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夕突地丟下手中的画笔双手捂住胸口瘫坐在地上,刚才的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心口一阵莫名的绞痛。
他低着头看着窗外黄晕的路光灯向远处悠长悠长地散射而去。
“怎么啦?辰夕,你怎么啦?”雨婷跑过来跪在地上轻拍着他的背。
辰夕不紧不慢地拿开雨婷的手:“我没事,你帮我跟爸爸妈妈说一声,明天我要回A市了,顺便给我订一张机票,谢谢。”
雨婷看着面前这个俊美的男人,有些木痴痴地应了一声便起身出去了。
她像一只温顺的小猫,怜楚得让人不忍骂她。
辰夕也不能免除,所以在她走后辰夕微微张了张嘴。
他说:“Sorry。”
苍白的聚光灯线刺痛了我的瞳孔,我的嘴唇开裂得像是轻轻一用力就会碎一样,我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石贝就坐在我眼前,他双手交叉握着,额头靠在手背上,手肘蹭在床沿上,很沉重很严肃的样子,皱眉陷入他的眼眶里,双眼像两个黑洞一般,我从没看见过如此疲乏的石贝,或者说心力憔悴的石贝。
整个房间里是一片雪白的颜色,这让我想起了冬天里下的那场纷纷扬扬的大雪。这个世界有两种干净的颜色,一种是雪莹莹的澄净,一种是医院病房里的苍白,含着消毒水的气味。
旁边的心跳仪器发出有规律的滴答声,像催命鬼一样的声音,在这巨大的沉寂的安静中。
程俊启也坐在病房里,他在石贝的旁边,手里紧握着手机,眉头皱得和山峰一样高。是他先发现我醒了的。
“米果,你醒啦!”他激动得像个女生看见了谢霆锋一样,只差用手捂住胸口,但他还是控制住了音量。
我微微动了动眼皮,整个身体像刚完成了5000米跑时的状态,虚弱得连眼珠也动不了一下。
石贝猛地抬起头,两只黑洞一样的眼睛发出金灿灿的光来,像太阳一样温暖和熙地照在我脸上。他清了清嗓子没有发出声来,脸上的表情在极速诡谲的一系列转化后,绽开一个甜甜的笑容来。
我又微微闭上了使尽全身力量才睁开的眼睛。
程俊启和石贝在门口不知小声地商讨着什么,程俊启满脸焦急的表情还带一丝看得见的忧伤。石贝坚难地笑了笑,嘴巴动了动之后和程俊启相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像两个灾难后重逢的好友突然有一天遇到后激动安静地相抱在一起一样。
窗外还在下着雨,滴滴答答地打在屋檐上,就像夏天是一个寂静的下午一样,那个时候,我和苏琳一起坐在阳台上听过我们听不懂却很带感觉的雨声,我们像两个小女生一样各怀心事,随着雨水的滴答把心中的伤感抛洒出来。
整个世界都很安静,只听得见混杂成交响乐的雨声。
整个世界像睡去了一样,朦胧着一层雨雾,很安详。
石贝又回到我身边坐下,美好安静地注视着我。
程俊启飞快地跑出医院,打了一辆TAXI向家里冲去,昨晚他打了七十二个未接电话,直到最后一个话筒里发出冰冷雷打不动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苏琳提着旅行袋站在火车站门口瞭望了许久,人潮汹涌悲欢离合的火车站大厅里她孤单得像玻璃门边随手丟下的一个行李箱,湿漉漉的头发上不时流落出几颗水珠,锥心冰凉地往心脏里钻。
她最终还是别过头去,眼里的泪水和水珠一样冰凉地滑落。她买了一张不知驶向何方的车票,什么地方都不是最重要的,她只想尽快离开这座令她伤心和悔恨的城市。
因为太爱了,或者太恨了,我们需要离开。
说得准确点是逃离。
逃离一个阴暗丑恶让我们身受不起的漩涡。
我们的故事像天空中一朵朵卷涌的云,黑暗的时候它是丑陋的魔鬼,阳光明媚的时候,便是很温暖很温暖的,如棉絮一样。
胡杏儿把手伸去摸着张凯的脸,带着凉凉的触觉,如她脸上滚落的泪一样:“张凯,我要听你讲一个故事,不管它有多么的暗翳,不管它有多么的悲伤,不管你是多么的难言,我都要听,因为我想记住它,记住故事里有我的一王子默默爱着我,记住大雨滂沱中肯为我而不顾一切的他,记我的心里有一颗爱的种子,那么,以后无论怎么样的酷寒,我的心都是热的。”
她的脸像涂了白色唇膏的模特,没有一丝血色,单薄得像一张纸,风一吹就会飘走,张凯心疼地握着她的双手,用力地眨了眨眼笑说着,白色的灯光轻轻笼罩在他下巴浅浅的胡碴上,是一圈好看的晕光,看上去像一位循循善诱的智者一样。
而在胡杏儿的戏文里,他是一个上帝派来拯救她的天使。
他说:“那么我给你讲一个小灰鼠与白猫的故事。白猫是一只非常漂亮的猫,踏着高贵的步伐藐视周围络绎不绝的追求者,有一天,白猫路过小灰鼠洞前,她高昂的步子,美丽的身段无一不攫取着小灰鼠的心,白猫走后,小灰鼠便茶不思饭不想,他发现自已深深爱上了白猫,虽然他们之间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但他相信爱情,即使独自默默承受着一切,他也心甘情愿的。直到有一天白猫生病了,病得再也爬不起来,美丽的身子也瘦骨嶙峋起来,小灰鼠终于有机会接近白猫了,他羸弱的身体在白猫面前瑟瑟发抖,他为她熬药,给她喂药,他想就算白猫醒来后要吃了他,或者对他还是不屑一顾,他都不会在意,因为他是心甘情愿的,他永远也只是一只小灰鼠。”
张凯省去了一个段子了,他省去了他冲进房里去看到她躺在血泊里心里是多么的难过和煎熬,他省去了他是如何巨细无遗地琢磨她的言词神情才发现她的不对劲,因为这是童话,所以他讲得很唯美。
但是她也是知道的。
“他只是一只小灰鼠,他不敢再觊觎她的美丽和她的心。”石贝忧郁地说道,流下一滴末世般的泪水。
“那也只是童话故事,你心中的童话故事而已,如果上天能够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要对你说,张凯,我愿意嫁给你,你就是我掌心里的小灰鼠,我一辈子也不愿意离开你。”胡杏儿啜泣着,红肿的眼睛里缠绕着毒红的血丝。
她说:“张凯,我配不上你,我不仅是一个残枝败叶的女人还是一个恶毒的女人,我米果的酒杯里放了毒药,昨晚我衣服上的毒血就是她吐出来的。”她呜呜地哭着,不知所措地流着泪。
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平静的脸剧烈抖动着。
他说:“没事的,总有办法解决一切的,天无绝人之路。”
他心中开始怨恨地诅咒着上帝,为什么给他一点光明的同时又带来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