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以后,何蓉和滕雨走出树林,走到山脚下,在峭壁下面,见到了那个山洞。山洞前堆满了石头,那是从峭壁上滚落下来的。
他们清理了石头,露出了更大的洞口,滕雨钻了进去,喊了一声,洞里传出隆隆回声。
何蓉跟了进去,他们手拉手走了七八丈远,前面有悬崖挡住了去路,悬崖上有斧凿的脚窝,这是什么年代什么人凿出的,不知道,也许很久远很久远了。
悬崖下放着几面长条形的盾牌,盾牌表面平整,背面有弯弯曲曲的凸起,好像文字一样。滕雨仔细辨认,突然惊讶地发现,盾牌背后写着“子胥监制”。
何蓉看到滕雨的神色,就问道:“怎么了?”
滕雨说:“这些盾牌是吴国的,据现在约有两千年的历史了。这个监制的人叫伍子胥,是当年吴国的重臣,而我们脚下这片土地,在春秋时代,是属于吴国的。”
何蓉说:“如果是这样,这个洞穴里一定藏着古怪。”
他们踩着脚窝,攀上悬崖,然后来到了一片开阔地。这片开阔地上,到处都是骷髅,有的骷髅手中拿着长戈,有的拿着长枪。滕雨想捡起一杆长枪,手触处,木头枪杆化成了粉末,只留下一个锈迹斑斑的枪头。
很显然,这些士兵们生前曾经在这里进行了一场激战。一方是吴国,另一方是哪国呢?
穿过开阔地,前面是一处长长的甬道,甬道里全是骷髅,这些骷髅赤手空拳,扭打在一起。当初,双方的士兵在这里短兵相接,长枪长戈无法派上用场,只能使用拳脚,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又冲上来,以致尸体在甬道堆积,重重叠叠。可是,吴国人当时是进攻,还是防守?而且,这里并非军事要地,为什么双方都在争夺,且志在必得呢?
滕雨说:“太惨烈了。”
何蓉说:“洞穴深处一定潜藏着什么秘密,要不然,不会打得这么激烈。双方的军队到底在争夺什么呢?”
甬道狭窄,他们双腿分开,双脚蹬着两边的石壁,七拐八拐,手脚并用,终于通过了甬道。
甬道尽头是一间石头房屋,房屋的地板上倒着几具骷髅,和甬道外的骷髅不同,这里的骷髅手中都拿着短刀。
何蓉说:“我看明白了,进攻的人是沿着我们进洞的路线进来的,因为甬道挡住了他们,长枪长戈无法通过,他们只能携带短刀进来。”
他们想要穿过石屋,继续前行,然而,石屋没有门窗。
何蓉说:“死了那么多人,就为了攻占这么一间石头房子,很不合情理啊。”
滕雨说:“我也想不通。”
房屋墙角放着一张小石桌,滕雨走过去,看到桌子上放着一捆竹简,他惊呼一声:“这是一卷竹简书。”
何蓉跑过来,看到竹简上密密麻麻写着篆体字,她一个字也不认识,问道:“上面写着什么?”
滕雨看了看,说:“写的是吴国最后的历史。”
何蓉从小就听过吴越之争,他问:“吴国最后怎么了?”
滕雨仔细看了看,对何蓉说:“这上面的文字很艰涩,应该是吴国的史官写的,大概意思是:吴越交战,吴国战败,吴王夫差把宫中黄金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然后带着狼卫士来到了绝魂谷。”
何蓉问道:“狼卫士是什么?”
滕雨说:“可能是吴王夫差的御林军。”
何蓉说:“莫非这就是绝魂谷?”
滕雨说:“可能就是。”
何蓉又问:“上面还写着什么?”
滕雨的父亲是知府,他从小就接受了严格的教育,古文功底非常深厚,他仔细看了看竹简,接着说:“这上面说,吴国军队依靠挖地道进入了绝魂谷,然后用事先栽种的竹林和引来的河流,遮挡住地道入口。越国军队穷追不舍,他们用狼犬带路,追到了绝魂谷外,但却无法进入,绝魂谷壁立千仞,无法攀缘,越国军队于是大量屠杀吴国战俘,用十万具尸体做成台阶,爬上了绝魂谷。”
何蓉听到这里,打了一个寒战,她说:“太恐怖了,什么样的人才能想出这么残忍的主意?”
滕雨说:“想出这个主意的人,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他是越国的国王勾践,先前被吴王打败,就屈膝为奴,每天让吴王踩着自己的肩膀上马,不仅如此,他还在吴王生病的时候,品尝吴王的大便。”
何蓉说:“天下竟然有这么自贱的人,一个人如果连最基本的尊严都没有了,即使做了国王,又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滕雨说:“这个越王是一个不可理喻的人,可是后来的很多无聊文人却号召人们向他学习,岂不可笑!一个没有尊严、自贱为奴的人,是极端自私、非常可怕的人,这种人只能给别人带来灾难。”
何蓉问:“后面写着什么?”
滕雨说:“狼卫士和越国军队交战,胜了几场,然而,越国军队越来越多,绝魂谷里,漫山遍野都是越国军队,狼卫士没有办法,只好保护吴王进入事先挖好的洞穴里。越国军队追进洞穴,通过甬道,守御的狼卫士节节败退,全部战死。几名贴身侍卫保护吴王,跑到了洞穴更深处。”
何蓉说:“洞穴更深处……这么说,穿过这间石屋,还有路可以走得更远。”
滕雨说:“是的。”
何蓉问:“下面怎么写?”
