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稚鱼并不知道鹿见深去查了江泡泡的事,更不了解他现在是怎样一个复杂糟乱的心情。
她还停留在两人因为南桑怀孕而争执的状态,于是鹿见深拒接电话的行为就变成了一个选择的信号。
他拒绝了她,选择了南桑。
江稚鱼感觉自己的心脏又忽然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了,窒息感一波接着一波涌来。
呼吸困难。
她以为,凭着前几天攒下的那点儿可怜情分,他至少也会坐下来好好跟她谈谈的。
“太太!”程识走过来,他的声音拉回了她纷乱的思绪。
“你总算是回来了!听说你去了瑞士,玩的还开心吗?”
程识的笑容一如既往,语气也寻常自然,话问得像是她只是简单的出去游玩了几天。
程识是鹿见深最得力最信任的助手,对鹿见深大大小小的事,他都知道的很多。
程识的态度稍微驱散了江稚鱼心里的不安,或许情况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她应该乐观一点儿。
“程助理。”江稚鱼站起身,笑着朝他点点头,“鹿见深不在公司吗?”
“老板中午有饭局,吃完饭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你先去楼上办公室等一会儿。”
程识刻意模糊了中午这场饭的性质,企图蒙混过去,然而江稚鱼太敏锐了,或者说第六感发作。
“什么饭局?都是跟谁啊?”她盯着程识问。
程识嘴巴发苦,都不用开口,江稚鱼一看他表情就明白了。
“跟南桑是吗?”她面无表情问。
程识仍旧不死心,努力帮他老板找补,“南小姐太能折腾,老板也是没办法……”
江稚鱼看着他,没说话,“呵呵”冷笑两声。
程识立刻识趣地闭上嘴巴。
“他们在哪儿吃饭,带我过去。”江稚鱼毫不含糊,弯身拎包。
程识拦了下,“老板说叫你在办公室等着,他吃完饭立马就回来了。”
“我现在就要见他。”江稚鱼态度坚决,直接越过程识往外走。
她不等,一刻也不要等!
她压着自己的自尊,忍着好朋友的痛斥,牺牲陪伴女儿的时间,就为了再给两人最后一个机会!
她凭什么要浪费时间等?还像以前那个白痴一样。
她等了整整两年啊。
这两年的时间,是泡泡的最佳骨髓移植时间,可是她白白浪费了。
如果她一开始就只想拿到精子做试管,那泡泡现在早就跟正常的孩子一样活蹦乱跳了。
哪里会受现在这么多的苦。
都是她蠢,她可笑,她差点儿就无药可救了。
“程助理,现在,立刻,”江稚鱼一字一句,带着一种噬骨的冷静,望着程识,“带我去见他。”
……
餐厅。
鹿见深到的时候,南桑正站在餐厅门口等他,见他下车,立刻扶着后腰下台阶去迎。
那动作又小心又急切,按照往常,鹿见深早几个箭步,冲过去扶住她,叫她小心。
然而这会儿,他却跟根本没看见她似的,自顾自脚步沉稳地向前走。
在南桑迎上他的时候,他甚至直接与她擦肩而过。
就在两人在台阶上擦肩而过的时候,南桑脸上的笑一下子彻底僵住,不知道鹿见深这是什么意思。
“阿深。”她扭头望着他擦过的身影,出声喊他。
鹿见深回头,看见她站在台阶下两级的地方,脸上露出微讶的表情。
他心思飘游,目不斜视,刚才确实是没看见南桑。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刚从上面下来你都没看见。”南桑望着他,嘴角扯出一抹勉强又委屈的笑。
鹿见深表情不自然,撇开脸,含糊敷衍,“没什么,公司一些事……走吧。”
他说完转身就走,完全没有要等南桑一起的意思。
南桑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晦涩,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攥紧。
但没敢耽搁,她赶紧跟上去。
“阿深,我们坐在靠窗的位置吧,我想晒晒太阳,医生说我要多晒太阳,这样对孩子有好处。”
鹿见深腿长,步子迈的又快,南桑直到进了餐厅之后才追上的鹿见深。
一追上他,她立马就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放在肚子上,仰头笑望着他,那满脸的欢喜与深情,一如既往。
鹿见深下意识低头看向她的肚子,那里还很平坦,完全看不出怀孕的痕迹。
还要大概八个月左右的时间,孩子才能生出来。
鹿见深在心里默默计算。
“阿深?”
