走进殿内,却看到长孙无忌正伏案写着什么,于是上前问道:“大人这是在写什么?”

  他放下笔,起身说道:“我在抄写佛经。心烦意乱的时候,佛经可以为我解忧。”

  我笑道:“我只知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大人一天没吃东西了吧,这里有酒有菜,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忧虑。”我一边说,一边拿出饭菜放在条案上。

  长孙无忌二话不说,先连干两杯。他和皇上还真是一样,心里不痛快就灌自己酒。我忙止住他这第三杯,“大人,酒武媚已经备足了,大人但可以慢点喝。”然后我给自己也满上一杯,“一人喝酒着实无趣,就让武媚陪大人小酌两杯吧。”说着,我一口干掉杯中酒。说实话,这些天来压抑在我心头的悲伤今天正好借着皇上和长孙无忌的不快让我也发泄一下。

  长孙无忌看着我,有所顾忌地问道:“武才人这是?”

  “大人有话大可直言不讳,武媚是向着太子的。”

  长孙无忌被我的直截了当吓了一跳,他机警地起身朝殿外看了又看,然后才回到我面前,小声道:“武才人讲话还请自重。”

  我不屑地笑道:“大人误会了。宫里的传言大人必定是听过,不过我跟太子之间绝非传言说的那样。我欣赏太子为人坦荡和待人的真诚,他既诚心与我相交,武媚也定不会负他。所以,关于魏王之事,我一定尽全力帮助太子。”

  “你怎么敢跟我讲这些?”

  “因为大人是太子的亲舅舅,大人心里处处以太子为重,所以武媚也愿与大人坦诚以对。”

  “好一个重情重义的武才人”长孙无忌说着亲自斟上两杯酒,“这一杯,我替太子敬你。”

  我接过酒杯,“太子与武媚是朋友,朋友的事情自当尽心,所以长孙大人不必如此。这杯酒,武媚先干为敬。”说着我一仰脖,干掉杯中酒。长孙无忌也一饮而尽。

  他放下酒杯,叹了口气,“早知武才人是如此性情,我当初就不该——”他说着满含愧疚地看了我一眼,接着道:“实不相瞒,当年君羡来找我,求我想办法阻止你入宫。那时,皇上并未见过你,只是听英国公李勣提起武士彟的次女聪慧、美貌,这才下旨召你入宫。那时,我若想阻止这件事还是有机会的。我却责怪君羡为了一个女人不顾君臣之道,教他切不可因儿女私情影响自己的仕途前程。为此,君羡着实埋怨了我一阵子。看来,是我错了,我该相信君羡的。”

  原来如此,我的脑海中又重现了当年在湖边小亭中与君羡诀别的情景,他的冷漠我的心寒历历在目,依然痛彻心扉。原来,他那时不仅去找了太子还求了长孙无忌,他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了,那个时候他该是多么的绝望啊,我还那样误会他。长孙无忌啊长孙无忌,皇上说的没错,你这个老顽固,你用自己的伦常道德衡量我和君羡的感情,就这么白白地断送了一段佳缘,我怎能不恼你?

  长孙无忌停下来,又自斟自饮了一杯,然后问我:“我毁了你和君羡的缘分,你现在知道了,是不是很恨我?”

  “恨,我当然恨。”这话绝对无假,我此时的心情真是恨不得用鞭子抽他一顿,可是我还没醉,还有理智,他有他的立场,我无法要求人人都按自己的价值标准生活。

  “可是,事已至此,我抱着仇恨又有什么用呢?缘分天注定,很多事情强求不得。现如今,我们不是谈这些陈年琐事的时候。”说着,我环顾了一下大殿,“这武德殿,皇上命人收拾出来本是要给魏王当寝宫的。如果不是魏丞相进谏,他怕是已经成为这里的主人了。”

  “是啊。这些年,多亏魏征和褚遂良在皇上面前不断进谏,否则太子之位很有可能已经被魏王窃取。”