滕雨铺展开卷着的竹简,贯穿竹片的绳子纷纷断裂,竹简成了一根根竹签。他说:“这上面只剩下最后一句话:‘敌已至,我投笔执刀迎击,愿上苍佑我黎民……’这个史官真是一条汉子,令我辈敬仰。”
何蓉心中一阵恻然。
石桌边有一具骷髅,手中拿着一把刀,刀身已经锈迹斑斑。想来,这个人就是史官。何蓉和滕雨走到这具骷髅的旁边,跪下身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他们觉得仿佛回到了两千年前的这场吴越最后一战的现场。
他们站起身来,在石屋中寻找可以走向洞穴更深处的通道,可是,石屋的墙壁和地面连一条可以插进手指的缝隙也没有。
滕雨想,当年越国的军队来到这里,肯定也和他们一样,寻找前行的通道,后来一直找不到,就只好放弃了。但是,这里肯定有通道,只是难以寻找而已。史官的那支笔不会说谎。
滕雨问何蓉:“你知道崔抒和史官的故事吗?”
何蓉说:“我自小就没有了父母,没有上过私塾,是师父收养了我,并教我识字。可我天性活泼好动,不喜欢读书,没有认识多少字,更没有读过多少书。我很羡慕你能读懂那么多难懂的书。”
滕雨笑着说:“我都是幼年时被父亲逼着读的。”
滕雨接着说:“崔抒是齐国的大臣,他妻子很漂亮,与齐庄公私通。崔抒知道后,就杀了齐庄公,并叫来史官说:你就在史书上记载,齐庄公患痢疾而死。史官说:我不能这样写。他在竹简上刻写:崔抒弑其君。崔抒很气愤,杀了史官。按照当时的惯例,史官一职,由前任史官的弟弟担任。崔抒又对这个弟弟说:你在史书上写,齐庄公患痢疾身亡。史官弟弟说:我不能这样写。他依然在竹简上写:崔抒弑其君。崔抒很愤怒,又杀了这个史官的弟弟。史官的弟弟死后,他的二弟又来了,继续担任史官,他依然在竹简上写:崔抒弑其君。崔抒又杀了他。二弟死后,最小的弟弟来了,仍然担任史官,他还是在竹简上写:崔抒弑其君。崔抒把竹简摔在地上,长叹了一口气,放了最小的弟弟。最小的弟弟走出殿堂,看到南方的史官匆匆赶来,最小的弟弟就问:您怎么来了?南方史官说:我听说崔抒杀了你几位哥哥,担心他篡改历史,就拿着竹简赶来记录了。”
何蓉赞叹道:“这些史官真令人敬佩。”
滕雨说:“所以,这个史官绝对不会说谎,一定有通道可以前行。”
何蓉端详着石屋里的每一块石头,她看到几块大石头中间镶嵌着一块小石头,使劲推了推,小石头丝毫不动。她又左右转动,小石头像被焊上去一样,无法转动。她两只手扒着石头,使劲一扳,那块石头居然掉了下来,差点砸中了她的脚面。
何蓉异常惊讶。
然而,更令人惊讶的是,那块石头掉落后,墙上出现了一根铜链,上面锈迹斑斑。何蓉下意识地去拉铜链,没有拉动,滕雨过来帮忙,一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小石桌下面一块石板被移开了,露出了黑漆漆的洞口。
当年,吴王和几名贴身侍卫从这个洞口逃走后,史官盖上石板,放回石头,在竹简上写下最后一行字:“敌已至,我投笔执刀迎击,愿上苍佑我黎民……”然后,放下刻刀,拿起战刀,与越国士兵厮杀。他一个文弱书生,怎么会是饿狼一般的越国士兵的对手?
越国军队占领石屋后,没有找到吴王,他们在石屋里四处搜寻,什么也没找到,只好离开了。
史官和竹简在这里躺了两千五百多年,直到这一天,何蓉和滕雨走了进来。
火把即将燃尽,何蓉和滕雨换了一支火把,顺着台阶,走进了黑洞里。台阶很长很陡,大约有几百级,他们下到底层,沿着隧道向前走。滕雨看到旁边有块石头有些异样,就推了推,这块石头松动了。何蓉过来帮忙推,石头突然掉了下去,何蓉身体前倾,已经失去了重心,滕雨一把抓住了她。低头看去,下面就是万丈深渊。冷风从下方呼呼地吹上来,他们浑身发抖。
他们走在一座搭建在万丈深渊上方的石拱桥上。这座石拱桥是密封的。深渊的底部,是层层叠叠覆压在一起的密密麻麻的骷髅,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具。他们看了一眼,感觉毛骨悚然。
滕雨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骷髅?”
