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流逝,过往一切,在说书人的口中,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消遣的谈资。
夏日傍晚,日暮西沉,但繁音城的热闹从此刻才真正开始。
它地处夕昭和澜沧交界,是通商往来必经之路,大批的商人、游子把这边境小城打造成了夜夜笙歌、纸醉金迷的温柔乡。
繁音城,自是不缺浪荡子的烟花柳巷,也不缺市井过客的茶馆酒肆。
潇湘酒馆里,和往日一样坐满了形形色色的客人,一位白胡子老者坐在中央,咂了口烈酒,继续抖搂着故事。
“自夕昭、澜沧联姻以来,恒疆大陆免去了无数战火,只有那北域国,依仗着为数不多、苟延残喘的雪狼军队,偶尔挑起些战争,但也都被打得节节败退,如今已不足挂齿。”
有人不解:“既然北域这么弱,何不直接灭了它?”
“我夕昭国主心怀天下,悲悯众生,在还是皇子时,上战杀敌就从不会赶尽杀绝,传言还救过一众受伤的北域雪狼。他的发妻,赫兰皇后,如今也是澜沧女帝。生下寒星公主后,就带着公主回到澜沧执掌大权,二人虽聚少离多,却伉俪情深,携手将两个国家治理得国泰民安,压根也没把这北域小国放在眼里。”老头捻着胡须,沉吟片刻,又道,“况且这北域,终年飘雪,冰封苦寒之地,我夕昭将士也不是说去就去的。”
“那鬼地方,冷得要死,要不是为了钱,鬼才会去呢!”一位身着明黄色宽袍,头戴紫金方帽的商人,肥头大耳的脸上挂着不屑的讥笑,“但那帮冻死鬼的钱是真好赚啊,哈哈哈哈!”
他身旁的镖师冷眼瞪过去,脸上的刀疤狰狞,恶狠狠道:“你要不想死,最好不要胡说八道,安安静静把这笔钱赚了,我们好分道扬镳。”
商人却更起劲了,讽刺道:“就你这胆子还做镖师?老子经商二十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要不是这批炭数量太大,我哪用得着多花钱雇你?真是......”
可话音未落,戛然而止,一枚锋利的银镖嗖地一下狠狠钉在了商人的脖颈,商人惊恐得瞪大眼珠,捂住脖子也止不住血流如注,下一秒气绝身亡了。
酒馆的客人四散奔逃,白胡子老头抱着酒壶和书卷转身进了后院,也有一些人依旧坐着,气定神闲地喝酒、看戏。
刀疤脸警觉地提起弯刀:“阁下何人?图财还是寻仇?”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角落里,一名紫衣少女冷冷应声,高高束起的青丝如墨,素净的脸上眉目俊俏,看模样约莫十六七岁,但那双眸子却猎鹰般闪着寒光,透露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深邃,“想活命的话,告诉我,那批星岩炭现在何处?”
星岩炭,乃星河陨落之际化成的炭石,夕昭独有,但开采困难,一粒炭能燃烧月余,北域百姓常年需要,故价值不菲,不少商人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做这笔买卖。
刀疤脸眼看是个姑娘,冷静下来:“哼,你若是寻仇,我权当什么都没看见,但阁下想从这单生意中分一杯羹,那便是痴心妄想了。”
“哦?”紫衣少女嘴角勾起,明明是在笑,眼神却十分冰冷,“那么,你可以死了。”
紫色的身影闪电般穿来,待看清时,少女的手指已经紧箍住刀疤脸的脖子,刀疤脸面色涨得通红,明明一身好武功,却因为被银针刺入了穴位,根本动弹不得。
“你......究竟......是何人?”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月、黎。”少女指骨用力,咔嚓一声,刀疤脸没了气息。
座下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原来是她!
江月黎,恒疆大陆赫赫有名的杀手,传闻她是个孤儿,自小被猎户收养,剑术和拉弓射箭都超乎常人,暗器、用毒也无人能敌,小小年纪杀人无数,剑下白骨可累城墙,曾以一己之力让多少名门望族消声灭迹。
刀疤脸重重栽倒在地,江月黎在他身上翻找,拿到了衣襟下藏着的黑色狐尾型令牌,有了这炽火令,星岩炭手到擒来。
炽火令属于赤狐族,赤狐家镖师行镖,兵分两路,一路护送货物,一路护送雇主,两枚施法的令牌,互相感应,到达目的地,人货便可齐聚。
江月黎收了令牌,走出酒馆,夜幕已经降临,夏夜的雨来得急,此刻狂风暴雨大作。
一声口哨,一匹白色骏马穿过雨幕而来,江月黎飞身上马,往西北方向奔驰而去。
转眼的功夫,潇湘酒馆死了两个人,却无人敢去过问。
酒馆的女主人玉潇潇,一袭红衣,倚靠在二楼栏杆上,冷眼瞧着这一切,精致白皙却万分妖娆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她身后的厢房里,走出一位月色锦缎长袍的男子,身形高挑,负手而立,银白色长发瀑布般垂落,五官如雕刻般妖异俊美,眉如墨染,眼若星辰,明明是温和平静的目光,薄唇轻启,却让人心悸:“我跟她,谁会先死呢?”
玉潇潇的眼角浮现魅惑的笑意:“国师大人,何曾失过手?”
门外风雨如骤,雷电喧嚣着,急于掩盖死亡的气息和未知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