“嗯?”鹿见深过回神,敷衍地点点头,“随你,你开心就好。”
南桑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挽着他往窗边走。
两人在窗边的双人桌坐下,服务生递上菜单。
“阿深,你想吃什么?”南桑接过菜单,体贴问鹿见深。
“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我无所谓。”鹿见深低沉磁性的嗓音浅淡,情绪明显的不高。
南桑看他一眼,像是看不出来他有心事似的,低头开始点菜。
今天南桑的话很多,一直在喋喋不休的讲,鹿见深却始终心不在焉,频频走神,甚至是没吃多少东西,塞进嘴里的东西也味如嚼蜡般。
这是自上次南桑用自杀胁迫鹿见深去医院以后,两人的第二次见面。
先前她自然也找过他,只是都被他以各种工作上的忙碌为由推拒了,今天若非她坚持,他大概还是不会出来见她,跟她一起吃饭这顿饭。
“阿深,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南桑忽然放下刀叉,眼巴巴地望着他,神情凄凉。
鹿见深回神,看见她眼里溢满的泪,要掉不掉的样子,眉心蹙了蹙,垂眸说:“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别想太多。”
南桑的眼泪很及时的落下来,“啪嗒”一下砸落在餐桌上,低下头声音轻轻,满含委屈与隐忍,“你果然还是不愿意原谅我了……”
语气绝望的几乎要碎掉。
鹿见深听着她的声音,心里只觉得一阵疲惫,捏着刀叉的手紧了紧,沉默好一会儿,才抬头抽出张纸巾递过去,说:“没有,都过去了,以后不要再提了。”
“真的吗?”南桑惊喜。
“嗯。”
南桑立马破涕为笑,叉起盘子中的一块米苏,送到他唇边,“你尝尝这个,特别好吃。”
“什么特别好吃的东西?不如给我尝尝。”
突然,一道似笑非笑的凉凉的声音从背后插(进)来。
鹿见深闻声,蓦地转头,就见江稚鱼气势汹汹走过来,然后,二话不说拉过旁边空桌上的座椅,一屁股坐下。
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引得周围的食客纷纷看过来。
看着她,她这副明显来找茬的架势没由来叫鹿见深心里生出几分愉悦。
心情变态的好了几分。
“你来干什么?”他故意问,身体往后一靠,挑起眼皮子看她,露出几分松散慵懒的姿态。
“捉奸啊。”江稚鱼清丽的眉梢向上一挑,面无表情,声音平静,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很好。
鹿见深没什么反应,南桑却是一下子涨红了脸,“小鱼你别误会,我跟阿深就是一起吃个饭……”
“出去谈谈?”江稚鱼理也不理她,只望着鹿见深,脸上仍旧没有任何的表情。
没有愤怒,没有失望,更没有难过,有的只是平静。
“没人教你不要打扰别人用餐?最基本的礼貌不懂?”鹿见深淡凉又散漫的目光回视着她,两人眼神毫不相让。
江稚鱼点头,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唇角,“行,你要愿意那就在这里谈。”
体面不体面的她不在乎了,这是最后的了断,她不愿意再在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上浪费一分一毫的时间和感情。
她现在只想要一个答案。
鹿见深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眉宇飞快拧了下,脸也跟着沉下去,寒声问:“你要跟我谈什么?”
“谈我和她啊。”江稚鱼直截了当,手指着南桑,眼望着鹿见深,一字一句,“以后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现在就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别再浪费彼此的时间。”
鹿见深瞬间拉下脸,脸色难看的可怕,眼神也跟着凌厉起来,“浪费时间?”
他冷嗤,嘲讽,“浪费你跟周彦西双宿双飞的时间是吗?”
江稚鱼闻言蹙眉,声音也冷了,“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不要牵扯无辜的旁人。”
鹿见深冷笑,“桑桑就不是无辜的旁人?”
南桑眼巴巴看着鹿见深,满心期盼着他可以明确的告诉江稚鱼,他会选择她。
此刻,鹿见深的话听着也确实像是在维护她,然而她想要的却不是这样的撇清关系的维护。
她不是无辜的旁人,更不想做一个无辜的旁人。
“小鱼,你误会了,我绝对没有要跟你抢阿深的意思……”
“你能不能不要再装了!你不嫌累我还觉得恶心!”江稚鱼突然爆发,怒吼一声打断南桑的声音。
南桑似被吓到,身体明显抖了一下,神情无措又无辜地望向鹿见深,瞬间红了眼,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江稚鱼你够了!”鹿见深看了南桑一眼,忽然也吼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