何蓉说:“肯定是这样的,吴王派了很多工匠修了这些迷宫密道,修成后,害怕这些工匠说出秘密,就把他们全部推进了万丈深渊里。可见,这个吴王也不是好东西。”
滕雨说:“那个时代的很多帝王都是这样的,秦始皇修建皇陵,建成后,将几十万工匠和奴隶埋入了坟墓里。”
何蓉感慨道:“太残忍了。”
他们沿着密道,继续向前走,走入了另一座山的腹部。两人都很振奋,既然看到了万丈深渊,那么他们就一定走出了绝魂谷。
他们继续前行,前方出现了亮光,何蓉大喊:“出口,我看到出口了。”她抱着滕雨笑道:“我们不用陪着那些骷髅了。”
滕雨也很高兴,他戏谑地对何蓉说道:“你不是想要生活在世外桃源吗?要离开世外桃源了,怎么又这么高兴?”
何蓉说:“那里面太阴森了,我可不想再回去。”
两人来到出口,眼前突然别有洞天。在一大片开阔地上,屹立着一座石头宫殿,橘黄色的阳光照耀着宫殿,金碧辉煌,四周是密密的树林。两人都没有想到,这里居然隐藏着一座极为壮观的宫殿。
四周一声虫鸣鸟语也没有,静谧得让人心悸。他们手挽着手,拾级而上,走到了宫殿门口。宫殿里空荡荡的,地面落满了积年的灰尘,连一丝昆虫爬过的痕迹也没有。
滕雨和何蓉小心地走进宫殿大门,沿着青石板铺成的通道继续向前走,宫殿里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回荡。通道两边是两排石像,有猛虎、威龙、恶狼,一个个张牙舞爪,面目狰狞。
他们继续前行,跨过一道高高的门槛,进入了另一重宫殿。门槛下倒着一具骷髅,骷髅的后颈上插着一个箭镞。在这个骷髅后方十丈远的地方,倒着另一具骷髅,他的手中握着一张弓,弓弦早就锈断了,只剩下用牛角和骨头制成的弓身。这个握弓的骷髅,头盖骨上有明显的被利刃砍过的痕迹。
他们猜想,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有一个人从里面向外跑,刚跑到二道门,后面追来的人射出一箭,射中了他的后颈。射箭的人又向前走,被埋伏的人从后面用利刃砍中了头盖骨。
这些人毫无疑问都是吴王的贴身侍卫,看情形像是起了内讧,他们是在自相残杀,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滕雨和何蓉继续向前走,看到前面是长长的台阶,在台阶前,纵横交错地倒着十几具骷髅,有的手中握着兵器,有的赤手空拳,从他们叠摞的姿势,可以想到当年厮杀的惨烈。他们分成了两派,互相厮杀。
何蓉和滕雨绕过这些骷髅,走上了长长的台阶。台阶上有一把椅子,椅子是用石头雕刻而成的,椅子扶手上刻着两条屈曲盘旋的飞龙,在椅子的背后,又有一具骷髅,骷髅的腹部插着一把青铜剑。
滕雨把这把青铜剑捡起来,用手指在剑刃上试了试,居然还非常锋利。他扯下两根头发,放在剑刃上,吹了口气,头发立即断为四截,飘飘荡荡地落到了地上。
滕雨惊讶万分,吹毛立断,这是判断宝剑的标准。而自己手中拿着的这把青铜剑,是一把罕有的宝剑。
滕雨正在感慨,突然听到何蓉说:“你看看这是什么?”
何蓉手中捧着一张黄色的丝绸,丝绸上有红色的字迹,还有一些红色的线条。滕雨走过去,看到上面写着:“吾生既惭,死亦愧矣。使死者有知,吾羞前君地下,不忍睹忠臣伍子胥……”
何蓉问:“什么意思?”
滕雨没有回答何蓉的话,问道:“你在哪里发现的?”
何蓉指指石椅说:“这下面有个缝隙,我在缝隙里找到的。”
滕雨兴高采烈地说:“我们发财了,我们发大财了。”
何蓉不解,疑惑地问他:“发什么财?”
滕雨仰天哈哈大笑,说道:“我得到了一把绝世宝剑,已经心满意足,没想到上苍还给我们送来了举国财富。地上躺着的这个人,是吴王夫差,他是用随身携带的宝剑自尽的。他在自尽前,后悔不已,懊悔自己没有听从伍子胥的话,收留越王勾践,养虎遗患,他说他死后,也没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和伍子胥。”
何蓉问:“那你怎么又说有举国财富?”
滕雨说:“这张丝绸上绘有地图,是藏宝图。那些贴身卫士互相残杀,一定就是为了这张藏宝图。这上面标明了吴国黄金埋藏的地点,先要去雁荡山,然后登上绿翠峰,再到千愁崖,千愁崖下有一条河流,不,应该是大海,坐船漂流,到一座岛,岛上有蹉跎谷,谷中有一座红楼塔,吴国的黄金就埋在那里。我们发财了,我们发大财了。”
滕雨狂笑不已,何蓉却陷入了沉思。
滕雨问道:“你在想什么?”
