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大家一起吃了饭,周彦西等到江泡泡睡着之后才离开。
刚坐上车,坐在前面的司机兼保镖唐奇就开口向他汇报道:“老板,确实有人过来查泡泡,是江小姐的丈夫那边找的人。”
“江小姐的丈夫”这几个字听在周彦西的耳朵里,说不出的讨厌。
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头,没说话,落下车窗点了根烟。
他并不怎么抽,大部分时间只夹在指间静静燃着。
等指尖的那支香烟燃到了尽头,他直接将烟头捻灭,弹出去,平静吩咐:“那就把泡泡在这里办的户籍信息给他。”
……
纽约,酒店的总统套房里。
鹿见深陷在单人沙发里,薄薄的两页纸捏在他的手中,很轻,信息也少的可怜,提取出来,短短一行——
姓名江泡泡,四岁,患有神经母细胞瘤,父周彦西,母不详。
不详……吗?
鹿见深拿起那几张偷拍的照片,照片里男人抱着孩子,女人站在对面,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女人眉开眼笑,满脸灿烂明媚的神情。
他按捺住心里的烦躁,盯着江稚鱼的笑脸,冷静地,一点点对比着那个叫泡泡的小女孩的模样。
鼻子、眉毛、眼睛,越看越像,和江稚鱼越看越像。
他记得江稚鱼曾不止一次说这小姑娘是她的女儿……
鹿见深忽然一阵心惊肉跳。
……
江稚鱼到了蒙特勒以后,就把所有通讯设备全部关机扔进了行李箱里。
准备要走的那天才又重新打开。
手机界面霹雳乓啷跳出无数条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鹿见深的、程识的、鹿见风的、唐婉宁的、还有江家几人的……
其中鹿见深的最多,都集中在她刚来蒙特勒那两天,后面就没有了,最新一条消息是在两天前的晚上,只有两个字。
【回来。】
江稚鱼抱着手机,盯着那两个字愣愣的发呆。
舒姝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视线在她的手机上瞟一眼,相当没好气说:“你还回去干什么?姓南的挺着肚子逼宫的消息都传遍了,姓鹿的屁都不放一个,任着圈里一群人看你笑话,你还非凑上去跟那两个傻逼纠缠什么?”
舒姝说着说着火就要上来。
真他妈的……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特么的太欺负人了!
“那么大一片森林,你就可着一棵长歪的树上吊死是吧?”她又一脸恨铁不成钢问。
江稚鱼低头摆弄手机,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总是要回去做个了断的,办理离婚不也得本人到场,不是?”
她语气自嘲。
舒姝扯唇,语气里透着点儿烦躁,“别在这儿自欺欺人了,我还不知道你,从小到大都是这死样子,撞了南墙也不回头,非要把自己撞得死透了才罢休。”
江稚鱼低头盯着手机,闷不吭声。
“一点儿不想管你!”舒姝看她这样子就来气,甩手走了。
江稚鱼扯了扯嘴角,手机屏幕上映出一张难看的笑脸。
比哭还难看。
这真是最后一次了。
她自嘲的想,要是再不死心,恐怕舒姝都要忍不住骂她下贱。
江泡泡得知江稚鱼又要离开,心情立马不好起来,不过她很懂事,知道大人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一脸认真对江稚鱼说:“没关系的,你走吧,我会在这里乖乖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治病。”
可装得再懂事,临到头还是忍不住哭得鼻涕眼泪一把,每次江稚鱼离开都是这样。
舒姝看她哭得凄凄惨惨的小模样,心脏疼的直抽抽。
这一刻,她突然就理解那些为了孩子留在婚姻里的母亲。
舒姝当即决定留下来陪江泡泡再住几日。
两个人在一起一个星期下来,已经混得很熟了。
舒姝的留下把江泡泡心里即将与江稚鱼分离的失落冲散了大半。
总算是不哭了,脸上带了点儿笑。
两个人把江稚鱼送到疗养院大门口。
江泡泡在舒姝的怀里,仰着脑袋看着她说:“江小鱼,这次你不要离开很久好不好?你要快点儿回来好不好?”
“最后一次。”江稚鱼从舒姝怀里接过泡泡,抱着她向她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等回来,我就再也不离开你了。”
“真的?”
