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昨日重楼烟雨中(中)
花痴梨2025-07-02 19:337,195

甘露殿内,太宗揉了揉太阳穴,昨日的酒醉令他此时依然有些头脑昏沉。他抬眼看了一下面前跪着的长孙无忌。

  “听说你昨夜也喝多了,留宿在武德殿了?”

  “臣知罪!”

  “哼,朕留你陪朕喝酒,你每次都是推三阻四的。真是该知罪时不知,不该的又乱认。”

  “臣知罪。臣昨日冲撞圣颜,罪该万死!”

  “万死就不必了,仅一次朕都承受不起。昨日淋了半天的雨,身子没事吧?”

  “回皇上,臣无恙!”

  “到底是小朕几岁啊。”太宗说着站起身走到长孙无忌面前,“这么多年了,脾气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倔!”说着,他朝长孙无忌伸出一只手,“起来吧!”

  长孙无忌惶恐地看了他一眼,在那坚定的目光注视下,他将手搭在了太宗的手上,缓缓站起身来。

  “这个——”太宗看着长孙无忌手背上的伤疤,“还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长孙无忌连忙收回手,轻声哼道:“是。”

  太宗没再多说什么,他的眉头微微一簇又展开来,“坐!”

  于是两人相对而坐,中间的棋盘上还摆着昨天的那局棋。

  “无忌,”太宗轻轻地唤道,“看看这盘棋,你看到了什么?”

  无忌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眉头紧锁,显得有些迟疑,没有立即回话。太宗又说道:“一个小宫女都能从这棋局上看出下棋者的心态,你一定也发现了吧?”

  “皇上,这是?”长孙无忌虽然昨晚已经听说了棋局的事情,但此时他还是要装作全然不知。

  “是太子与魏王所下。”

  “如此说来,这黑子是魏王?”

  “你也发现了?”太宗说着摸了摸胡子,“朕自继位以来,身边虽然不乏魏征、房玄龄这样的忠臣贤士,可是真正贴心的人没几个。皇后去世之后,这跟前连个说说心里话的人也没了。无忌啊,你我自小相识,既是君臣,也是亲戚,更是朋友。朕的心事不想瞒你。”太宗说着,低头又看了看棋局,“魏王的心思,朕清楚,太子的顾虑,朕也明白。魏王每一步都咄咄*人,太子却是步步小心。一样是朕的儿子,朕都同样疼爱。”

  “可是,毕竟长幼有序,嫡庶有别。”

  “所以朕一登基就下旨立承乾为太子。”

  “难道皇上这些年就无半点动摇?”

  “是,朕是犹豫。平心而论,青雀像极了朕年轻时候,朕是想过,如果把江山交给他是不是更合适?”

  “万万不可!”

  “朕知道,你是承乾的亲舅舅,自然要向着他的。”

  “陛下,废长立幼历朝历代都是大忌啊!况且,太子并无过错。”

  “说实话,承乾并非没有帝王之才,而是没有做帝王的性情。”

  “皇上正直壮年,如日中天。太子年少,性情也有待磨砺,只需假以时日,必能成器。”

  太宗叹了口气道:“怕只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太子性格洒脱不羁,却待人真诚,内心纯善。而魏王——”长孙无忌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道,“而魏王,未免显得心机颇深了些。”

  太宗抬眼看了看长孙无忌,并没有生气,而是平和地说道:“做帝王,心机深不是缺点。相反,你看这盘棋,黑子气势磅礴,步步直*要害,相比较,白子步步后退,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长孙无忌接道:“黑子杀气腾腾,一副不置白子于死地决不罢休的架势。白子看起来已被*到绝境,其实是隐忍待发。白子不是动不得,而是心存仁厚,尚且给黑子留有余地。但是,白子一旦忍到不能忍,”长孙无忌说着,从棋篓里拿出一粒白子,轻轻放在了棋盘上,“只需这么一下,”说着,他抬眼望着太宗,太宗的表情刹那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无忌啊,或许你说得对。”太宗说着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着步子,“朕说你倔,其实朕经常也很固执。这件事就此打住吧,朕还要好好想想。”

  “可是,皇上,”长孙无忌刚想说话,太宗一摆手将他止住了,“朕今后对魏王的恩赏会适度,你也不要再提让魏王去封地的事情。至于储位,既然朕正值壮年,往后就不想听到关于这件事的议论。朕也会颁旨,百官如有擅自与王子结党者,定重罪!”

