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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姐姐别怕“不。”
季淮墨立刻收敛了笑容，恢复了那副温润无害的首辅模样，只是眼底的星光藏不住，
“只是觉得，姐姐说得对，心里……高兴。”
这理由烂透了。
季岁安狐疑地盯着他，总觉得这小子自从跟她重逢后，就变得奇奇怪怪。
算了，傻了总比疯了强。
她喝了口茶，润了润发干的嗓子，没再追问。
而季淮墨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翻涌的、病态的迷恋与占有欲。
姐姐，你不知道。
你骂人的样子，是这世上最美的风景。
为了能一直看到，我愿意为你，把这天下，变成你最喜欢的样子。
……
就在季岁安和季淮墨的马车消失在官道尽头后不到一个时辰，一队快马便卷着烟尘，奔入了小小的月牙县。
为首的，是宫里出来的大太监，手捧一卷明黄的圣旨，神情肃穆。
县衙之内，吴文德正对着一堆残破的户籍册子发愁，听到通报，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冲到前院接驾。
“圣旨到——！月牙县县令吴文德接旨——！”
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了县衙的宁静。
吴文德一懵，随即率领衙门上下所有官吏，乌压压跪倒在地，心中忐忑不安。
他做错什么了？
是救灾不力？
还是……得罪了那位路过的首辅大人？
他越想越怕，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官服，整个人抖如筛糠。
太监清了清嗓子，展开圣旨，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崇州知府周康年，玩忽职守，贪墨赈灾银两，致使黎民倒悬，罪不容诛，已着三司会审，明正典刑！
月牙县县令吴文德，清正廉洁，爱民如子，于大灾之中恪尽职守，实乃百官之楷模，朕心甚慰。
兹特擢升吴文德为崇州知府，即日赴任，望尔不负朕望，勤勉为公，钦此——！”
圣旨念完，整个县衙前院，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惊呆了。
吴文德更是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信息。
擢升？
我？
崇州知府？
他是不是听错了？还是在做梦？
“吴大人？吴大人？”
大太监念完圣旨，见他没反应，不由提醒了一句，脸上带着程式化的笑容，
“还不接旨谢恩？”
“啊……哦！哦！”
吴文德如梦初醒，猛地一个激灵，双手颤抖着高高举过头顶。
“臣……臣吴文德，接旨！谢主隆恩！”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哭腔。
当那卷沉甸甸的圣旨放到他手中的瞬间，吴文德再也绷不住了。
“呜哇——！”
他趴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比上次送别季岁安他们时哭得还要惨烈。
天！
老天有眼啊！
他兢兢业业做了十年芝麻官，被人排挤，被人嘲笑，说他不懂变通，说他一辈子都没出息。
他自己也快认命了。
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有被天子亲赞，破格提拔的一天！
他一边哭，一边重重地磕头，额头撞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陛下圣明！陛下圣明啊！臣……臣肝脑涂地，也无以为报啊！”
大太监见惯了各种场面，此刻也不由得动容。
他知道，这位吴大人，是真情流露。
他上前一步，虚扶了一下，温声道：
“吴大人快快请起。陛下说了，您这样一心为民的好官，朝廷绝不会埋没。您啊，是遇到了贵人了。”
贵人？
吴文德的哭声一顿，猛地抬起那张涕泪横流的脸。
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那辆低调却华贵的马车，闪过那位俊美如神祇的首辅大人，和那位……虽未曾看清容貌，但言语间透着一股奇异威严的女子。
是他们！
一定是他们！
一定是首辅大人和那位姑娘，在陛下面前为自己美言了！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感激之情，瞬间淹没了他。
吴文德朝着京城的方向，再次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他不知道，让他官运亨通的，并非是他以为的“青天大老爷”的赏识。
仅仅是，那位“贵人中的贵人”，在马车上，随口骂了一个贪官，顺便，夸了他一句“还算是个好官”。
仅此而已。
回京的路途，比想象中漫长。
马车行出崇州地界，官道渐渐变得崎岖。两侧是茂密的深林，遮天蔽日，将午后的阳光切割成破碎的金斑，稀稀疏落洒在车帘上。
太安静了。
前几日还能听见远处的村庄传来鸡鸣犬吠，能看到田埂上劳作的农人。
可今天，除了车轮碾过石子的“咯吱”声，和马匹偶尔响起的鼻息，再无其他声响。
连鸟叫和虫鸣都消失了。
季岁安撩开车窗帘的一角，朝外望去。
林深幽暗，仿佛巨兽张开的森然巨口，随时准备将他们吞噬。
风吹过树梢，带起的不是沙沙声，而是一种沉闷的、令人窒息的呜咽。
不对劲。
她放下帘子，心头莫名一紧。
这种死寂，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坐在她对面的季淮墨，原本闭目养神，此刻却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狭长的桃花眼里，没有一丝惺忪，反而清明得可怕，像一潭不见底的寒泉。
他没有看她，目光穿透厚重的车壁，冷冷地凝视着外面那片沉寂的树林。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一枚玉扣，动作缓慢而规律。
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过了半晌，那股几乎要将人压垮的冰冷气场骤然消散。
季淮墨转过头，望向季岁安。
他眼底的寒冰在触及她面容的瞬间，便融化成了春水，温柔得能溺死人。
“别怕，”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有我在。”
季岁安悬着的心，就因为这三个字，奇迹般地落回了原处。
她看着眼前这张俊美无俦的脸，看着他眼底那毫不掩饰的、只为她一人的温柔，忽然就笑了。
是啊，怕什么呢？
她最厉害的弟弟就在身边。
“不怕，”
她弯起眉眼，笑容明媚而真切，
“有淮墨在，姐姐就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