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伸手,扣住何离的下巴,大拇指缓缓摩挲过何离如樱花般粉嫩的嘴唇,暧昧地将药汁抹去,眸色晦暗不明。
“唔……”何离不防被占了便宜,含着雾气的眼睛睁大。
苏墨面不改色地抽回手,“这么大了还吃东西漏汤,你几岁了?嗯?”
你你你,居然笑话我……
何离脊背弓起,张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像一只张牙舞爪却无可奈何的小猫咪。
苏墨笑了笑,随手从桌上摸起一块糖丢到何离嘴里。
何离正想抗议,却感觉舌尖一甜。蜜糖的味道丝丝绕绕散开,将之前喉头的苦味完全压了下去。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心头散开,何离抬眼看着面前的苏墨,杏圆眼里半是迷惑半是好奇。
门外响起慕渊的声音,“爷,前厅在催了。”
“好”,苏墨淡淡地应了一声,对何离道,“走吧。”
苏府苏老王爷早已在五年前去世,苏老王爷共娶两妻。
第一任妻子也就是苏墨的母亲庄澜早在苏墨年幼时就因病而亡。
虽然苏老王爷的母亲还在,但老人家多年礼佛基本不问世事,如今主持中馈的正是苏老王爷的续弦赵琴。
脚步还未到前厅,便听得里面隐隐传来了女子的嬉笑调侃之声。
“不过是个有人生没人养的黄毛丫头罢了,即便二爷回来了,也不可能看上那种卑贱的乡野之人。”
“妹妹说的是,一个死了爹妈的野种能翻出什么风浪?顾水秀那是倒霉刚巧撞到了二爷的枪口上,和那贱丫头没什么干系。”
何离默默地听着,恭顺地垂着头跟在苏墨身后。
苏墨眉眼间已经隐隐有了暴戾之色。
随着苏墨进屋,厅里的叽叽喳喳的声音也随之停下。
一个穿金戴翠的妇人迎了上了来,圆圆脸十分和善可亲,正是府中当家的赵琴。
她微微笑道,“墨哥儿,你回来了?”
这声音十分温润好听,而旁边的何离则在心中暗暗鄙夷。
只有她知道面前这位看起来和善的妇人是怎么因为自己一个眼神被指责为僭越而被关到柴房里饿了整整三天。
苏墨沉默着将一切尽收眼底,并没有回答。
赵琴见状也不恼,反而对周围众人略带抱歉地笑了笑,“墨哥儿离家近十载,如今回来激动地不知说什么也在情理之中。”
苏墨与这位京城交口称赞的继母不和并不是什么秘密。
苏墨当众这般给赵琴难堪,赵琴也能面不改色地打圆场,足见这位继母的心胸气度。
众人更是在心中感叹一句后母难为。
苏墨还是闭口不语,厅中一时陷入了一阵尴尬。
“吏部裴念初裴小姐到——”苏府里一声下人的通传。
裴念初,吏部裴家的大小姐, 年纪轻轻便名动京城。不知多少世家子弟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故而京城中也有“娶妻当娶裴念初”一言。
话音未落,一个袅袅的身影便婷婷步入前厅,堪堪就要向坐在堂中的苏墨行福礼,却似是经受不住舟车劳顿摇摇欲坠,眼看便要倒在地上。
裴水秀含娇带怯地望着苏墨,两颊绯红。
苏墨冷眼旁观,并没有伸手的意思。
裴念初有点尴尬,不露声色地直起身来却心中愈发不忿。
“苏二爷”,裴念初情意绵绵地望向,婉转如黄莺出谷,绵软如春雪消融。
苏墨毫不领情,磁性低沉的嗓音并无太大波动,“有事?”
对方好像是被吓到了,一双美目中升起了淡淡薄雾,梨花带雨。
她轻咬下唇,像是强忍着怯意,柔柔地答,“念初只是惦念二爷刚回京城有些挂念,才来府上。念初并无他意,二爷莫要误会念初。”
裴念初转眼看到一边的何离,盈盈一福,柔柔开口,“见过何姑娘,不知苏二爷的风寒之症可否好些了?当年幼时就常听二爷时常叨念姑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话里话外有意无意透露出和苏墨关系的熟稔。
何离只是垂着脑袋,不发一语。
裴念初看何离沉默不语,心下愈发得意,又状似关心地开口道:“如此二爷刚刚回京,何姑娘怎穿的如此寒酸,虽然何姑娘父母不在身边,但是这等重大场合也不应故意如此穿着,要不惹得旁人还以为赵姨苛待于你。”
她美目流转,顿了一顿,道:“我车上还有套自家丫鬟穿的衣服,虽然比不得京城现在时兴的样子,但是胜在用料扎实,干净整洁,也方便何小姐以后在府中做活。”
裴念初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微笑。
有婚约又怎样,以前是千尊玉贵的小姐又怎样?一个童养媳还学会纳乔做势了?看看那个缩手缩脚的样子,哪里配得上苏二爷。今天就要让她明白自己几斤几两!
她给边上的婢女使了个眼色,那婢女当即退下去拿衣服。
何离眼神有点冷。
裴念初走上前去状似亲热地拉着何离的手,夸张地叹了口气,“可能是何姑娘自小就没有父母的缘故,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真是太可怜了。”
何离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来。
裴念初自顾自道:“不过我家东西多,给下人的赏赐里拿出点就够何姑娘的份例了。”
厅里隐隐传来幸灾乐祸的窃笑。
趁着这一点空档,赵琴在一旁笑着打趣,“怎么当初你墨哥哥不在的时候,天天与我们叨念你的墨哥哥。现今日盼夜盼可算是盼来了,现在却不与你墨哥哥说话了么?”
闻此,裴念初更是娇羞,绞着自己的帕子,小女儿般佯怒道,“赵姨再笑我,我就走了。”
赵琴道,“还害羞了,哪个不知道咱们裴大才女心中装的是哪位情郎哥哥啊。”
裴念初羞红了面,痴痴地凝望着苏墨,好不可人。
众人看着秀雅绝俗的裴念初,又看看低垂着头的何离,怎么想也觉得是老王爷乱点鸳鸯谱,明明裴家小姐和苏二爷更为般配。
处在话题中心的何离心中反而觉得有点好笑。
明明正主就在边上,要搭讪要抛媚眼随便啊,折腾她算是个什么劲。
苏墨没说什么,径直走到桌前找了把椅子坐下。
何离也抽出了苏墨旁边的椅子,准备坐下。
椅子上搭了一条不知道是谁的轻飘飘手帕。
何离叹了口气。
白皙修长的手指还没有碰到手帕的边缘,旁边就炸出一句刺耳的呵斥,“那可是玲凤阁的帕子,何离,你别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