何蓉自言自语道:“绿翠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千愁。蹉跎少年快乐事,夜深灯火上红楼……绿翠峰,千愁崖,蹉跎谷,红楼塔,我找到了。”
滕雨听到何蓉这么说,高兴得跳起来,他说道:“是的,是的,是这样的,这是藏头藏尾诗。吴国的黄金和《戚绝书》,非常巧合地藏在了同一个地方。”何蓉说:“那我们赶快出去吧,要是被后金人和倭寇抢了先,东南的灾难就降临了。”
何蓉的话音刚落,宫殿里突然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声音在空荡荡的石壁间回荡,冲击着他们的耳膜。
他们回头一看,黑压压的一群人,正准备上台阶。
何蓉说:“快跑。”
滕雨把藏宝图折叠好,放进口袋,然后一手提着宝剑,一手拉着何蓉,急速向宫殿深处跑去。他们跑到一排塑像背后,停住了脚步。那些塑像是吴国历代国君的塑像,最前面的是泰伯,最后面的是阖闾。阖闾就是吴王夫差的父亲。
滕雨和何蓉爬上塑像,一个站在泰伯的肩膀上,一个站在仲雍的肩膀上。泰伯和仲雍是两兄弟,他们是吴国开国最早的两个君主。泰伯弥留之际,把国君之位传给了弟弟仲雍。
他们看到那些人登上台阶,在那些骷髅和殿堂里翻看着,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他们翻看吴王夫差的尸骸时,有人高呼:“这里有人来过。”
一个小个子闻声走到吴王夫差的尸骸旁,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骷髅,然后狡黠的眼光向四周张望,滕雨看到,他就是角丸。
滕雨不明白,角丸和这些人怎么会来到这里?难道他们发现了自己和何蓉?
何蓉站在仲雍的肩膀上,看到宫墙之外有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她打着手势,让滕雨下来。
他们攀着泰伯和仲雍的手臂,滑到了膝盖上,又从膝盖滑到脚面上,接着跳到地面,掉头跑向宫墙。
宫墙有一处已经坍塌,滕雨和何蓉跑到断墙处时,角丸那些人发现了他们,他们大呼小叫着追过来。
滕雨和何蓉翻过断墙,却发现断墙外是茂密的竹林,竹林密密实实,无法穿行,而背后的追兵却越来越近。何蓉大声叫道:“砍开竹林。”
滕雨挥舞着夫差的宝剑,砍竹如同切豆腐,茶杯粗及碗口粗的竹子纷纷断裂,他踩着竹子的断茬向前行走,何蓉紧跟在身后,她边走边将倒在一边的竹子拉回来,挡在身后。
追兵纷纷攘攘,他们来到了竹林里,七手八脚地搬开竹子,逐渐追了上来。追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赤红脸色的大汉,他狞笑着,伸出手抓向何蓉的头发。
在前面开路的滕雨感觉到^面的声音不对,他回过头来,将何蓉拉到一边,然后一刀削去,大汉从肩膀知胯骨被劈成了两半。
后面的追兵见仅仅一瞬间,大汉就被一分为二,全都愣住了。何蓉趁机把竹子拉拢,阻挡在追兵与他们之间。
角丸在后面喊:“谁抓住前面这个拿剑的,宝剑就归谁。”
追兵们听他这样说,又闹嚷嚷地追上来。
滕雨和何蓉逃过竹林,前面是一片山岗,他们看到追兵众多,距离越来越近,慌不择路,跑上了山岗D山岗藤蔓丛生,他们不时会被绅倒。
后面的追兵喊:“看你们能跑到哪里去?”“抓住你们,切成十八块。”
滕雨和何蓉不说话,只是低头攀爬,由于长时间饮食不济,体力不支,虚汗一层层地漾上来,他们气喘吁吁,头晕目眩。
前方出现了一个山洞,他们不假思索地钻了进去。
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倭寇已经追到了滕雨身后,倭寇这次学聪明了,他举起长刀直劈而下,滕雨举起夫差剑迎击,随着一声脆响,长刀像豆腐一样被切成两半。滕雨拿着夫差剑向这个倭寇刺去,倭寇惊慌失措,哇呀呀叫着,转身跑出了山洞。
滕雨和何蓉搀扶着,向山洞里走去,走了几十步,不禁连声叫苦。这个山洞没有其他出口了。
山洞外,角丸在叫喊:“你们快点出来,要不然,就饿死你们。”
滕雨在山洞里回应:“有胆量你就进来。”
角丸他们不敢进去,洞内漆黑一片,滕雨手中有宝剑,且埋伏在暗处,想杀谁就杀谁,想怎么杀就怎么杀,他们可不上这个当。
然后,山洞外再没有了声响。
滕雨问:“他们会不会离开了?”
何蓉说:“不会的。”
滕雨说:“我们根据这张藏宝图取出吴国的黄金,足够我们生活几十辈子了。”
何蓉笑着说:“你太小看吴国的财富了,吴国的黄金肯定足够我们生活几万辈子几十万辈子。”
滕雨说:“那我们取出这些黄金吧,谁也不告诉。”
何蓉说:“我们要这么多钱财干什么,花又花不完,只会成为累赘,而且还可能招来杀身之祸。我们有这么多黄金,如果人人觊覦,那种提心吊胆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
滕雨说:“那我们只取足够我们这一生用的,就行了。”
何蓉笑着说:“在黄金面前,谁会自动束手?”
