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何人如此猖獗!竟敢在天子脚下作乱!如若被我捉到,定叫他做人不成,做鬼亦不成!”
明毅珩怒发冲冠的砸着桌面,茶碗猝不及防的被震飞,又狠狠落回了桌面,发出了刺耳的声响,好似下一秒就要彻底粉碎了一样。
明桦覆上了那只气到发抖的手,镇定着明毅珩的情绪:“爹不必担忧,我与方世子正在共查此案,目前已有进展,相信不久之后便能查个水落石出。”
明毅珩卸下了身上的盔甲,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道稚嫩的童音打断,“爹爹,您回来啦!明溪想您了!”
一个小身影窜了进来,速度极快的扑向了明毅珩,原地一跳便坐到了他的腿上。
“哎,我的乖闺女,让爹看看。哟,长胖了嘛。”明毅珩刚刚还恐怖十分的脸立马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他轻蹭着明溪的小脸蛋,周身在不断的冒爱心。
明桦立马命人将早点端了上来,亲自去喂明溪,谁知小家伙不高兴的拍掉了他的手,抱怨道:“爹爹,兄长最近神神秘秘的,都没人陪我玩了,白日里也闭门不见,其他人就算了,他连家妹都不见。”
明毅珩自然知道明桦的去向,但他不能直白的说出来,只能安慰道:“兄长比较忙,要处理的事情有很多,子溪可否体谅一下兄长?待他忙完,爹爹便顺了你的意,教你武功如何?”
明溪小脸一拉,跟个小大人似的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认认真真的思索了一番,过了一会后才重新展开了笑颜,朝明毅珩竖起了小拇指:“好吧,爹爹一言为定。”
明毅珩无奈一笑,拉了上去。
明桦被两人温馨的场面所感染,脸上不自觉的漾开了一抹笑来,虽然细微却是真心实意。
眼看与抱山老人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明桦随手拿了几块点心,快速的解决掉后,起身走至门槛,同二人说道:“我还有事,恕我先行离开了。”
明毅珩点了点头,允了。明溪则不高兴的嘟起了小嘴,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又牵强的勾起了一抹僵硬的弧度,最终她还是没忍住,别过了头去,默不作声的吃着手上的点心。
明桦叹了一声气,走回去摸了摸明溪的小脑袋,柔声道:“等兄长忙完便带你去郊游,保证不食言。否则兄长就遂了你的意,男扮女装给你弹琴听,子溪意下如何?”
明溪这才抬起了头,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像是日光下的宝玉在发光,她歪了歪头,小心翼翼的问道:“真的吗?”
明桦笑了笑,学着妹妹的模样竖起了小拇指:“拉钩为誓。”
明溪开心的勾了上去,阴郁的心情总算一扫而空,“好,明溪会乖乖等兄长回来的。”
明桦被她的笑颜治愈了,忽然间有些不舍离去,但是大局当前,他还是压下了自己的私心,俯身吻了吻明溪的额头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华封山顶。
“子桦,你来迟了。”抱山老人端坐于偏屋之中,手上握着一把草扇,正在熬制着一碗药,他无需抬头便能知晓来者为何人。
明桦摘下了脸上的面具,沉声道:“抱歉前辈,有事耽搁了。”
抱山老人摆了摆手,示意没事,他站起身来抬起衣袖给自己擦了擦汗,接着将药汤倒入了一个瓷碗里,用白布包住后递到了明桦的跟前。
“你体寒,先喝点补品热热身子,也好保证传功过程中无事发生。”
明桦应声接过,他没有立即喝下,而是等水温变凉一些后,才一饮而尽。
抱山老人满意的接过碗,放到了一边,领着明桦进了主屋,搭着他的肩郑重的说道。
“全程不要想多余的事情,让自己进入冥想状态,保持气脉通畅,当你的丹田渐渐有种温热感时即为成功,一旦有异常情况,立刻停止动作。”
明桦点了点头,抬手解开了身上的斗篷,坐到了抱山老人的白玉床上,双腿盘起后,慢慢闭上了双眼,逐渐进入到冥想状态中。
“就绪否?”抱山老人紧跟着坐到了明桦的身后,双手贴在前者的后背,已做好发功的准备。
“开始吧。”明桦调动起体内的真气,两人的内力瞬间在空中相互碰撞,形成了一道隐形的防护层,隐约间还能看到气流的异常动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间外边天色已暗,暮云翻涌,像是层层山海重叠,交汇于天际。
明桦眉头紧锁,衣衫早已被汗水打湿,他自知顾绝昇的内力有多么雄厚,可当他真正接触时才发现,他平日里所看到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明桦每吸收一点,心脉便如火烧般阵痛,好不容易丹田处隐隐有了温热感,却又在下一秒消散而去,这种情况反反复复持续了好久,直至夜幕降临时,两人才彻底完成了传功。
抱山老人擦了擦额角的虚汗,一脸欣喜的看着明桦周身萦绕着的黑气,开口问道:“子桦,感觉如何?”