  “皇上偏爱魏王这是不争的事实。在这个时候,太子惟有守住自己的本分,不给魏王制造机会,才能伺机而动。恕武媚直言,长孙大人今日的举动有些过激了。”

  “你说的是,可是我实在是担忧啊。去年正月,皇上去了一趟魏王府,马上大赦雍州,还免去延康坊百姓一年的租赋,又大加赏赐魏王府上下。这魏王的用度已然超过了太子,褚遂良为此进谏,皇上竟然不予理会。而今,魏王修著的《括地志》已完工,皇上为此是龙颜大悦,更是大加封赏。这魏王的势头是一日高过一日,现在朝中已有不少官员倒向了他那边,太子之位岌岌可危啊。”

  “其实,皇上对太子和魏王之间也是左右衡量,不乏考量。”我于是将棋局之事于长孙无忌和盘托出,而后又说:“明日,若是皇上召你,就说明还有机会。如果没有召见,大人不妨告病几日,再做谋划。”

  长孙无忌看着我,不无感慨地说道:“没想到武才人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谋略。”

  “不过是常年在皇上身边,耳濡目染,对皇上的心思揣摩了一二罢了。”我说着又为长孙无忌的杯中添上了酒。

  我和长孙无忌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不知不觉,我已经开始感到头有些发沉了。我望了望窗外,何时天气已经放晴,月亮已经出来了。

  “大人,天色已晚。今夜,您且在此休息,武媚先行告辞了。”我说着,起身准备离开。长孙无忌连忙起身相送。他显然比我醉得厉害多了,身体摇晃已经站不稳当。他抢先一步替我开门,却身子一歪险些摔倒。我连忙将他扶住。

  他抬起醉眼看了看我,突然一把将我的袖子抓住,然后问道:“你是谁?”

  “长孙大人,您醉了。我扶您去休息吧。”我说着上前搀扶他。他却一把甩开我,向后退了好几步,嘴里不住地说道:“说,你是谁?你究竟是谁?”然后,他又突然一下子冲上来,抓住我不放,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芙蓉?芙蓉,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一听芙蓉二字,我的心马上提了上来。显然,长孙无忌是醉了,才会错认了我,他是不是就是牡丹所说的负了芙蓉,害死她的那个人?这也许是一个弄清真相的机会。想到这里,我于是抓住长孙无忌的手,说:“你认出我了?”

  我从长孙无忌的眼中看到了晶莹的泪花,他捉住我的手,无比激动地说道:“知道吗,芙蓉,我真高兴,你能来看我。”突然,他的神色又变得无比失落,“不,你不是来看我的,你是来看他的。他伤你伤得那么重,可你终究还是想着他。”

  “他?他是谁?”我紧跟着问道。

  “芙蓉,你不要欺骗自己了。这么多年,我们每个人都在欺骗自己,欺骗对方。我知道你心里有恨,有怨。其实,这么多年以来,我们谁也没有忘记你。”

  “为什么要恨呢?我又怨谁呢?”

  “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要怪就怪我吧。你不要怨恨音儿,她也是不得已。”

  “你说什么?不要怨恨谁?”我刚要继续追问,只见长孙无忌身子一歪,扑通躺倒在地,醉得不省人事了,再怎么摇晃也没有知觉。我只好叫小全来将他移到床上。

  晚风轻凉,我的酒一下子醒了不少。方才长孙无忌的醉话中提到的除了他和芙蓉,还有另外两个人,他们之间一定有着某种纠缠不清的关系。他说他对不起芙蓉,又要芙蓉不要怪音儿,音儿是谁?还有那个他说和他一样没有忘记芙蓉的人,会是皇上吗?可是皇上口中不断呼唤的玉儿又是谁?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让我的头一阵阵发紧,看来一切只有等明天他们酒醒才有机会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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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媚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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