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的时候,舒姝正在跟江稚鱼打电话说江家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江稚鱼有意隔绝与外界的消息,基本上不上网,对国内的那些事更是一无所知。
她听舒姝说完,沉默好半晌,开口的时候笑了一声。
她说:“舒姝,你知道吗,我突然就释然了。”
“嗯?”舒姝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虽然早就对我家那些人失望透顶,但其实我心里一直存着个疙瘩。”
“什么疙瘩?”舒姝问。
手机那头的江稚鱼没什么含义的又轻笑了一下。
“有几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的亲生父母和亲哥哥不爱我,反而偏爱一个外来的养女,我怎么想也想不通。”
舒姝点头,“现在呢?想通了吗?”
“后来不想了,但内心里其实始终对这个问题耿耿于怀,时不时会觉得是不是真的是自己有问题,所以才被本该最爱自己的亲人嫌弃以至于厌恶……”
“小鱼,”舒姝打断她,“不是你的问题,是他们的错。”
“是。”江稚鱼笑起来,语气里有前所未有的释然,轻快,“我没有错,他们不只是不爱我,其实他们谁都不爱,他们只爱自己而已。”
舒姝闻言松口气,“你能这么想我就不担心了。”
江稚鱼又笑,“本来也没什么,就是心里有点儿疑惑罢了,现在想通了,以后他们再怎么样都不会再影响到我。”
舒姝“嗯”了声,顿了顿,又道:“那……”鹿见深呢?
“那什么?”
舒姝犹豫了下,门铃恰好在这时响了。
“没什么。”舒姝想想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家里来人了,我先不跟你说了。”
那头的江稚鱼点头,“好,挂了吧。”
舒姝挂断电话去开门,见是池砚舟,眉头微不可查蹙了下,“怎么又来了?”
这几天他几乎是每天晚上都过来,俨然有种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的架势。
舒姝很不适应他这样,频繁造访她的私人空间。
更不适应他晚上在床上什么都不做,就只是搂着她干睡觉。
把她当抱枕一样。
又好像,两个人已经结婚,是对老夫老妻似的。舒姝不喜欢这样,太亲密了。
她希望回到从前那样的状态,两个人十天半个月的见一次面。
见面之后也不用说太多的废话,只做该做的事情。
大汗淋漓,然后各回各家。
池砚舟一只脚跨进门内,听见她的话,脚步停了停,扬眉看她,脸上带着一丝不太正经的轻挑的笑。
“听你这意思是不怎么欢迎我?那我走?”
舒姝看了眼手机时间,笑着点点头,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
“才九点,还不算晚……”
“行!”池砚舟打断她。
一个字,从他的喉骨中溢出来,颇有点儿咬牙切齿的味道。
话落,他收回才跨进门内的脚,格外闲适的往门框上一靠,又从口袋里摸出根烟来,也不点,就叼在嘴角,又看向舒姝,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我也没别的事,就是问问你答应我的三千字情书写好了没有?”
舒姝看着他,“……”
池砚舟笑吟吟,“这也十来天了,你写多少了?我可等的黄花菜都快凉了。”
他眯着眼,咬着烟屁股,说话的时候,香烟在他嘴角边跟着一颤一颤的,样子说不出来的风流又迷人。
舒姝不想被他勾引,默默撇开眼,“……换个其他的吧。”
池砚舟摸摸下巴,啧一声,“你要没诚心想谢,我也不强求,别为难。”
舒姝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往旁让开路,“你站外面干什么?进来。”
池砚舟俊朗的眉峰微挑,故意问,“合适吗?会不会太打扰了?”
声音含笑,跟刚才明显不一样。
舒姝轻嗤一声,转身就走。
池砚舟眼里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抬脚跟进去,反手拉上门,而后一边换拖鞋一边道:“你不如把你家门锁的密码给我,省了我敲门你开门的费功夫。”
舒姝假装没听见,走到厨房那边接了杯水喝下去。
“帮我接一杯,谢谢。”
池砚舟的声音飘过来,人落在沙发里,嘴里衔着的香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扔进了垃圾桶里。
舒姝从橱柜里又拿了只新杯子,放在饮水机下面,接了小半杯。
想起刚才闻到他身上似有若无的酒味,又往里面添了勺蜂蜜,继续加热水搅化开,拿过去给他。
池砚舟喝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上弥漫开,热水一路滑进胃里,烫的心里也暖暖的。
临近年关,大大小小的事情很多,这几天连续的饭局酒局,他胃有点儿遭不住。
这杯蜂蜜水实在叫人熨帖,屋里明亮的灯光似乎都跟着软和了几分。
“吃饭了吗?”