滕雨说:“再拿一百两黄金,赎出我爹。”
何蓉说:“这些钱都是小事,关键是,后金人也知道了这个地方,如果他们抢先去了、不但会抢走黄金,还会抢走《戚绝书》,后果不堪设想。”
滕雨说:“看来,我们只能去找天下总捕头周济了。”
何蓉说:“是这样,只有周济,才能阻挡后金人。”
在他们交谈的同时,洞口燃起了大火,那些人把湿漉漉的松树枝覆盖在火焰上,滚滚浓烟冲天而起,灌进了山洞里。洞外传来了角丸幸灾乐祸的声音:“现在看你们往哪里跑?熏死你们。”
山洞空间不大,很快就被浓烟灌满了。滕雨撕开衣襟,在布片上撒了一泡尿,交给何蓉。何蓉连声咳嗽,摆手不要。
滕雨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讲究这些,快点蒙在脸上。”何蓉接过布片,嗅了嗅,又递给了滕雨。
滕雨无奈地说:“你不蒙,我也不蒙,今天我们就死在一起。”说着连声咳嗽起来。
何蓉用-一只手捂着鼻子嘴巴,另一只手指着滕雨的口袋。滕雨掏出藏宝图,说:“我临死前,会吃下去。”
他们在山洞里等着死亡降临,然而,死亡却没有到来,山洞里的烟雾渐渐消散了。
何蓉和滕雨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地走到山洞口,发现洞口的火焰已经熄灭了。山洞外,躺着三具尸体,每具尸体的脖子上都插着一支箭镞,一箭毙命。从洞口开始,有一行倒伏的草丛直通到山脚。
何蓉说:“快跑。”
他们手拉着手,向山岗上跑去。
山岗并不高,他们爬上山顶,四野茫茫,空无一人,只有风呼呼吹过,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何蓉问:“是谁救了我们?”
滕雨说:“不知道。那次在济世堂的时候,我负伤了,师父照看我,有人爬上房顶,想要加害我们,也是这样被一箭封喉。”
何蓉说:“这事情很蹊跷,一再救了你,却又不愿现身。也许,此人有难言之隐。”
滕雨和何蓉走下山岗,又翻过一座山,一路提心吊胆,担心碰见倭寇或者后金人。所幸一路安然无虞。
山脚下是一座集市,集市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家家店铺门扉敞开,人人脸上带着喜色。这样的集市一月才有一次。
他们到街边找了一家非常普通的饭馆,走了进去,坐在墙角。好多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此刻闻到空气中飘散的饭菜香味,口水不由自主地溢上来。
他们叫了两碗面,低头吃起来。饭馆里人来人往,他们又坐在墙角,所以很少有人会留意他们。
突然,饭馆门口有人争吵起来,为了一文钱,买家想要少掏一文钱,卖家不肯,双方讨价还价不成,就开始恶语相加。饭馆里正在吃饭的人纷纷站起来,凑到门口观看;饭馆外行走的人,也纷纷停下脚步,好奇地观望。
饭馆里只剩下何蓉和滕雨在埋头吃饭。他们太饿了,就算身边天崩地裂,房屋倒塌,他们也要先把碗里的饭吃完。
饭馆门口的争吵声很快就平息了,该走路的继续走路,该回来吃饭的继续回来吃饭。滕雨碗里的饭也快要吃完了,他无意中抬头一看,突然大吃一惊。
他看见角丸带着几个人,就坐在窗口,和他们只相隔两张桌子。那几个人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们,嘴边挂着猫戏老鼠般的奸笑。
滕雨正想着怎么脱身,突然饭馆外走进来一个算命的瞎子,他一只手拄着探路的拐杖,另一只手抱着布幡,布幡上竖排写着“神算无双”。他微微仰着头,时不时露出一双眼白。
算命瞎子侧耳听了听,好像听出来墙角有声音,就用拐杖捣着地面,一步步来到滕雨和何蓉的面前,对他们说:“二位客官,要不要算一卦,不准不要钱。”
滕雨一言不发,这时何蓉看到算命瞎子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一下,同时对着她笑了笑,一看到他明亮的眸子,何蓉就知道这是一个假瞎子。
何蓉伸出手掌说:“先生给我算一卦。”
算命瞎子凑上前来,坐在何蓉的对面,摸索着她的手指,刚好挡住了角丸他们那些人的视线。算命瞎子高声说:“烟霞绕水网未收,畅游切要防鱼钩。”然后低声问道:“你们可是颜升的弟子?”
何蓉轻声说:“是。”然后高声说道:“先生确实有过人之处,
算命瞎子高声说道:“百里尚有穷困日,秦琼还有卖马时。”然后低声说:“等我缠住他们,你们出门左走,去山中寺庙。”
何蓉轻声说:“好。”然后高声说道:“先生看如何破解?”
