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到此结束,画面转回当下。
明桦抽了抽嘴角,感到有些头疼,为何他这么倒霉,重任偏偏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昨日方黎远提出要去打听消息的时候,宋安与谢辞易正好被皇帝传召,这样一来,最佳人选瞬间就落在了他与方黎远的身上。
明桦本想拒绝,然后甩袖回家,毕竟他从不参与这等麻烦事,谁知这方黎远的嘴皮子属实可以,竟能硬生生磨了他半天,连水都没喝一下。如若自己再跟他耗下去,怕是一时半会就回不去将军府了,只能选择妥协。
结果等他们弄清楚事件的大概脉络后,时间已经很晚了,没办法只能等到第二天,也就是今天。
方黎远不知对方在想什么,他神情悠闲的倚在树干上,动作缓慢的打开了水壶,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还问了明桦要不要喝,他这副样子简直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明桦自然不会同方黎远共饮一壶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眼见太阳光越来越强烈,直接穿透水雾打落了下来,明桦赶紧瞥了一眼身后的影子,亲眼看着它逐渐缩短,直至到达极限。
时辰到。
明桦拂了拂袖,凝眸看向前方,只见茫然大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向四周退散,道路渐渐显露了出来,明桦不禁心头一喜,赶紧抓住了还想再吃些干粮的方黎远,不由分说的带着他往前走:“一个时辰内我们必须得出来,不然就会像方才一样迷失方向。”
方黎远点了点头,任由明桦拉着他的袖子,虽然这动作好像有点嫌弃他的意思,但是莫名显得此人很可爱。
这样想着,方黎远的视线不受控制的落在了那双白皙瘦削的手上,复又看向了明桦的背影,双眸晦暗不明。
未免过于消瘦了,看着弱不禁风的。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最终来到了一处深藏在千障林内的村庄——谷禾村,亦是最先发现孩童失踪之地。
方黎远细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小村落,越看心里头便越是怪异,先不说它为何会地处这样一个魔林内,光是此地就给人一种强烈的违和感,想至此,他不禁张口问道:“子桦,你可看出些什么?”
明桦蹙了蹙眉,直接略过方黎远朝前走去,来到了一处住户的门前,拉起门环敲了敲。
哐哐哐——
无人回应。
哐哐哐——
还是无人回应。
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村落内听得格外清晰,明桦不禁皱了皱眉,边敲边问道:“有人吗?”
依旧无人回应。
明桦干脆放弃了这里,又走到了下一户人家,结果还是一样的情况,如此循环往复了好几家后,明桦又重新走回了第一家。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方黎远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带到了一边,随后不急不慢的晃悠到了门前。
下一秒,明桦看到这位嘉安国的镇北王世子,竟然直接抬脚蹬飞了老百姓的家门,就这么明目张胆的闯了进去,跟逛花园似的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
“莫怪本世子,我只是担忧你们是否安全,即使你们去报官也无济于事。”
就是这屋子有点小,委屈了咱们世子,没能让他完全施展开来。
明桦:……真正脸皮厚的人应当是你。
两人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搜寻无果。所有东西都摆放在原地,也没有丝毫损坏的痕迹,看样子不像遭受到了什么,两人只好走进主卧去一探究竟。
房间很破旧,也很窄,两个人勉强可住,再多一人恐怕就嫌挤了。墙皮掉落,致使地上积了一层灰,顶上的瓦片还有不少缺失了一角,想来下雨天会非常的麻烦。
不远处的床榻上躺着一个年轻男子,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衣服虽然看着破旧,面容却清理的非常干净,不似那般邋遢,就是那眼下的一圈黑印让人看着发慌,不知是太过疲劳导致,还是身患重病。
两人对视了一眼,明桦上前一步拉起了男子的手,给他把了一下脉,发现此人脉络调匀舒缓,气血通畅无阻,不似患病之象。
“子桦还会医术?”身后忽然贴上了一个人,耳边湿热的气息让人发颤,明桦的瞳孔猛的收缩了一下。
他强装淡定的扭过头,挡开了方黎远,“略懂皮毛而已,此人应当只是昏睡过去了。”
方黎远看着明桦的小动作,眼中的笑意加深了许多,他双手抱臂摸了摸下巴,忽然转身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才回来,手里还多了一桶水。
明桦一看便知此人想做什么,他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了,只能干站在原地看着方黎远毫不留情的一甩手,将桶里的水尽数倒在了男子的脸上。
“咳咳……”男子被惊醒,一个鲤鱼打挺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双手撑在床边不住的咳嗽。
不知是什么东西卡在了嗓子眼里,男子难受的咳出了眼泪水,双目充血。咳到后头他甚至抬手卡住了自己的脖子,死命的挠着,扣着,就连脖子被他抓破了都不知道。
明桦见状,下意识的站到了男子的跟前,想要用内力帮他逼出来。
正欲有所动作时,他突然反应过来身旁还有个人在,于是又稳住了身形,装成一副焦急无措的样子看向了方黎远,“子远打算就这样看着吗?”