一杯蜂蜜水下肚,池砚舟把水杯放下,懒洋洋窝进沙发里,抬眼望着舒姝问。
舒姝拿了水杯去厨房,头也不回,“你没吃?”
“嗯,你给我熬碗粥吧。”池砚舟不错眼盯着她的背影点头。
“我不会做,我给你订外卖吧。”舒姝进厨房放下了水杯,真打算给他去点外卖。
“你不是很会做香蕉粥?味道还特别好。”
舒姝闻言,拿手机的手一顿,抬眼看他,“你听谁说的?”
池砚舟脸上的笑有些高深莫测,“你自己说的。”
舒姝看着他,眉头微微蹙了蹙,想了半天,也不记得自己跟他说过这种鬼话。
她似笑非笑,“你记混了吧,别是其他什么姑娘给你做的什么香蕉粥,记到我头上来了。”
说完觉得这话味道似乎有点酸,赶忙又补上一句,“我真的不会做饭,还有香蕉粥一点儿都不好喝,你换个其他的吧。”
池砚舟看了她一会儿,垂眸露出点儿失望的样子,“你不想做就算了,我不强求。”
“……”
无语半晌,舒姝问,“你确定真的要喝?”
池砚舟抬起眼,深邃的眸子里闪着期待地望着她。
舒姝对上他的视线,点点头,转身又走去了厨房。
舒姝对厨房唯一熟悉的东西是岛台边上的饮水机。
她进出厨房,除了烧水接水就没干过别的。
翻箱倒柜才找出来一口煮粥的砂锅,她研究了一下用法,然后去冰箱拿食材。
她很少在家里吃饭,也不喜欢家里有外人,所以家里没有住家保姆,有时候想吃家里饭,就请阿姨上门来做。
阿姨会定期过来更换冰箱里的水果蔬菜和各种肉蛋奶。
舒姝没什么特别爱吃的,也不挑食,阿姨都是随意买。
运气还不错,冰箱里有香蕉,虽然已经放了两天,但是看着还很新鲜。
舒姝掰掉一根,放在水龙头下清洗干净,然后放在案板上,拿刀先切掉头和尾巴,再切成两厘米厚的小段。
厨房是开放式的,舒姝背对着客厅,靠在沙发上的池砚舟只能看见一个忙碌的背影。
他去阳台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粥锅已经开始咕嘟冒泡了,米香弥漫在空气里。
揭开盖子,一大片热气蒸腾往上。
舒姝站在灶台边上,低垂着头,拿着勺子慢慢搅着锅里的粥。
热气很快氤氲了她的眉眼,那平日里总是板着的一张妩媚却冷淡的脸,在这一瞬间忽然就柔|软了下来。
池砚舟静静的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心也跟着变得无比的柔|软。
就像是春风拂过春水,荡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大概是因为他母亲的原因,他极其讨厌女人围着灶台转。
但是此刻,看着眼前为自己忙碌的女人,他又无比迷恋这灶台间的烟火。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幸福滋味。
但是很快,这种幸福就在舒姝端出的一碗灰紫色的粥里破灭了。
他低头看了看粥,再抬眼看了看她,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你在粥里给我下毒了?”
舒姝本来心里还有点儿小紧张,听见他这话顿时不爽了,“是你自己非要喝的。”
池砚舟呵一声乐了,“我要喝香蕉粥,香蕉粥是这样的?”
舒姝看着他,面无表情,“反正我做的就是这样的,你爱喝不喝。”
池砚舟沉默几秒,在餐桌前坐下,拿起勺子舀起一勺,在空气里晾了晾。
也不知道到底是等粥凉还是在做心里建设。
几秒后,他把粥填进嘴里,嚼了两下……耳边仿佛听见“咔”的一声响。
那是幸福滤镜碎裂的声音。
“味道怎么样?”舒姝问。
池砚舟给面子的没有把嘴里的粥吐出来。
他努力维持着镇静的表情,艰难的将嘴里的粥咽下去,然后放下勺子,抽纸巾优雅的擦了擦嘴。
“你骗我,果然很难喝。”他抬眸看向舒姝说。
说完端起桌上的一杯水,一口气灌进肚子里。
舒姝看他吃瘪的脸色,有点儿想笑,“什么叫我骗你,我早跟你说了很难喝,你不信我。”
池砚舟望着她的眼神含嗔带怨,“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舒姝真奇了,“我以前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怎么一点儿都不记得?”
池砚舟轻哼一声,不想理她了。
她确实做过香蕉粥,那是人生第一次下厨。
结果不仅手上烫了一溜泡,还把自己吃崩溃了。
这种丢人的事她连江稚鱼都没说过,怎么会跟池砚舟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