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江以珩在宿醉中醒来。
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恍惚了一下,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记忆伴随着阵阵头痛缓缓回流,他撑着沙发坐起来,便感觉到身上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往下落。
低头一看,是一件深棕色的毯子。
深邃的眸底微动,即便纵横着不少红血丝,也清明得彻底。
江以珩突然伸手轻轻抓了一下这件毯子,嘴角忍不住想要上扬。
这是陆一曼给他盖的,仅凭这点,就足够让他感到高兴。
屋子里此时很安静,屋外间歇传来清脆的鸟鸣,因为窗帘拉上了,室内只隐约透进了些阳光,朦朦胧胧,飘荡着一股淡淡的药材的味道。
江以珩转头想去寻陆一曼的身影,便看到旁边桌子上一碗醒酒汤。
这是昨晚陆一曼随手放下的,早就已经凉了。
江以珩却以为是陆一曼特意给他准备的,心中更是欣喜。
他想也没想,掀开毯子坐正,便端起这碗橄榄水一饮而尽。
略微酸涩的口感并不是很好入口,但是对江以珩来说,即便这碗是毒药都比蜜水还要甜。
他喝完才打量起这件屋子,一半是生活区,一半堆满了各种书籍药材和研磨工具。
这很有陆一曼的风格。
江以珩眸光流转间,在那深处有什么不期然涌动了一下。
以前,似乎也是这样。
他们一起或是不一起的聚会,每当江以珩喝完酒回来,陆一曼总是会给他煮一碗醒酒汤。
当然,江以珩从来没有喝醉过,因为没彻底醉过,因此他认为自己的酒品很好。
抬手揉了两下眉心,像昨晚那样耍无赖跟着陆一曼回来,他如今回想起来,虽然觉得有点丢脸,但并不后悔。
一些细节他已经记不清,来的时候,应该就不抱太大的希望吧。
但陆一曼能让他进门,完全就是意外的收获。
……控制不住的,心情很好。
江以珩缓了缓,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身朝里走去。
他想找一下洗手间,此时还没有时间的概念,以为陆一曼只是还没起。
他下意识放轻了脚步,怕吵醒她。
这间公寓并不大,虽然有两个房间,但更像是单身公寓。
江以珩其实并不喜欢过于狭小的空间,特别是这里能活动的区域还十分有限。
但也许是知道陆一曼生活在这同一片的空气里,他竟是觉得很舒适。
这种舒适和安心,是他在江家的宅邸完全无法获得的。
江以珩往其中一扇门前走去,余光忽然瞥到离他最近的一沓书上用一只小戒尺压着几张纸。
他微微抬了一下眸,便走过去。
似乎忘记了原本想干什么,拿起来看了看。
结果发现,竟是他当年给陆一曼做的读书笔记。
江以珩眼底微微一震,这一刹那喉头变得有些干涩。
那时候的画面历历在目,仿佛还只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他不由皱了下眉,突然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这么想着,江以珩转头随机性地看向其中一道房门。
他的选择意外很正确,正是陆一曼的房间。
房门紧闭着,江以珩的薄唇也紧抿着,略显僵硬的线条把太多的话都牢牢锁在了里面。
“噔楞”一声,就在这时,他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很沉闷。
江以珩刚掏出来,一通电话就打了过来,是秘书的来电,而且打了不止这一个。
“江总,早上的会议已经推迟了,具体时间您需要安排在什么时候?”
“……”
江以珩皱了皱眉,拿下手机一看,才发现已经上午十一点了。
“……安排到下午三点。”
“明白,我马上通知下去。”
放下手机,江以珩脸上刚才还残存的一丝笑意陡然凝固。
他意识到,这屋子安静,是因为陆一曼压根就不在!
仿佛坐了一趟云霄飞车,他莫名烦躁起来。
原本还以为陆一曼至少还是关心他的,现在看来,她一点也不在乎他,就这么把宿醉的他丢在家里就不管了。
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江以珩刺痛得扶额,心情更糟糕了。
完全没心思在这里继续呆下去,江以珩简单去了一个洗手间就离开。
可当他快走出小巷时,不远处一道背影让他生生停下脚步。
冷眸微动,他瞬间人出来是陆一曼。
此时陆一曼的跟前,停着一辆车。
“一曼,昨晚的醒酒药真的特别管用,我有个朋友想要,我就过来再配一点,会不会太麻烦你?”
降下的车窗里面,坐着的是宫洺霄,今天他自己开车来的。
确实一点宿醉的样子都没有,精神很饱满,看着陆一曼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陆一曼也笑了一下,她特制的醒酒药当然效果好了,便说道。
“管用就好,我这里没有药材,得去诊所配。”
“那我送你过去,上车吧。”
宫洺霄很自然地发出邀请,他似乎想亲自下车为陆一曼开门,不过陆一曼的动作比他想象中的快,已经绕过车头走到另一侧了。
宫洺霄眼底的笑意更甚,陆一曼对他的逐渐不客气虽然是基于朋友的层面,但对他来说算是一件好事。
“我听之洲说过,你驾照考了……有一段时间?”
听着宫洺霄求生欲很强的问题,陆一曼笑得有些苦涩,但又有点不服气。
“四轮的有点问题,两轮的我可不怵。”
“哈,有机会,我真想见识一下。”
宫洺霄顺着她的话说,余光看了陆一曼一眼,借此制造契机。
陆一曼耸了耸肩,表示会有的。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不远处的江以珩看得一清二楚。
他微微眯起眼睛,泄出危险的眸光,快气炸了。
陆一曼那么毫不迟疑地上了宫洺霄的车,让他看得心烦。
每次他要接送,都需要制造一大堆借口。
江以珩越想越气,决定取车追上去,可往衣兜里一掏,才记起昨晚是司机送他来的,自己并没有开车。
他就更烦了,全身无所适从,简直想杀人,但也只能黑着一张脸到路边打车。
等打到车,陆一曼早已走远。
“先生,到哪儿?”
司机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里瞄着这位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乘客,讪讪问了一句。
“……”
江以珩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报了一个地址,但不是团景中医馆。
眸色沉沉中,凝固住了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