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的魂似乎飘了出来，看到陆青云充满不甘地看着我抓着祁淮衣袖的手。他沉下了眼色，背过身去，「你带她走吧。」
祁淮将小小的我抱在怀里，这是我们第一次相拥。他的泪水滴在了我的脸上，哎呀，可别弄脏了我，我可要干干净净地下葬呢。
他这一回乡，官是必定没得做了，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刚想到这，便见他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
是爱吗，爱哪有为什么啊。
他紧紧拥着我，问我为何不早点答应跟他一起回家，想起他之前信誓旦旦保证他定会对我好，就有些好笑。
对我好吗？世界上没有人对我的好比得上从前的陆平吧，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呢？
我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吧。
8.
从小我就是个聋哑女，没有名字，是个街头的小乞丐。由于不会说话，头磕碎了求来的食物经常被其它乞丐一窝头地疯抢。只有陆平，坡着一只脚站在旁边，安安静静地不说话。
他不敢说话，他脚坡走路慢，自己也是被欺压的对象。但他还是会在人群消散时，悄悄走到我身旁，将仅剩的半个馒头分一小块给我。
他将我牵回了他的家，一个破旧不堪的茅草屋，好在还有些人气。床上躺着的人形如枯槁，只剩薄薄一层皮包在骨头上。
这是陆平的母亲，很早之前就病的下不了床，命数不多了，常常一昏就是几天，醒过来也是断断续续说几句胡话。
「陆平，去找…你爹，就不饿了。」
我问陆平，为何不听母亲的。陆平告诉我，他从小就没见过爹，街坊邻居说他是个不知名的杂种。
母亲睡在床榻上，我睡在柴堆里，家里只有一条被子，冬天总是被冻得手脚冰凉，抱着自己的腿瑟瑟发抖，每每这时，陆平都会跑来抱着我一起取暖。
9.
我和陆平一般分开乞讨，这样容易讨到更多的吃食。陆平来找我时，我正被几个年纪稍大的乞丐扯着头发，拳头巴掌星星点点地落在身上。
我不明白，大家都过的这么苦，为何弱小的人要将拳头挥向更弱小的人呢？
陆平费力地挤进人群，同样瘦小的身躯挡住我的前面，几个乞丐哈哈大笑，我能从他们的嘴型看出他们在说什么。
坡脚丈夫，聋哑老婆。
晚上回到家后，我们心照不宣地不提及此事，看到对方也留了东西带给母亲，相视一笑，委屈尽数散尽。
陆平同我说话的时候总是很慢，我虽会读唇，但大多数时候是听不完整的，只能靠着已知的几个字词去猜。但陆平说话时，我总能听明白。
他说，他不想乞讨了，他不想看我为了点吃的挨打了。他想去找点活干。
可他生的那样瘦小，比同龄人矮了一截，他又坡脚，哪里会有人要他呢。我担忧他，但我更相信他。
10.
母亲晚上又在胡说八道了，我和他把耳朵贴在她嘴边听，「平儿，你的姓不是瞎取的，你爹姓陆。」
原来母亲自己不姓陆，可我们并不认识什么姓陆的人。
我开始负责起照料母亲，擦洗身体，艰难喂食。我无父无母，从一开始就把陆母当作是自己的母亲。
陆平去找活干了，现在家里的吃食只能靠着我乞讨，我舍不得吃，陆平也谎称自己靠店家施舍吃过了。
我蹲在路边，经常看见陆平被各家掌柜赶出来的狼狈样子。我低着头假装没看见他，地上却恍然出现几滴水印。
又这么过了几日，我又开始饿的头晕目眩。正当我要一个跟头栽地上时，陆平一把扶住了我。他露着一排牙齿，拉着我往家跑，他说他找到活干了，提前讨要了一个月的月钱。
我被他拉着手跑着，风在耳边呼呼吹。我看着我们紧握的双手，他那坚毅的侧脸。
真好啊，陆平，以后我们可以不用这么苦了。
还没进门，陆平便大声喊母亲。没有应答也是常事，他低着冻得通红的脸，吸了吸鼻涕，看着我说：「小安，娘又睡着了。我们得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再攒攒就可以给娘抓药了。」
我昂着头冲他用力点了点头。
我们在床边喊着母亲，还是没有一点回响。平时母亲就算是睡了，也会哼哼唧唧地应两声。
陆平开始慌了，他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哆嗦着摸向母亲的脸。指尖覆上，本就坡脚的陆平一个没站稳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我也伸手摸向母亲，一片冰凉。
我蹲下身去看他，他眼里一片茫然，痴傻般地看向前方。我学着他平时抱我的样子去抱他，脖颈处传来温热的湿意。
今晚我们没有睡在柴堆，我们三个人挤在一张小床上，依偎在一起取暖。
家里仅剩的被子，破桌子全没了。请来的人一脸嫌弃地将母亲卷在草席里就带走了。回来时陆平眼眶红肿，他说话比平时更慢了，他说：「小安，我只有你了。」
11.