  长孙无忌走出甘露殿,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连续的阴雨天气之后,这是第一个晴天。而他此时的心情说不上轻松却也没有那么压抑了。

  我看到长孙无忌走出来,连忙找了个空档将他截住,又让小全去把风,这才问道:“怎么样?”

  长孙无忌微微叹了口气,“暂时是没事了。但是皇上的心里还是有魏王,他不让我再提及让魏王回封地的事情,但同时也承诺,不准官员议论储位之事。”

  “皇上深谋远虑,他决定的事情别人是很难扭转的。他既然肯与大人推心置腹地谈,就说明他心里还没有定论,而且他需要大人的意见,这是好事。但我们也绝不可掉以轻心,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深思熟虑而后行事了。”

  “不管怎样,今天的事还多亏才人的棋局之喻,皇上心领神会,省去不少口舌。”

  “大人客气了。其实,武媚今天还有一事希望请教大人。”

  “哦?请讲。”

  我刚在想怎样开口才更妥当,只听小全高声说道:“奴才给晋王殿下请安!”

  晋王?他怎么偏偏这时候出现?

  我正郁闷,晋王已经看到了我们,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嘴里还喊着:“舅舅!”

  “舅舅,”晋王来到近前,“有阵子没见了,舅舅一向可好?”

  长孙无忌施礼道:“谢晋王关心,臣一切安好。”

  “舅舅,这里没有外人,就不必拘礼了。”

  长孙无忌听晋王如此说,不觉拿眼瞄了一下旁边的我。晋王却立刻说道:“武才人早跟雉奴熟识了。”

  长孙无忌再次看了我一眼,这一眼颇有深意,他一定是在想,这个丫头到底还跟几个王子有交情?

  晋王在一旁又说了:“舅舅,到雉奴那里小叙一下,我这里有好些话想跟舅舅说呢。”长孙无忌拗不过晋王,只好跟着去了。

  也好,我也确实还没想好该怎么去问芙蓉的事,我总不能告诉他说我的前世和芙蓉有关吧,这么说也太离谱了。容我再好好想想,想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

  这天的午后有些闷热,我端着茶具从甘露殿出来正好撞到承乾。“嘘——”我用指头在唇边比了一下,拉着承乾走开。

  “皇上刚睡下。”我小声说道,“昨晚皇上批奏折到深夜,今儿个一早又去上朝,接着又是接见使臣,累坏了,让他好好歇会儿吧。走,我给你泡壶清茶,等皇上醒了再通禀。”我把承乾带到了偏殿,趁着这会儿清静,喝着茶闲聊几句。

  “那盘棋你真是几年前看到,然后记在心里的?”承乾问我。

  “嗯。长孙大人都告诉你了?”

  “这种事情想瞒也瞒不住,你也不是不知道这宫里的嘴有多杂。”

  “既然如此,魏王也必定知道了。他要是知道棋局的事情我有参与,指不定该多恨我呢。”

  “怕了?”

  “哼,谁怕他啊。当朝太子我都不怕。”

  承乾笑了笑,“不过,说真的,这么多年的事情,你当初怎么会想到去记一盘棋,听说还画了下来,怎么会那么巧?”

  “这个嘛,天意喽!说明你前世积德,今生上天派我来帮你的。”

  承乾呵呵地笑个不停。我突然灵机一动,随问道:“对了,你有没有听长孙大人或者皇上提到过音儿这个名字?”

  承乾立刻收住了脸上的笑容,差异地看着我,半天没说话。我疑惑地看着他,但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可能问对人了。

  “你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那天长孙大人在武德殿喝醉了,念叨了这个名字,隐隐约约好像是这两个字,我想可能也是皇上认识的人。”

  承乾吸了口气,然后很认真地看着我,轻轻说道:“音儿是我母后的小字。”

  我承认,这真的是我没有想到的答案,我愣了一会儿,才连忙站起来解释道:“抱歉,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是有意冒犯——”

  承乾一把将我摁回了座位上,“有什么大不了的,看你紧张的。也是,也只有舅舅才会在心底记念着母后。我多希望你刚才说的是父皇酒醉喊出的名字。他怎么会呢?”