明桦闻言缓缓睁开了双眼,他先是用内力烘干了浸湿的衣物,随后倾下身,扶着床沿一点一点的站了起来,重新适应自己的双脚。
他试探性的走了几步,然后来到了门外,抱山老人看出了明桦的意图,赶紧点了根蜡烛放进灯笼里,拿着它给对方照明。
暗林映着明亮的月光,显得更加的墨绿。微风拂过,闪烁着银子一般的光,树叶沙沙直响,远处的树扭动着阿诺的身子,好似在为月夜舞动一曲优美的舞蹈。
可惜,它的美好终究将永远停留在这个瞬间。
砰——
一道黑气化作巨大的龙形朝树林咆哮而去,那庞大的力量裹挟着劲风,将面前的一切都夷为平地。
树根拔地而起,又在空中化为烟烬,转眼间就被黑龙吞没,月亮的光辉渐渐被乌云遮蔽,龙形黑气一闪而过,那威武的身躯像是在昭告世人,它的存在有多么不容侵犯,闭上眼细听,仿佛还有龙吟声在耳边响起。
抱山老人震惊在原地,一双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那条黑龙,木讷的看着它从数米外飞了回来,乖顺的缠在明桦的身上,又在下一秒消失不见。
明桦显然也很感到不可思议,但他并不清楚这条龙的含义在哪儿,只当这内力可以随意变化,因为顾绝昇就是老虎的形状。
现在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成功”二字身上,他不仅将顾绝昇的内力完美融合,目前来看,他掌握的还很不错。
明桦一脸喜色的回到了抱山老人身边,本以为对方会为他感到高兴,谁知完全相反,那表情别提有多精彩了。
“前辈,有什么问题吗?”明桦的笑容骤然消失,心里不禁有些担忧。
抱山老人回过神来,缄默了半天,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子桦,随后不着痕迹的将手背到了身后掐指一算,不知算出了什么结果,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就连指尖被刺破也毫无察觉。
“无事,你做得很好,我只是想事情想入神了。”抱山老人笑了笑,以此掩饰着方才的失态,他挥了挥衣袖,拉着明桦重新回了屋,“现下为时已晚,你在此歇息一夜吧,恰巧明日子昇下葬,你还要过来一趟。”
明桦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他对着空气吹了声口哨,不一会儿一只通体白色的苍鹰鸣叫着便飞了过来,轻车熟路的立于明桦的头顶,啄了啄他的银冠。
“如今我这养了多年的白羽还不如你跟它的关系好,我有时死命唤它都不肯过来,任性的很。”
抱山老人不满的抱怨了一句,弯曲食指弹了弹白羽的尖嘴,结果非常荣幸的遭到了一波鸟嘴突袭。
明桦被对方的样子逗笑了,他摸了摸白羽的脑袋,接着走到一旁的木桌上,拿起毛笔写了一封家书,然后卷起来塞进了竹管里,给白羽绑到了脚上,他拍了拍那柔软的翅膀,轻声说道:“拜托你了白羽。”
苍鹰鸣叫了一声,歪着脖子拱了拱明桦的下巴,在即将飞走前,轻轻啄了啄他的嘴角,惹来了明桦的一声轻笑。
抱山老人看到后,气不打一处来,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颗小石子,放在指尖作势要弹的样子,心寒地说道:“白羽你这个没心没肺的臭鸟!养你多年不如一个美男子的话管用,你是嫌我老了还是嫌我对你太好了?”
白羽扬了扬它那洁白无瑕的头,趾高气昂的飞走了,一点儿都不想搭理自己的主人,好似根本不在意那石子会不会直接把它从空中打落,就像顽皮的孩子弹弓射鸟一样。
明桦看着这一幕,不禁感到好笑的摇了摇头,心道:不愧是前辈养的鸟儿,性子都如出一辙。
于是明桦便在抱山老人的住处休憩了一晚,说实话,他上一次睡在这里,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那时他还小,尤其害怕一个人入睡,因为每当他独自入眠时,梦魇就会如期而至。
这个梦不断重复,像是人世轮回一样,怎么都走不出。他的梦里没有白昼,而是无休止的黑暗,人们的谩骂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他捂住耳朵,却依然能够听见,他试图醒来,却坠入更深的黑暗。
明桦知道,这是他的心魔,即便他之后病愈,小时的创伤也无法在顷刻间抚平,哪怕过去这么久,明桦依然会从梦魇中惊醒,只不过现如今发生的几率已经越来越小,几乎接近于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