算命瞎子站起身来,说道:“顺乎其自然,不变应万变。”
角丸听得笑出声来,他觉得算命瞎子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看来,是个靠算命骗饭钱的。
算命先生听到角丸轻蔑的笑声,就杖声橐橐地来到角丸面前,说:“我给客官算一卦。”
角丸料定滕雨和何蓉插翅难逃,就想听听算命瞎子怎么胡说八道,于是伸出了手臂。
算命瞎子一摸角丸的手,立即像被烫了一样松开了,接着说:“官人不寻常,杀气来东方。”
角丸一想,自己是东瀛第一神偷,当然不寻常了。另外自己来自东瀛,要寻找《戚绝书》,要干掉几步远处的那两个人,当然有杀气。
角丸开始对这个算命瞎子刮目相看,他觉得算命瞎子真的是神算子。
算命瞎子又说:“此行路多艰,恐难回家乡。”
角丸一听,心中一凛,想要发作,但看到对面的何蓉和滕雨已经起身了,也站起身来,准备拦截,但是算命瞎子还拉着他的手,他想要挣脱,可算命瞎子的手劲极大,像个铁套圈一样紧紧箍着自己的手腕。
角丸气得狠狠地推了算命瞎子一把,算命瞎子突然大声叫喊起来:“快来人哪,这位官人算命不给钱,还打人了。”
算命瞎子的声音极大,街面上听到他叫喊的人纷纷跑进饭馆,饭馆门口这时被围得水泄不通。何蓉和滕雨趁乱从人群中逃走了。
角丸挣脱不开,就吆喝身边的东瀛武士。东瀛武士扑上前去,想要拉开算命瞎子,算命瞎子突然高声尖叫起来:“打人了!打人了!不给钱还打人了!”
围观的人群纷纷指责道:“打一个瞎子,没王法了?”“把这几个狂徒扭去见官。”
东瀛武士不敢再造次。
角丸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算命瞎子的手中,他想赶快摆脱算命瞎子的死缠烂打,然后去饭馆外追赶何蓉和滕雨。
算命瞎子一只手牢牢抓住角丸的手腕,另一只手拿着那一锭银子,在手上掂了掂,随后丢在地上,喊道:“假的!假的!我抓住一个造假钱的!”
人群哗然。大家都看到算命瞎子丢一锭银子就像丢一块石头一样满不在乎,立刻信以为真。这还得了,造假钱,是要杀头的,这和算命不给钱的性质完全不一样了。
算命瞎子还在大声叫喊:“我抓住了一个造假钱的,我抓住了一个造假钱的。”
角丸和东瀛武士被包裹在重重人群中,想要发作,又不敢发作。眼看何蓉和滕雨就要跑远了。角丸想了又想,终于忍无可忍,对东瀛武士大喊道:“打。”
东瀛武士立即扑上去,想要殴打算命瞎子,突然人群外传来一声断喝:“都给老爷闪开,谁在这里闹事?”
人群自动向两边闪开,闪出一条通道。顺着通道走进来了一群捕快,为首的正是“黑痣”。那次在赣江边被倭寇痛殴追打,肚子里一直窝着一团火,现在突然看到被人群包围起来的角丸,而旁边又没有横冈撑腰,“黑痣”怒火燃起,抽出腰刀,喊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弟兄们,把他们给老子捆起来,捆结实点。”
算命瞎子看到来了捕快,就放开角丸的手臂,藏在了人群中。
角丸这才知道这个瞎子是假装的。他想要抓住瞎子,可瞎子却像鱼归大海一样,不见了踪影。
看“黑痣”带着一群捕快凶神恶煞般地闯进来,角丸也认出了“黑痣”,他知道这次在劫难逃,立即让东瀛武士做好迎击的准备。
“黑痣”用腰刀指着角丸,说道:“老子从赣江边一路追踪过来,你小子溜得飞快,这次总算被老子追上了,看你这次还往哪里逃?”
捕快们挥舞着腰刀和绳子要上去抓人,东瀛武士提着长凳子迎击,双方打成了一团。角丸踩着桌子,一蹦一窜,就跳到了顶窗上,然后破窗而出。
捕快和东瀛武士的战斗很快就见了分晓,挥舞板凳的东瀛武士砸得持刀的捕快抱头鼠窜。“黑痣”抢先逃出了饭馆,他摸着头上被板凳砸出的疙瘩咒骂不休。他没有想到,没有了横冈撑腰这伙人还是这么蛮横。
角丸站上饭馆的房顶,想要寻找何蓉和滕雨,然而,视线之内,人头攒动,成百上千的人拥挤在街道上,哪里找得到他们?
何蓉和滕雨从饭馆里逃出,左拐前行,艰难地穿过人群来到了街口。他们一路都在想着这个算命的瞎子是谁?他怎么会知道师父是颜升?他为什么要帮他们?他现在怎么样了?
街口两边没有店铺,所以行人相对稀少。正对着街口的,是一座低矮的山岗,山麓上长满了密密的树林,人一走进去,就会被树林淹没。
街口到山顶,只有一条小路。何蓉和滕雨沿着小路上山,没走多远,就被一座寺庙拦住。寺庙里供奉着一尊菩萨像,香客众多,空气中弥漫着燃香的味道。
两人躲在一棵大树后,想着算命瞎子可能会来这里找他们。突然,身后传来说话声:“前面是颜升师父的徒弟滕雨吗?”
滕雨转过头来,看到身后站着两个人,一个高大威武,一个瘦削精悍。说话的是那个瘦削精悍的人。
滕雨扑上去和那个瘦削精悍的人抱在了一起,他是年季,是当初在丐帮大本营迎风寨外阻击追兵,掩护颜升和滕雨逃走的镖客。
年季指着那个高大威猛的人,向滕雨引见说:“这是丐帮的左涯护法。”
滕雨听说他是丐帮的,脸上变了颜色。年季笑着说:“丐帮帮主是个坏种,但丐帮不是。丐帮中也有左护法这样响当当的汉子。”
滕雨礼貌地和左涯握握手,他问年季:“那个算命的瞎子让我们来这里,他是谁?”