  我突然想到承乾曾经说过皇上不爱长孙皇后,我那时还觉得不可能,定是他误会了皇上,而现在……承乾如果知道他那晚呼喊着的人叫玉儿,又会作何感想呢?

  “我还想问一个,长孙大人除了念及长孙皇后的名讳外,还有其他几个名字。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芙蓉还有玉儿?”

  承乾摇了摇头,“完全没有。自我有记忆开始身边就没有叫这两个名字的人,连相似的都没有。说不定是舅舅以前喜欢过的女人,真是这样也不稀奇。”

  承乾不知道,至少可以说明那个时候承乾还小或者说根本就还没有他。我的头脑飞快地转着。

  “媚娘,你想什么呢?”承乾问道。

  “哦,”我恍过神来,“皇上该醒了吧,我去看看。”我赶紧借机结束了刚才的对话。

  入夏后的空气里总是裹着燥热的气息,于是清新雅致的菊舍成了我闲暇时打发无聊的去处。煮一壶绿茶,与薛婕妤聊一聊文字,闲扯些家常,时间总是很快就过去了。

  这天午后,我跟薛婕妤像往常一样在树荫下喝茶、聊天。我讲了几个笑话,逗得她呵呵直笑。这时,晋王悠哉游哉地游荡了过来。薛婕妤看到他,轻轻打了个哈欠,说道:“我怎么困了?好吧,我要去眯上一觉,你们两个年轻人聊吧!”说着站起身来,又冲晋王说:“今儿的茶你没喝过的。”说罢笑*地走了。

  晋王一屁股坐下,笑呵呵地递过杯子来让我给他倒茶,然后又用那双清澈地眸子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自始至终嘴角都保持着一丝笑意。真是一个孩子,那脸庞单纯明净,眼神清澈无瑕。我微微一笑,把一杯茶递给他。然后我俩就这样坐着喝了一会儿茶。和晋王实在是没什么可聊的,他也从不主动找话题,你不说话他就静静地看着你,这让我觉得十分无趣。

  “我要先回去了。”我说着站起身来。

  晋王也连忙站了起来,“怎么这就走啊?我才刚来。”

  “那你在这儿呆着吧。反正也没什么意思,我也回屋眯一会儿,晚上还要值夜。”我说着就要走,晋王却一把拉住了我。

  “别走。我有好玩的去处,要不要一起来?”他看着我,眼睛忽闪忽闪的。

  “好玩的去处?”我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神采,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花冢,听说过吗?”晋王煞有介事地说道,“那可是这座菊舍的秘密哦。”

  我被花冢这个名字吸引了,听起来既美丽又悲伤,而且还是这座菊舍的秘密,向来好奇心重的我怎么能错过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于是欣然跟着晋王前去察看。

  晋王带着我走进了菊舍的后院,然后沿着一条爬满藤蔓的庭廊走到了一个类似山洞口的地方。再往前已无路可走,四周一片荒凉,似是到了尽头。这菊舍的后院竟然连着这么一个地方,我还是第一次发现这皇宫之中还有这么一个幽静的角落,除了层层叠叠的爬藤植物和这个不知通向何处的洞再没有别的。

  “你说的花冢呢?”我问道。

  晋王说道:“这就是啦!”

  我仔细一看,这洞口周围被藤蔓包围着,密密麻麻的绿叶中间开着一朵朵白的、淡紫色的小花,整个形状是像一个冢。

  “走,跟我来!”晋王说着第一个走进了洞里。我也随后跟上。只见晋王娴熟地摸出火石来打着,然后点燃了蜡烛。我这才看到,这的确是一个假山的山洞,里面空间狭小。在我和晋王面前放着一张条案,上面竖着蜡烛,有一些干枯的花瓣,再往上看立着一个牌位。我凑近了,借着烛光看到上面刻着的字:玉芙蓉。

  玉芙蓉?我不由大惊。突然间,我似乎明白了,皇上口中的玉儿和长孙无忌所念的芙蓉难道说应该都是一个人?她叫玉芙蓉?可是……

  “这是谁的牌位?”我立刻问道。

  晋王说:“不知道。在这里好久了。”

  “好久是多久?这牌位是谁立的?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我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

  “别着急,让我一个一个回答。”晋王说道,“这个是几年前我在菊舍玩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当时先生发现我跑到了后院还训斥了我呢。后来,我跟踪先生又来过这里,再后来我发现,每个月的十七先生都会前来祭拜。别人祭拜都是初一十五,先生好奇怪每次都是十七。更怪的是,先生每次都用鲜花做祭品。所以我叫这里做花冢。我猜,这个牌位供奉的会不会是哪位花神。”

  晋王肯定没有想到他的胡乱猜测竟然是对的,玉芙蓉应该就是芙蓉仙子。

  “你说这里是薛夫人布置的?”

