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当我顶着黑眼圈从卧室出来时,就听到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紧接着是保姆阿姨的声音。
我冷然问:「你怎么有我家钥匙的?」
原来,是伯母梁珍给她配的钥匙,美其名曰让这住家保姆贴身照顾我。
「秦小姐,你快吃饭吧,这都是我专门给你调配的营养餐食,有助于宝宝发育的。」她笑得眼角褶子眉飞色舞。
我忍住心中的情绪,勉强勾起微笑,坐在了餐桌前,举起汤匙却怔在了空中——
「来来来,鲫鱼汤,鱼头蒸蛋,清炖猪蹄,孕妇蛋白粉……」
我嘴角微微抽搐,这是早餐?
那些鱼头炖得烂烂的眼珠直勾勾看着我,还有猪蹄上没有拔干净的猪毛,烩成一锅浓浓乳白色的汤。
从味道上判断,她只为了炖好让我吃下,去腥调味都没有做。
可她根本不知道,我最讨厌吃腥膻之物,更是从来不吃鱼。
我有些恶心,放下筷子冲到卫生间就吐了起来,保姆阿姨也亦步亦趋地追了上来。
「哎哟,这是孕吐啦,正常现象,阿姨啊也是过来人。」
她边拍着我的背脊,露出关心之状。
「我吃不下,太腥了。」我有气无力地扶额说。
「哦哟,这猪蹄鱼头汤可都是好东西,动辄过了水去腥,那营养价值可不都要跑掉啦,太太说过了,让我盯着你都喝掉……」保姆絮叨着。
我摆了摆手,说我实在喝不下去,先去邮局了,问问上次跨国邮寄的退学信有没有寄到。
其实我是骗她的,现在的跨国快件手机上也能查到,我只是想找借口出门。
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梁珍找的这个名为保姆,实为盯梢。竟是步步跟紧我,寸步不离。
我万般无奈,抿了抿唇,只好如实去了邮局,拿出身份证,跟前台小姐询问:
「上个星期我寄出去的跨国信件,烦请帮我查一下。」
「您好女士,是7月4号寄到奥地利维也纳的对吗?」
「是的。」
前台小姐在电脑前摆弄半晌,露出抱歉的神情,对我说:
「现在防控形势比较严峻,快件一时寄不出去了,您看是否先退给您,还是等待正常发货时间?」
「那就先退回来吧。」我心跳砰砰,终于松了一口气,幸好,还没有寄出去就好。
当初为了给齐北川生孩子,我放弃了去进修小提琴的资格,写了退学申请信。
原定是今年十月份入学的,而现在,我不想再寄这封退学申请了。
我曾是省级音乐赛事上斩获奖项无数的小提琴表演者,这是我毕生最爱的事业。
现在想想,也真是傻,恋爱脑上头的时候居然甘心放弃坚持已久的事业,还自信满满觉得日后能再捡起来。
「怎么了?」保姆紧一步跟上前问。
我迅速将那信件塞回包里,转眸淡淡说:「快件寄不出去了,她说过段时间再给我发出去。」
「哦。」保姆点点头,似乎安下心来似的。
我无意去猜她在想什么,于我而言,只想着赶快打掉这个孩子逃离齐北川。
于是,我想方设法匆匆甩掉保姆,步入了医院的大门。
当我深呼一口气推开妇产科门诊的门时,却骤然冷凝住了。
这个医生正是齐北川的同学,以前我们还一起吃过饭。
他笑吟吟道:「嫂子来做产检啊?」
我心事重重地摇摇头,却见他笑眯眯的脸上说出令我毛骨悚然的话:
「不要想着做别的事情哦,孕妇就要安心静养,宝宝才是第一位的。」
我愣住了,原本梗在喉边要堕胎的话也没有说出。
后来辗转的多家医院也是处处碰壁或以各种理由搪塞,拒绝给我做手术的经历,让我明白了。
我低估了齐家的手段和实力。
齐父是这座小城有名的商圈大佬,有的是势力,我这样的小小蝼蚁无从抵抗。
他们耗费如此巨大编造这样一个局,且目前堪知,真正恋爱脑上钩成功怀孕的,只有我一个。
我愤怒地甩开拽着我的手的保姆:
「我要去打掉这个孩子,齐北川背叛了我,连婚都不结,那我是什么,生下长子的宠妾吗?」