原来人家肯收陆平，是因为陆平只要普通人一半的工钱，做着超标的任务。
我也开始跟在街头的张娘子身后烙饼，锅被火烧的通红，我要将摊好的饼皮用手按在上面，我的手被烫得脱皮，起水泡，皮长好了又被烫开，一遍一遍。
张娘子是个尖酸刻薄的人，这活苦没人干，便瞧上了我这个好欺负的小聋女。我没有工钱的，每天只能分上半个饼。可我不想连累陆平便留了下来。好在我们不再饿肚子了。
天开始慢慢回暖，事情也在慢慢变好。
那天回家，陆平神神秘秘地看着我，在我头上别了一个木簪子。我说最近他怎么总是鬼鬼祟祟的，这簪子是他这些天一点一滴偷偷削下打磨出来的。
我从头上取下簪子，小心翼翼地注视着，簪子样式简单却被打磨的很平整。我这样的人，也可以爱美吗？我把簪子捂在心口不舍得戴。
陆平看出了我的顾虑，他告诉我：「不用担心，他以后一定会送我世界上最好的簪子。」
他说的我都信。
12.
春天真短啊，夏天很快就来了。
夏天一来，天就热了，瘟疫也开始爆发。有钱人争抢名医，穷人连最差的一副药也开不起。
一时间，尸横遍野，民不聊生。我和陆平又变成了那两个穷乞丐。在这种情况下，人们自顾不暇，哪有人还有闲工夫施舍我们呢？
我们靠着前些天攒着的少得可怜的工钱，苟且度日。我和陆平去后山上想要去找些野菜野果充充饥，每寸土都像是经历了一场洗劫，被饥饿的人们翻了个遍。
我四处寻觅着，不愿放过每个角落。远处的树桩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飞舞，我蹑手蹑脚的走过去。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依靠在树后，不省人事。他花白的头发在空中飘扬。我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活着。
我赶忙跑到陆平身旁，奋力拽着他的衣袖。陆平不明所以，但我鲜少有着急的时候，他二话不说便跟着我跑了过来。
我用乞求的眼神拜托陆平救救他，陆平很为难。我知道，他在担忧老人是否身患瘟疫，两个人活着尚且艰辛，又怎么容纳第三个人。
我看着老爷爷，想到自己小时候也没有人愿意帮助我，竟冒出了些感同身受。我指着自己的肚子摆摆手，示意自己不饿。我表示，老人一醒来，我们就送他走。
陆平拗不过我，背着老人往回跑。我决定跑到更深处的山去寻找些吃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天色昏暗的时候，我总算赶到了家。却见将才还气息奄奄的老人家现在身姿挺拔，精神抖擞地迎面走来。见了我，老人家爽朗一笑，摸了摸我的头，说：「记得看好你哥哥，气运守恒，有得必有失。」
我稀里糊涂地听着他说的话，满腹疑惑地踏进家门，却见哥哥一脸兴奋地冲我走来，紧紧将我搂在怀里。
他捧着我的脸说，以后再也不会让小安受委屈了。
原来老者是下凡历劫的仙人，感谢陆平让他死后得以善终，便给了他「出口成真」的本领。虽然气运守恒，但只要使用得当，也可以让我们顺遂过完一生。
我们蹲在路上，碰见达官贵人。陆平便开口让他施舍我们一点，贵人神使鬼差地照做。我们买了一床被子，晚上两个人现在被窝里，好不暖和。
13.