  “自然是,这后院平时都不让宫人进入的。所以我觉得这里一定藏着菊舍的什么秘密。”

  这个晋王,他的好奇心原来也这么重,不过,多亏了他的这份好奇心和误打误撞。

  “那你知道这里面的秘密吗?”

  晋王摇了摇头,“所以才叫你来一起探秘啊!”

  我不屑地说道:“探什么秘啊!这芙蓉是天庭的美神,女人们拜祭她是为了保留住青春和美貌。这都不知道!”

  晋王听了有些失落,他叹了口气道:“原来是这个样子啊。真是没意思,我还以为有什么曲折离奇的故事呢。害我这两年一直琢磨这件事。”

  你没有瞎琢磨,这里面的故事何止是曲折离奇,爱恨情愁,天上人间,你这个年纪怎么会懂呢?而且都是你父辈们的事情了,你是体会不到的,所以,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表面上打发了晋王,暗地里却已经开始了安排。这个月十七,我根据晋王说的时间悄悄溜到了这里,在月色和藤蔓的掩护下,我藏在了山洞旁边。果然不多时,薛婕妤一个人提着灯笼,捧着鲜花走了过来。她走进洞里,献上鲜花,然后焚香祭拜,神情十分庄重。等她祭拜完毕起身要离开的时候,我堵在了洞口处。

  她惊讶地看着我,那由于吃惊而不知所措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你怎么在这里?”她问道。

  我平静地答道:“恐怕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在宫中生活多年,宫里的规矩你应该比我清楚,这私设祭坛祭拜可是违反宫规的。”

  薛婕妤毕竟是见多识广,她毫不慌张,镇定地说道:“你来这里总不会是为了警告我注意宫规吧?”“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薛夫人,我想请教您这牌位上的人和她的故事。”

  “原因呢?”

  “实不相瞒。皇上和长孙大人都说武媚像一个人,不知道在您眼里是不是也是这样?”

  “哦?像谁?”

  “皇上口中的玉儿,长孙大人念叨的芙蓉。我猜,她们应该是一个人,就是这牌位上的玉芙蓉吧?”

  薛婕妤笑了笑,“这就是你费尽心思跟踪我到这里的原因?你不觉得可笑吗?”

  “我一点也不觉得可笑。试问,有人第一次看到你就不住地问‘你是谁?’你不会想要知道那个‘谁’究竟是谁吗?而且,在酒醉之时,他拉着你的手,让你不要走,呼喊的却是另一个陌生的名字,你难道不想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这些疑问从我刚入宫第一次见到皇上开始就萌生了,而后越来越重,如果不弄清楚原委,我怕自己在皇上,在长孙大人面前会不知如何自处。”

  我必须跟薛婕妤说这些,因为我实在没有能够让她信服的理由。

  她的眼睛在我身上扫视了一遍,我以为她又要问出什么更细致的东西,担心自己的回答不能成为说服她告诉我实情的理由。可是,她停了一会儿却问道:“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这一问让我心里扑腾一下,连我自己都经常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我和芙蓉仙子之间的牵绊,我非知道这牌位背后故事的真实缘由,这所有的一切是没有办法跟这一世的人讲清楚的。

  大概是我的迟疑让她以为我是不信的吧,她笑了下,没有再追问,而是说:“像!你和她真的很像。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差一点被吓到。不过,你和她的像不是容貌,而是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的气息。这比容貌相似更恐怖。容貌相似的人世上本就有,可是气息相似的就太不可思议了。我想皇上和长孙大人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一定也吓到了吧!”

  “你说的她就是这个玉芙蓉?”

  “嗯!”她点了点头。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个玉芙蓉与皇上和长孙大人是什么关系?你又为什么要在这里设坛祭拜她?”

