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离目光骤然放松,手上继续掐着老太太人中的位置。
赵琴在一旁吓得一身冷汗,怒道:“你们这群人都死了瞎了?何离当众谋害老太太你们都没有看到?还不赶紧押了这小贱人见官!”
苏清盛也是一脸的阴郁。
苏墨紧紧地盯着病榻上的老太太,口气是不容置疑的冷,“谁敢动何离一下?”
赵琴一脸的愤怒,“苏墨你竟然要护这个小贱人到这种程度!老太太可是你至亲之人,如今你却要为了这么个小狐狸精不顾自己的亲生祖母的安危了么!”
苏墨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何离的方向。
明明是年纪不大的小丫头,举手投足却有一股沉稳的味道,让人情不自禁地就把心安稳了下来。
他虽然不懂医理,但是也知道中风极为凶险,如果耽误治疗时间有可能会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苏清盛请的大夫明显已经黔驴技穷,且死马当活马医吧。
虽然知道何离并没有任何医学基础,但是既然何离没有明着推拒这个事情,那就说明她肯定对这件事有一定把握。
苏墨的手慢慢攥起。
正在这个时候,老太太突然又咳嗽了一声,灰败枯槁的脸上逐渐泛起了红晕。一直瘫软在床上的手指也稍稍动了一下。
鸣竹兴奋地大叫了起来,“老太太醒了!老太太醒了!”
老太太虚弱地睁开了浑浊的眼睛,鸣竹连忙上来从何离手中接过老太太,扶着她坐起来,又顺手扯了个软垫垫在她身后。
何离见老太太没什么事情了,默默地站起身来走回苏墨身后。
大夫一脸震惊地望着何离,这么危险的病居然被面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硬灌茶水给灌好了?
赵琴一众人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何姑娘之前学过……”大夫试探性地开口。
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红杏和一个保养得很好的中年男子匆匆进了屋子。
中年男人熟稔地向赵琴行了个礼,便一边说着一边神色匆忙地在屋子里寻找着老太太,“听您家的婢女说苏老太太突然中风了。一般人不知道,这种病看似温和但是对老年人而言极为凶险,一个处置……”
话突然梗在了喉咙里。
“出了什么事情么?”病榻中的老太太虽然虚弱,但是仍然依稀可见当年掌家的威严。
中年男人突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疑惑地看向赵琴,“您的婢女刚才不是说……”
赵琴有点尴尬地笑了一声,“之前老太太确实是得病了,但是不知怎么的好像又没什么事情了。大概是母亲年纪大了,时常身体不太爽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这次惊动了王御医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王御医有点吃惊,“自己好了?不可能啊?我行医三十余载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事情。”
赵琴笑的有点勉强,“也是我们家的一个晚辈,见到老太太出了问题,心下着急,给老太太喝了挺多茶水。估计是给老太太呛到了,一下子气性也就通顺了。”
王御医则陷入了沉思,茶水?
他突然敏锐地闻到了一股酸臭味,而这酸臭味中还夹杂着一丝奇特的苦味。他指着床边的一滩秽物道:“这是老太太吐出来的?”
赵琴虽然不明白王御医想问什么,但是还是老实地点点头。
王御医皱了眉头,又紧接着问了一句,“之前老太太是不是用了青葵?”
青葵是大兴朝常见的一种草本植物,清热润肺,而又带着丝丝甘甜,所以除了入药,还多被当做大户人家的熏香。
赵琴也不太清楚这件事情,她疑惑地看向鸣竹。
鸣竹不敢抬眼看赵琴,慌乱跪下,“启禀夫人,老太太是平日里喜欢青葵的味道,所以吩咐我们采了做成熏香,日日用来熏衣服被料。”
王御医又扫过地上的污物,“那敢问是不是老太太犯病之前又用了甜汤?”
鸣竹脑袋深深地低了下去,声若蚊吶,“……是。”
王御医眼神一亮,兴奋道:“这就是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御医感受到了众人疑惑的目光,又耐着性子解释道:“虽然百姓多传青葵可以强身健体,故民间多喜用青葵做为熏香,但是却鲜少有人知道青葵实际上是一味毒药。”
王御医顿了顿道:“青葵的确可以入药,但是所炮制的药材均为短期烈性药物。如果长期使用青葵熏香则身体会渐渐被青葵的药性浸染,变地极为虚弱。而这种虚弱的表现就是身体会排斥含糖量高的食物,尤其是甜汤。”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老太太,“如果青葵和甜汤同时被摄入人体,轻者身体不适突然高温,重者则会口眼歪斜不能动弹,症状极为类似中风。我一开始听婢女描述的症状也以为是中风之症。”
“中风之症和青葵中毒两者虽然都极为凶险,但是治疗方法有着天壤之别,万一差池行错才真是会后悔莫及。”
还好之前的大夫说自己治不了,没有进一步对老太太采取继续治疗。这要治错了,才真是闯了大祸。
人群皆是面面相觑,心中大松了一口气。
而之前的大夫听了王御医的话,脸涨的通红,恨不得钻到地缝里面去。
王御医倒是没太在乎旁人的脸色。他自小喜好医术,最喜欢研究这种刁钻的医学难题。
刚才那丫鬟模样的人说了只有衣物和被褥进行了青葵的熏染,理应这气味应当极轻。虽然他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脱离险境的,但是从结果看,应该是有人发现了这极轻的味道。
他的眉头深深的拧成了一个川字。
这应该是不可能的啊?
他浸淫医学三十余载才将将从青葵与甜汤起反应的苦味呕吐物中倒推出来了青葵熏香的存在。但是如果已经有人进行了催吐,那就肯定是已经觉察到了青葵的存在,而且知道青葵这种鲜为人知的毒性。
他疑惑地扫视了一下屋子里的人。
天下竟然有对毒物敏感至此的人?
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