陆平攒够了银两，便想着做点小生意，那些商人都很听信陆平的话，愿意同他交易，赚了一笔小钱。
陆平赚的第一笔钱，给我买了新衣裳。我看着他露出脚趾的鞋子，有些发笑。世界上怎么会有陆平这么好的人呢？
我试穿了一下衣裳就赶忙脱下来，要是烧火的时候火星子飞上来烫坏了可不好。我催促陆平赶紧给自己买一套厚实的衣服，天很快又要冷下来了。
陆平果然没骗我，他给我带了一个素银簪子，不知道他从哪学的，温柔地给我梳洗头发。家里没有镜子，我在陆平眼睛里看到小小的我，很漂亮。
陆平在我额头上落下一吻，我愣在原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开了。
朝夕相处，倾心相待，我的心不是石木，怎会毫无波动？
14.
日子要是一直这么安定就好了。陆平的生意越做越大，很快成为了当地有名的商贾，富甲一方。
我们置了新的院子，附近没人敢喊陆平野种，生活安逸，陆平却越来越忙。他忙着奔赴各地去谈生意，刚开始时还带上我一起。
这次去的是一个世代从商的祁家，祁老爷子看起来很温和，他笑盈盈地与陆平握手，祁夫人很快亲自端上了茶。
祁夫人看起来温婉端庄，虽头上已有丝丝白发，举止行为间却透着高贵。我的一举一动更显得小家子气。
我坐在陆平身边无所事事，陆平看出了我的无聊，让丫鬟陪着我出去走走。我刚走出门，便看到了蹲在门口的少年。
他同祁老爷模样很像，看上去都很温和，让人如沐春风。「你叫什么名字？」他瞪大眼睛问我。
我没有理会他，往外走去。他却跟个小狗似的追了上来，「你这姑娘怎么不理人？」
我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摆了摆手。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偏白的肤色上染上了一抹红，「抱歉。」
我坐在了府里的小亭子里，那少年一直跟着我，说个不停，他说他叫祁淮，昨天捡到了一只很漂亮的小猫。
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说给我听干什么？
他好似才发现我一直没有回应，有些郁闷：「陆安，你识字吗？」我摇摇头。
他摸了摸头思考了一下，「一定有什么法子能让你也给我讲讲你身边的事情。」
我心里笑他幼稚，哪有什么法子能突然让哑巴开口，让聋子听见呢。
15.
陆平这次出去了好久，我在家里实在闲的无聊。
不知道祁淮从哪知道的位置，托人送来了一本装订得整整齐齐的小册子。
我翻开，里面一笔一画画着一些小人和手势，旁边标注着一些小字。我看不懂字，只能请教家里招来的管家，他还真想出了什么个手语。
我将小册子丢在一旁，学了有什么用，总不能让身边的人都去学。
陆平回来了，他捧着我的脸，看着我的眼睛，他说他这辈子的妻子定是我陆安。
真是的，干嘛还要说这些话，这些年朝夕相伴，有些事早就在不言之中了。
可随机就瞥见门外站着一位小巧可人的女子。陆平说她叫小荷，双亲亡故，兄嫂欺压，很是可怜，这趟行程中才将她留在了身边。
我大脑有点空白，有什么东西好像不一样了。我看着小荷躲在陆平身后的胆怯模样，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16.
家里来了一个和陆平很像的客人，是现如今的太子殿下，他说皇上曾在民间宠幸过一位女子，皇帝子嗣衰薄，皇子只有他一人，很想有人作伴。
他带着陆平去了皇宫。太好了，陆平可以和他的父亲相认了。
可晚上陆平却一个人回来了，他说皇帝矢口否认了这件事。可事实明明就摆在眼前，大概是不想认一个坡脚还土气的儿子吧。
陆平说他要改名，他请教了教书先生，陆青云，青云青云，平步青云。
院子里的被各大商友讨好塞进来的美人越来越多，我无法解释自己内心那份异样的情感，陆青云现在的身份有三妻四妾也是正常。
罢了，他不是许诺过会娶我么，这天下有个可以安身的地方就足够了，我可不能太贪心。
17.