“自然不是。”方黎远摇了摇他那宝贝扇子,老神在在的上前几步将男子扶好,然后一掌拍在了对方的背上。
只听“噗”的一声,男子当场喷了一口黑血,貌似还有一个不明物体从他口中掉落了下来。
明桦无奈的别过脸去,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这一刻他莫名想念谢辞易了,虽然谢小侯爷吵了一点,粘人了一点,性子过于直了一点,但总体来说还是挺不错的。
不像这个方世子,总是做些出人意料的事儿,让人无语凝噎。
头疼归头疼,明桦还没忘记正事儿,那地上蠕动着的玩意一看便知不是善类,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
思及此,明桦掏出了自己的药瓶,将里面的药丸用手帕包好后塞进衣袖,然后用空下来的瓶子将那只看似是虫子的东西装了进去,接着拿瓶塞堵住,顺便给木塞戳了几个孔,以防它中途死去。
做完这些后,明桦便将瓷瓶往方黎远的怀中一丢,再没看过一眼:“抱歉子远,今天就到这儿吧,我感到身体有些不舒服,恕我不能继续奉陪。”
若是到现在都没发觉此事的诡异之处,明桦可就枉费了他那才智双全的响亮名声,事已至此他不会再踏进这件事里半步。
因为他不喜欢惹上麻烦。
不,应该这么说……
他自身就是个麻烦。
明桦正了正神,垂首敛去了眸中的异样,如墨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而浮动着,像是上好的绫罗绸缎从织布机上倾泻了下来。
他抬脚欲走,行至门槛时,却被方黎远拦住,身子一歪便被对方抵在了墙上。
明桦警铃大作,差点忍不住对他出手,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方黎远忽然凑到了明桦的耳边,几乎咬着他的耳根说道:“就在刚刚,我突然想起来你这身上的味道是在哪儿闻到的了。”
明桦心中一紧,在方黎远看不见的角度下,迅速点了身上的几个穴道,随后脸色一白,捂住嘴咳嗽了起来,瞬间就营造出了病发的假象。
他趁机离开了方黎远的怀中,断断续续的说道:“子远若……若是对我的药浴感兴趣,我可将秘方给你,不……不必如此耿……咳咳耿耿于怀。”
方黎远确实被他这副样子吓住了,未说完的话语就这样咽回了肚子里,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明桦,又蓦的收回了目光,认命的扶住了他,沉声问道:“药丸在哪里?”
明桦微微一笑,不着痕迹的藏起了袖子,打算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开玩笑,这药丸吃下去他能当场呕出来。
也不知道宫里的那些御医是怎么想的,不会治病也就算了,还给他整了这么一个难吃的滋补药丸,要不是因为特殊原因需要装病,再加上这东西对身体有益无害,他实在是宁愿被人害死也不愿吃这药丸。
想至此,明桦又将袖子往后放了放,谁知方黎远早已看破了他,还没让他来得及有所反应,便一个闪身来到了他的面前,制止住了他的小动作。
却不想方黎远用劲太大,明桦的身子又“弱”,一不小心整个人就被他拉进了怀里,两人之间瞬间没了距离。
啧。
这人绝对是他的克星。
明桦的额头上冒出了几滴冷汗,因为矮对方半个头的关系,方黎远只要稍稍低头,那薄唇就能轻而易举的印在他的眉心。
即便他们是两个血气方刚的男子,这样的距离也还是让明桦感到了一丝尴尬,头也不由自主的往后仰了仰。
身后被两人遗忘的男子缓过了神来,一脸迷茫的看着他们,表情逐渐从呆愣变成了震惊,然后又回到了呆愣。
“咳咳,打扰一下,我叫鲁平,是谷禾村的村民,敢问二位是何人?为何在我家中?”
明桦闻声回神,安然若素的从方黎远的怀中站起身,他先是假意平缓了病症,随后轻轻推离了面前之人,并且回以一笑。
那笑意带着几分疏离,又有几分浅薄,只是明桦给人的感觉十分温润如玉,跟他处在一起就像是沐浴在冬日的暖阳里,因此很容易忽略一些细节上的东西。
即便是方黎远也不幸中招了,他只当自己逼得太紧,有些失了风范。
倒也不是他针对明桦,而是对方身上散发的同类人的气息太明显,总让他忍不住去给明桦下套,以此揭开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