「秦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生下这个孩子你就能拿到那样一笔不菲的财产,有什么好怨言的。」
保姆抿了抿嘴,很是不屑地看着我,似乎我是个当了婊子还立牌坊的拜金女。
我呼吸渐渐趋于窒息,意识到齐家在这座城市的影响力,意识到他对我个人的完全可控性。
只要熬到三个月,法律规定不允许人为堕胎时,我就再也不可能有机会了。
无形之中,其实我早已落入这场局,沦为了他家的生育机器。
我彻底绝望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齐北川每天都在电话短信炮轰,跟我不停道歉,发誓他再也不会犯了云云。
若是对于以前的我来说,可能很快就会心软继而选择原谅。
我没有回他。那天夜里,我听着保姆的齁声,一夜未眠,于是打开电脑看了一晚上悬疑和侦探电影。
在看《肖申克的救赎》时,男主撕下牛奶盒里的薄膜覆在监狱密码锁上,通过指纹的排列组合试出密码。
指尖在键盘上悄然落下暂停键,我淡淡蹙眉,手机铃声彼时响起,我接起。
电话那头是齐北川痛哭流涕的声音:
「薇薇,秦薇,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杀要剐都可以,是我猪油蒙了心,对不起你和孩子,等你生下孩子怎么着都好,要走也随你,我帮你介绍对象!」
我唇角泛起冰冷的笑,余下的还有对这份爱情彻底失望的悲凉。
齐北川原来这样在意他的种啊。
而现在,我非常想知道这背后究竟还有什么隐情在等着我上套。
我悠悠启口:「好啊,你今晚从医院回来陪我,给我下跪认错,我就考虑考虑原谅你。」
挂掉电话的那一刻,我心中已经渐渐升起一个报复计划的雏形。
晚上七点半,他果然如约从医院赶到我家,凄惨地跪下身,对我哭求:
「老婆,我错了,你原谅我。」
他跪在我面前抱住我的腿,他的头发因为化疗已经剃光,苍白病弱的样子,仿佛天然弱势。
天然弱势就该被无条件原谅和怜爱吗?
他抱着我的双腿时,目光还直勾勾盯着我的肚子,小心翼翼地附耳贴过来,激动不已:
「薇薇,我听见咱们宝宝的心跳了!你看,这声音让我感受到他是多么的有活力……」
我微笑:「才三周呢,连胎心都没有,你听得哪门子心跳?」
他讪讪地离开我的肚子,盯向我波澜不兴的眼睛,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声嗫嚅:
「医生说,你老公我只剩下最后不到一年的时间了。」
我对他的卖惨不置可否,扬唇淡笑:
「齐北川,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在骗我?」
齐北川怔怔地看着我,半晌,竖起两根葱白似的手向我发誓:
「如果我再有骗你,必定五雷轰顶不得超生,永生永世断子绝孙!」
好。
我在心中答应。这是你自己发下的毒誓,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
夜晚,我趁他去洗澡时,用一张带粘性的薄膜贴在他手机上,在他使用过后悄悄撕下,得出了他的锁屏密码,是一个Z字。
从前由于对他的盲目崇拜,觉得他手机里都是公司事务,我还是不要不懂事去碰了,一直都在做一个乖乖“明理”的傻女朋友。
因此,他对我毫无防备,习惯了我从来不会查他手机。
深夜他在枕边酣睡之际,我屏住呼吸,悄悄打开他的手机,他很细心,还以防万一开着分身模式。
结果,窥到了与我想象中恰恰相反的真相。我无比震惊,颤抖着捂住了嘴。
他不仅不是一个海王,还是一个专一的痴情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