太子突然薨了，这死的莫名其妙，原本还健健康康的人，突然就一卧不起，没多久就离开了。
陆青云也突然病倒了，他病的没由来，没有风寒，却昏迷不醒，我发觉到这两件事情之间有着必然的联系。
想到陆青云出口成真的本事，想必是他伤害了太子，自己遭到了反噬。想起那位仙人说的话，我有点忧虑。
好几天陆青云才醒了过来，我提醒他不应该不能这么做，他拉着我的手，有点难堪地开口：「小安，我只是太想有个家了。」
宫里很快来了人，皇帝召见陆青云。原来皇帝一直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儿子，只是不愿想认，现如今他身体大不如从前，为防止他的弟弟靖王谋反，必须有个太子稳住形势。
18.
陆青云变成了太子，他以后是要做皇帝的，可这半路出来的太子哪有这么好当，我看出来他很累，所以尽量不给他添麻烦，他宠妾在怀，我视若无睹。
可我总是忍不住担心他，用着担忧的眼光看着他，仙人说气运守恒，他现如今得到了这么多，以后可怎么办？
我想帮他点什么，我翻出了祁淮给的小册子，认真学习。并第一次主动联系了他。
我问祁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人为制造出祥瑞的气象？好让人们认为陆青云是天生的帝王。
我知道祁淮读过很多书，他说有事有办法，不过很复杂，需要细细商讨。
我便多次私下邀请他见面，总算有了点眉目，他在这时候问我要不要学认字，他在我手心写下了安字，说这是我的名字。
如果我学会了就教我下一个，他问我下一个想学什么，我想学的是平字。
回到家时，皇帝的人来宣告圣旨，想必是为了帮助陆青云巩固地位，皇帝让他娶了丞相之女。他没有丝毫犹豫地接了旨。
19.
又想起我临死前，他双眼猩红的模样，他求着我不要闭眼。
陆平，你不要哭啊。爹爹你也找到了，也没有人敢瞧不起你了，你想要的终于都有了。你还有什么好哭的呢？
陆平，并且我不想留在你身边，只是这地方太伤人心，你也早已不叫陆平了。
我不想要簪子了，也可以不盖新被子，能不能回到从前那个茅草小屋。
我太自私了，你好不容易拥有了这些。
算了，祁淮，带我走吧，随便去哪里。
20.陆平视角
陆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等我察觉到的时候，她早就不是整天跟在我身后的小女孩了。
我有了金钱，有了地位，从前那些趾高气昂的千金大小姐都巴不得凑上来，我很享受她们这幅落差。
她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能歌善舞。是我从未见过的风景，她们夸赞我，用崇拜爱慕的眼神看着我。
美人的软言细语让我迷失了自我，恍然看到了陆安那张冷漠的脸，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忽视她多久了呢。
我对其他女子的任何举动，都不能让她的情绪出现一点波动。
她总是用那双忧郁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她想说什么，这举动仿佛不停地提醒我回想起从前的落魄。什么气运守恒，我本就是皇室血脉。
陆安最近出门的很频繁，他总是偷偷去见那个叫祁淮的进士，本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屡次见到她在祁淮面前露出了多样的表情，是我已经很久不见的。
为了稳固太子位置，我迫不得已娶了丞相之女，大婚时周围的夸赞我早就听腻，我渐渐意识到他们的夸赞来自于对我位置的恭维惧怕。
我想起了在我坡脚贫穷时就用崇拜眼光看着我的陆安，有点想念，我是很爱她的。刚才我不应该防止她的出现扫了他人的兴而赶走她的，我跑出去寻她。