年季说:“他是岐王府二当家的,叫史敬。”
滕雨想了想,没听过这个名字,他又问道:“倭寇用烟熏我们,把他们赶走的,是不是你们?”
年季说:“没有啊,我们今天才赶到这里。”
滕雨看了一眼何蓉,两人都感到疑惑不解。
时间不长,史敬回来了。
岐王府二当家的史敬是为了打探消息,才假扮成算命瞎子到集市上的。他没有想到,这次有了意外之喜,遇上了周济让他跟踪的倭寇和丐帮的人。
他跟踪着这些人,发现这些人要为难何蓉和滕雨,于是决定挺身相救。
颜升曾经向他和房磐说起过滕雨这个赶蛋的徒儿,但也提到滕雨是个血性男儿,少年意气。倭寇和丐帮的人一直在寻找滕雨,并想加害滕雨,于是当他看到被倭寇和丐帮逼迫的滕雨和何蓉时,就猜想他们可能是颜升的徒儿。
他猜对了。
所以,他挺身而出,救出了滕雨和何蓉。颜升对岐王府有恩,他一定要报恩。知恩图报乃江湖之道。
然而,史敬没有想到,倭寇和丐帮的人功夫很好,他们拿着板凳,就打退了手持腰刀的“黑痣”那些解差们。
当时,角丸站在饭馆房顶上寻找何蓉和滕雨的踪影,史敬却已经假扮成了赶集的人,夹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留意着角丸的一举一动。
角丸没有找到何蓉和滕雨,只好跳下屋顶,带着倭寇和丐帮的人离开了。
那些被打怕了的解差,远远地跟着。史敬知道依靠这些草包根本逮不住那些倭寇和丐帮的人。集市上人流如织,很容易就会跟丢了。他走到“黑痣”身边对他说:“刚才打你们的这些人,每个人背上都有一个毛笔画的黑圈,快去跟上去。”
“黑痣”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史敬说:“你们跟紧了,我去叫衙役来帮忙。”
“黑痣”说:“那你快点去啊。”
史敬把手中的布幡交给“黑痣”,叮嘱说:“你们把这个布幡举起来,我就知道你们在哪里了。”
史敬转身走了。“黑痣”将信将疑,他不知道,就在刚才角丸跃上饭馆房顶的一刹那,妙手书生史敬已经给每个倭寇和丐帮的人背上画了一个圆圈,作为标记。
史敬假扮算命先生,算命先生离不开笔墨。
史敬来到府衙,向知府告发有人造假钱、殴打捕快的事情,知府立即派出所有衙役进行追捕。史敬根据布幡的方位,很快得知了倭寇和丐帮的人所在的地点。
最后,这群倭寇和丐帮的人全部被关入大牢,包括角丸。
做好了这一切后,史敬才回到山中寺庙。
然而,大家都知道,寻常监狱根本关不住角丸这些人。他们晚上一定会越狱,史敬决定给他们继续设套。
夜晚来临了。
大家都出动了。史敬去了府衙,知府就住在府衙里。左涯和年季去街道上买爆竹。何蓉和滕雨往大牢的方向去了,大牢外面有一棵大树,站在树杈上,大牢内外的情况一览无余。
当天晚上,月明如昼,史敬翻墙来到府衙。府衙里连个看守都没有,府衙,那是“肃静回避”的地方,谁也不会想到,居然有人敢进来偷窃。
府衙的后院,住着知府一家。史敬用刀片拨开了知府家的门闩,然后抬着门扇,闪身进去。知府一家睡梦正酣。
史敬故意把房间里的一切翻乱,衣服丢得满地都是,他在衣柜里找到知府老婆的首饰,揣在怀里,然后故意把一张纸丢在门槛边,掩上房门,悄悄离开了。
就在史敬去府衙盗窃知府的时候,大牢这边也上演了一场好戏。
夜半时分,倭寇和丐帮的人果然想要越狱。他们扳断了牢房顶窗上的木栅栏,从窗口探出了半个身子,躲在大树上的何蓉和滕雨看到了,立即发出猫头鹰般的叫声,站在大牢外的左涯和年季听见了,就点着爆竹,丢进了大牢里。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炸醒了大牢里所有的人,看守举着火把,提着大刀铁棍跑过来,窗户上探出的半个身子赶紧缩了回去。
鞭炮声响过后,大牢里又归于寂静。看守们察看了一番,没有发现异常,又回去了。
半个时辰后,倭寇和丐帮的人感到机会又来了,就故伎重演,有一个人又从顶窗钻出来。这次,何蓉和滕雨直到看到他的双脚落地了,才发出一声猫头鹰叫,墙外的左涯和年季又点燃鞭炮,丢到院子里。噼里啪啦异常响亮的声音再次响起。
看守骂骂咧咧地跑过来,火把照亮了大牢每个地方,那个成功越狱的赶紧翻墙跳出来,他没想到,双脚刚刚落地,太阳穴上就遭到了重击。
藏在墙外的左涯一拳过去,那个辛辛苦苦逃出来的人就送了性命。左涯和年季将他投进了一眼枯井里。
看守们很恼火,他们一间牢房一间牢房地察看,终于发现有间牢房少了一个人,再一看,顶窗断了一根木栅栏。看守大为震惊,他们守候在这间牢房门口,直到天亮。
天亮以后,更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了。
天亮,知府起床,突然发现房间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知府老婆发现少了金银首饰,呼天抢地。
知府的脸都气歪了。
知府一直想不明白,谁这么大胆,敢来府衙里偷窃。他在门槛板后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他看不懂的字,他相信,这是窃贼作案后,不小心留下的。
知府带着这张纸,让衙役们辨认,有一个衙役说那是东瀛字,但他不知道上面写着什么内容。
一听说是东瀛字,知府立即想到了前一天晚上关在监狱里的那群倭寇,他刚想找人去问问倭寇的情况,监狱看守就进来禀报,说有一个倭寇昨晚越狱逃出去了。
知府大怒,他坚信自己家昨晚就是被这个倭寇偷窃的。他狠狠地说道:“把那间牢房的人都关进死牢,大刑伺候,一定要问出那个倭寇逃去了哪里。”
知府家那张纸片上的字是史敬写的。
史敬怎么会写东瀛字?