江稚鱼用力亲她的额头,点头,“真的。”
“那拉钩钩。”小姑娘眼里终于彻底笑开了。
两人的小拇指勾在一起晃了晃,江泡泡咧着小嘴笑得牙不见眼,说:“盖章了。”
江稚鱼也笑,又抱着她亲了又亲,才恋恋不舍的又将她交给一旁的舒姝。
舒姝双手抱臂,偏着头不太想理她。
她还在生她气。
江稚鱼伸手戳戳她胳膊,“哎,我走了。”
“走走走,赶紧走,看见你我就烦。”舒姝不耐烦挥手,一把抱过泡泡。
江稚鱼才不管她什么态度,扑过去抱住她和泡泡,说:“谢谢你,舒姝。”
舒姝脸上表情已经软了,只嘴上还是不饶人,“别自作多情,全是泡泡可爱,谁为你了。”
……
纽约,鹿林集团分公司。
鹿见深和几个高管开会开到一半,他家母上大人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暂停会议让几个高管离开,然后接通电话。
一如既往,唐婉宁的骂声劈头盖脸传来。
“你跟小鱼以后怎么样我也不管了,要继续过还是要离都随你们,但是那个南桑,我是死也不会让她进我们鹿家的门!”
唐婉宁在电话那端冷笑,“想拿孩子威胁我们?我告诉你们,没门!总之我就一句话,无论那个孩子是不是你的,我们鹿家都不会认!叫她给我死了这条心!有多远滚多远!”
鹿见深都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嘟”的一声,那边直接撂了电话。
他皱紧了眉,恰好程识进来,便问道:“查出来没有,谁把南桑怀孕的消息散出去的?”
程识忙道:“正要跟你说,消息是江家散出去的,确切说是江家的那个养女江若瑶。”
鹿见深眯了眯黑眸,脸上厌恶的神色根本藏不住,“怎么哪都有这个女人?江家也是有病,亲生女儿不闻不问,倒拿外人当个宝,没一个拎得清的,怪不得老太太一走,就直奔着下坡路去。”
程识深以为然。
鹿见深心里堵着口恶气,脸色阴沉的可怕,冷声问:“江家前段时间是不是借着鹿林的势在海城那边拿了个项目?”
程识想了想,“跟未来科技那个?听说两边差不多都敲定了,不过合同还没签。”
鹿见深挥手,冷脸吩咐,“那就不要让他们签了。”
“是,老板。”
程识心里有些感慨,江家真是在作死的路上一骑绝尘,混到如今处处仰人鼻息的地步,没有天灾,全是人祸。
“嗡嗡——”“嗡嗡——”
桌上手机忽然震颤起来,鹿见深侧目扫一眼,眉心的褶子又蹙了一层。
他没接,任由手机响到自动挂断。
程识在旁看着,目光微微闪烁,大概猜到是谁打来的。
心里又开始感慨,自家老板要是在处理感情私事时也能跟处理工作时一样杀伐果决就好了。
优柔寡断只会将自己一步步拖入深渊。
况且,有些人真的是不能沾,一旦沾上甩都甩不开。
“嗡嗡——”
果然,如他所料,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不依不饶,挂断又响,没完没了。
最后,鹿见深还是接了,并答应了南桑中午一起去外面吃饭。
程识心里一声叹息,忽然想起鹿见风,这小子要是知道了,指定要跳脚骂人。
鹿见风在江稚鱼走后第二天也走了,他还要回学校准备考试。
不过人虽然走了,心却操得一刻不停歇,天天半夜打电话给程识打听消息,大有要把亲哥身边最得力信任的助理策反收为己用的架势。
鹿小公子善解人意的时候很善解人意,霸道也是真霸道,动不动就“未来穿小鞋”威胁。
程识天天敷衍地应付着,也没嫌他烦。
中午十一点半,鹿见深的车前脚从公司离开,江稚鱼后脚就到了。
前段时间她跟鹿见深关系缓和的时候来过几次,公司前台混了个眼熟,忙给总裁办打电话。
程识听说她来了,赶忙坐电梯下来,一边给鹿见深打电话。
鹿见深的车没开出去多远,接到程识的电话,半晌没说话。
程识怀疑自己没说清楚,又说了一遍,“老板,太太回来了,现在就在公司,要找你。”
“知道了。”鹿见深语气平静。
程识又等了片刻,没听见他其他话,忍不住问,“老板,你不回来吗?”
“我为什么要回去?她要见我我就得立刻去见?叫她等着。”鹿见深的声音有点儿冷,还有点儿嘲讽。
顿了顿,他又道:“她要是再问,就照实说。”
程识看着被挂断的手机,表情发苦,这明显是又对上了。
这两位也真是够双标的,各自的红粉蓝颜暧昧不清,到对方身上就眼里容不得沙子了。
程识一边吐槽一边往休息区走。
江稚鱼正坐在沙发上给鹿见深打电话,响了两声被那边挂断了。
她怔了下,下意识又拨过去,又被挂断。
前面一段时间,两个人好的时候,鹿见深也拒接过她的电话,但会立马发回一条信息解释自己在忙不方便。
可现在没有!
江稚鱼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