又见她和那进士待在一起，比划着只有他们俩懂得什么手势。
行啊，那我就让这进士永远忘记你。我对祁淮用了出口成真。
他们又见面了，这是我出口成真第一次失效。我将陆安禁足在偏殿，待我皇位坐稳，一定会让陆安做皇后的。
毕竟这世上除了她，我再也分不清谁待我是真心。
她怎么不喜欢我了？讨厌我也没用，大不了将你锁在殿里一辈子，也不会让你跟着祁淮走的。
她冲进大殿，我以为她是来同我闹的，我不该呵斥她的，闹就闹吧，见见你生气也是好的，别用那死气沉沉的脸对着我就好。
可你怎么突然倒在了我面前？为什么胸口的血怎么都止不住，为什么你的呼吸越来越弱。
我感受着你逐渐消失的脉搏，痛哭流涕。是我这些年被权利蒙蔽了双眼，忽略了你的感受。
小安，我不想要做皇帝了，也不想去找什么家人了，有你的地方才叫家。
走吧，我带着你回家。
可这祁淮不知道怎么冲了进来，他大声数落我的行径，原来我做错了这么多事吗？他说你不想跟我待在一起了，他要带你走。
怎么可能呢？小安怎么会不要我？
我瞧见你挣扎着用最后的力气将手伸向了祁淮。
我真的孤身一人了。
我登基的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喜鹊萦绕在天空，皇城大门上金光闪闪久久不散。人们跪地拜天，说这乃是祥兆，我是受上天庇佑的真龙天子。
我多想让你站在我身旁看着我。
21.祁淮视角
我家世代经商，我却没有一点天赋。可我十九岁便金榜题名，也算是意气风发，给家族添光。
我从未见过如此安静的女子，好像独立于这个世界，遥不可及。我听着房内的对话，
「刚才那位可是陆夫人？」我父亲问。
「是家中小妹。」
他们俩看上去明显不是简单的兄妹关系，我有些心疼看着这位女子，原来她听不见啊，不是故意不理我。
还好她听不见，不然她听到刚才的话该是多难受。
我想尽办法和她搭话，她最多点点头。我想让她多理理我。
我给她编了手语，她却不看。后来她学会手语来找我，也是为了帮助陆青云获得百姓拥护，顺利登基。
陆青云大婚，她看起来好难受。我想帮她擦去眼泪，被陆青云愤怒地打断。他说我该忘记陆安，我便真的忘记了。
他好像与常人不同，说的话似乎有魔力。难怪前太子会蹊跷薨逝，又由他突然继位。
陆安在我手心一遍一遍写着安字，我头痛欲绝，有一层屏障阻挡我回想记忆。但我的心里有一道声音咆哮着让我不要忘。
是小安啊，我怎么能差点忘了小安。
靖王会派下杀手我早有预料，老皇帝和陆青云为了避免后患，先前对靖王府各种敲打。现在人心不稳，老皇帝驾崩，是靖王谋反的最佳时期。
我没有告诉陆安，原谅我的贪心。我以为只要陆青云死了，陆安就会不那么傻，就能跟我回老乡了。
可我没想到陆安会去挡那一箭，是我的私心变相害了她。早知如此，我就是捆也要将她带走。
她最后抓住了我的衣袖，我知道她不是选择了我，只是不想留在心里了。可我还是庆幸，起码在她的人生中，有一刻我是被坚定选择的。
官场有何用？功名有何用？我要带属于我的小安回乡去。
又是一年清明，我踏着雨来到了小安从前居住的茅草屋，还居住在这里的人已经很少了。我四处打听着陆安从小的情况。
知道小安从小过的苦，没想到过得这么苦。
下一世，能不能换我先遇见你？
21
陆青云继位后再未踏进后宫半步，他为了朝政殚精竭虑，年仅十余载便离世，靖王长子继位。
真可笑，争了半辈子的皇位拱手相让。
他忆起那位仙者的话，终于明白所谓的气运守恒。得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却失去了最爱自己的人。
贪多必失。
他明白了小安为何总是用忧郁的眼神看着他。
小安，我们好像不该这样，不止这样，但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