  “好吧,既然你都找到了这里,我就不妨告诉你。只是,听完这个故事,你还能不能自在地呆在甘露殿我就不敢保证了。毕竟,你们太像了。”接着,她说道:“我们薛家和长孙家是世交,我的叔祖父和先皇也有交情。我自幼跟随在叔祖父身边,和长孙大人还有长孙皇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个时候,我和长孙皇后情同姐妹。”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她,和长孙皇后情同姐妹?薛婕妤看到我吃惊的表情,笑了笑,说:“怎么,看不出来吧!实际上,我和长孙皇后同岁,看起来却要老很多吧?”

  确实,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上十岁,是不注意保养吗,还是常年在深宫之中忧思过甚?

  薛婕妤继续说道:“当初,两家的意思是要我和长孙无忌联姻,看起来是一桩挺合适的姻缘吧!我当时也觉得这样的安排很合适,也乐意接受。我想,长孙无忌当时也该是不反对的。长孙皇后就更不用说了,她当然赞成。那会儿,我跟长孙无忌一样都叫她音儿,他们叫我佳佳……”

  时光的痕迹停留在薛婕妤的脸上,她的眼睛望向空洞的前方,仿佛看到了过去的影子……

  “停车!”薛佳佳从车里探出头来,冲着车夫喊道,然后回过头冲着同车的长孙音儿说:“我的耳坠子不见了一只,大概是掉在刚才休息的湖边了。”

  “什么样的耳坠子,要不很是贵重的话就算了吧!”音儿说道。

  “不行,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对坠子。”佳佳说着推开了车门就往下跳,“我去去就来。”

  这时,长孙无忌骑马从前面跑了过来,他对音儿说:“我带佳佳回去找,你们慢慢前行,我们稍后就追上来。”

  音儿连忙嘱咐说:“要是实在找不到就赶紧回来,我们天黑前要进洛阳城的。”

  长孙无忌答应着,带着佳佳策马而去。

  “无忌哥哥,我去那边找找看。”佳佳说着就朝刚才她和音儿活动过的地方跑了过去。长孙无忌则低着头逐寸土地地认真查找着。突然,他的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长孙无忌侧头一看,是一根花枝。在他身旁,一株花歪歪斜斜地倒在那里,一根花枝有明显的断痕,土里的根也露出了半截,不知道是被风刮的还是被什么动物刨的。长孙无忌看到那地上散落的花叶和刚长出的花苞,不由心生怜悯。这花要是就这样没人管的话必定要枯死的,可惜了那些花苞,连绽放的机会都没有。长孙无忌想着,于是蹲下身小心地将花杆扶正,将露在外面的根茎重新埋好。然后他跑到水边,用帽子乘了水抱着快跑回来。

  远远的,长孙无忌看到那株花旁什么时候多了位姑娘,她一身粉裙,乌黑的长发随着风轻轻飘摆着,她的手好像正在抚摸那株花,动作很轻,充满了柔情。长孙无忌轻轻走上前去,那姑娘被惊动了,抬起头望了他一眼。乌黑的双眸,长长的睫毛,宛若天上的星辰,深邃而灵动。长孙无忌的心被重重地一撞。姑娘看看他,又看向他手里抱着的正嘀嗒往下滴水的帽子,然后莞尔一笑,那笑容嫣然如三月春桃,早春的桃瓣上还带着晨露,裹着晨风的清新,吹进长孙无忌的心里。他刹那间愣在了那儿,呆呆地看着那姑娘,宛若泥塑一般。

  “这个——”姑娘指了指他手中的帽子,轻声说道,那声音清凉如泉水叮咚。

  长孙无忌这才慌忙回过神来,赶紧蹲下身,就要将帽子里的水浇下去,却被姑娘轻轻压住了手背。姑娘接过帽子,用手指撩着水洒向了花枝,那花枝仿佛也感受到了姑娘的温柔,在长孙无忌的眼中它们似乎顷刻间就来了精神,枝叶也都舒展开来。姑娘将帽子递还长孙无忌,然后解下自己的发带,仔细地将那根断枝扎了起来。

  佳佳找到了耳坠子,兴高采烈地跑回来找长孙无忌,恰巧看到刚才的一幕。她没有走上前,而是静静地站在远处看着长孙无忌和那姑娘一起挽救那株花。

  “你嫉妒了?”我问薛婕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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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媚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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