史敬不会写东瀛字,知府也不认识东瀛字。白天,在那家饭馆里,史敬从一个东瀛武士的身上摸了一张纸片,上面写满了东瀛文字,他就照猫画虎,在另一张纸上乱七八糟写满了东瀛字,故意丢在知府家中。
史敬是老荣中的高买①(高买:旧时人们对窃贼的委婉称呼),要栽赃下套,那是手到擒来。
倭寇和丐帮的人被关在大牢里,滕雨一行人才放心地向雁荡山走去。
那一日,大家来到雁荡山中,看到山路上不时有蛇窜过,而且,越往山上走蛇越多。
何蓉从小胆大,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蛇,她紧紧地抓着滕雨的衣服,花容失色。史敬和年季也满脸惊恐,面对一堆堆蠕蠕爬动的蛇,他俩面色凝重,不敢说话。滕雨在何蓉的面前,装出一副男子汉的气概,尽管他也非常害怕,但脸上却装作无所畏惧的样子。
唯独丐帮护法左涯安之若素,面无惧色。
左涯说:“我能带走山中所有蛇。”
年季很惊讶,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左涯说:“你们听不懂蛇语,但我懂蛇语。我让蛇怎么做,蛇就怎么做。”
所有人都将信将疑地望着他。
左涯说:“但我需要一个帮手,需要把蛇盘在他的脖子上。”
大家面面相觑,这种冰冷的蠕蠕爬动的东西,看着都害怕,更何况要让它盘在脖子上,所以,没人敢应答。
左涯说:“蛇这种东西,看起来让人恐惧,其实它比人还胆小,它只有在意识到有危险的时候,才会咬人。如果你让它安静下来,它就不会咬你。”
滕雨问道:“如何让它安静?”
左涯从衣袋里掏出一把笛子,说:“有这个就足够了。”
滕雨为了在何蓉面前表现自己的男子汉气概,就说:“我做你的帮手。”
左涯从口袋里掏出一种黄色的草药,涂抹在自己的手上和滕雨的脖子上,然后,他的嘴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一只小蛇循声而来。左涯把小蛇拎起来,放在滕雨的脖子上,小蛇安安静静地盘着,好像睡着了。
然后,左涯带着滕雨走上了下山的道路,他吹着笛子,笛声高亢激越,响遏行云,不绝如缕。接着,史敬他们看到蛇群像洪水一样,跟着左涯和滕雨下山了。
史敬他们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候,远处突然响起了一种奇怪的声音,一支箭腾空而起,飞得很高,箭镞发出刺耳的破空之声。
经常在塞外走镖的年季说:“这是塞外的鸣镝。”
何蓉问:“塞外的鸣镝,怎么会在江南出现?”
年季说:“发射鸣镝,要么是找人,要么是遇到危急情况了。”
何蓉说:“我们过去看看吧。”
史敬说:“快去看看,这里面透着蹊跷。”
鸣镝声吸引了史敬他们,也吸引了左涯和滕雨,同时还吸引了一群捕快。
天下总捕头周济跟踪横冈,进入雁荡山,他听闻东瀛武士和后金黑鹰骑士都来到了雁荡山中争夺《戚绝书》,立即命令雁荡山周边州府的所有捕快,向雁荡山集结。同时封锁路口,禁止任何人出入。
雁荡山旁边有个州府叫温州,温州捕头叫铁木石。天下总捕头周济发布了命令后,铁木石也带着温州捕头来到了雁荡山中。
此时,溫州捕头铁木石也听到了鸣镝声。
左涯和滕雨将蛇群诱过了小河后,又回身与史敬他们汇合。众人看到了一群捕快,就跟在捕快的后面,一起向着鸣镝的方向走去。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雁荡山中的那场混战,一方是甲喇指挥的后金黑鹰骑士,一方是周济、东瀛人和朝鲜人。
见一群手持大刀的皂隶突然出现了,已经占据上风的后金人慌忙逃走了,而另一方的人也遁入山林中。后金人、东瀛人各怀鬼胎,他们来到雁荡山中,就是为了《戚绝书》,他们最害怕的就是公门中人。朝鲜人最害怕的,也是捕快,因为他们是一群逃犯。
刚才喧嚣的山林中,此时只剩下周济一个人。
滕雨来到周济面前,他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激动地对周济说:“我找到了一张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