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阁,是卧龙镇人气鼎盛的花楼。
北域果然民风彪悍,寻欢作乐都要选在这半山腰上,一座金碧辉煌的楼阁矗立山间,雕龙画虎,流光溢彩,在皑皑白雪中分外夺目。
江月黎无言,百里执玉,此人看似不食人间烟火,可连喝酒都要挑个花楼。
“我这点银子不够请你喝花酒。”
“谁说要你请?我像缺钱的样子?”百里执玉一脸玩世不恭的笑。
江月黎懒得接话,以他二人的关系,加上对方无赖的嘴脸,她只想找个机会弄死他。
早在进来前,百里执玉就束起了发冠,两人换上了北域的商人服饰。
醉仙阁里,浓郁的脂粉气扑面而来,男女嬉笑调情的声音混杂着丝竹管乐,热闹非凡。
阁外风雪飘摇,阁内却温暖如春,二人一进去就被一群女子推搡摸索着着卸了斗篷,撤了手里的熏笼。
二人被裹挟着挤向台阶,江月黎皱着眉头一脸不悦,百里执玉倒是乐在其中:“停停停,别挤了!”
老鸨闻言,谄媚上前:“公子有何吩咐?”
“最好的厢房,一等的花魁,我兄弟二人开心了,黄金白银不是问题!”
“哎!好嘞!二位随我来!”老鸨二话不说,全部照办。
门一关上,江月黎就停下脚步:“我有一枚炽火令不见了。”
她留着那东西是以防日后能有所用,可赤狐的东西出现在北域境内,普通百姓无妨,但稍有权势的人发现都会带来麻烦。
百里执玉笑:“有人挑衅,杀了就是,于你不过小菜一碟。”
“我不怕麻烦,但我也不喜欢自找麻烦。”江月黎冷眼看他,“你是故意的。”
歌姬舞姬再拉扯,也没本事探到她的腰间,唯一一直在她身侧,能神不知鬼不觉卸下令牌的,就是百里执玉。
百里执玉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递给江月黎一杯,凑在她耳边轻笑:“猜得没错,因为喝酒听曲不够热闹,我比较愿意看戏!”
有人叩门,身姿曼妙的女子,身着如朝霞夕晖般绚丽的轻薄舞衣,抱着琵琶走了进来,薄纱遮住半张脸,掩盖不住眼波流转。
她微微颔首,走到案台旁,弹起琵琶:高台之上摘星辰,泥潭深陷握莲蓬,天上仙,地上尘,回首回首,月满无人问。茫茫雪岭,山野沉沉,铁骑踏破山河,血骨他乡孤坟。情深枉枉,心倾凉凉,王权富贵都成空,镜花水月梦无痕......
江月黎不动声色,细酌慢饮,眼看着百里执玉一杯又一杯仰头而尽。
一曲毕,他突然指尖用力,琉璃酒盏在手心碎裂开来,他手指渗出鲜血,沉声道:“你们醉仙阁的曲子都这么血腥难听吗!”
歌姬惶恐,琵琶弦猛地断裂。
百里执玉扔下钱袋,愤然离席。
江月黎被他强行拽出醉仙阁,停在山崖上,她戏谑道:“百里大人,刚才这是请我看了场好戏?”
百里执玉不语。
她继续挑衅:“大人真是忠君爱国,连听到北域惋惜将士的歌谣,都能生出此般怒意!这样刻在骨子里的忠诚,也难怪夕昭国主百般器重!”
百里执玉欺身上前,面色冷若冰霜,狠狠将她抵在崖壁上,手指紧扣她的脖子:“再多说一句,我杀了你!”
江月黎手里的银针终于趁机刺向他的手腕:“那我们可以看看,谁先杀了谁。你不知道,在敌人面前暴露情绪就是暴露弱点?”
银针上,淬了毒,七步诀,普通人七步之内必然中毒身亡,就算百里执玉天生灵力护体,此刻也必然气息大乱,筋脉受损。
至于会不会毒发身亡,不好说。
百里执玉蓦地松手,嘴角溢出血丝,在即将倒地之际,侧身一掌,将江月黎打落悬崖。
掌风强劲,江月黎确实无法躲闪,如同折翼的鸟儿,坠向谷底。
她笑了:算不上高明,中毒的人,非要费尽力气击落我,这个高度,摔不死,真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江月黎听着耳畔的风声,闭上眼睛,但她并没有坠落谷底,而是落入一个轻柔的怀抱。
江月黎稳稳落地,叹了口气:“洛乘风,你又跟踪我!”
名唤洛乘风的男子转过身,黑色斗篷和墨色长发映着稚气未脱的脸,长长的睫毛上落着碎雪,褐色的眼眸清澈见底,眉眼弯弯,浅浅的酒窝里尽是笑意:“你不告诉我你去哪里,我就只能自己找了!”
旋即又收敛了笑意,俯身和江月黎四目相对:“如果不是我赶来!你岂不是要断胳膊断腿?”
江月黎拍开他的脑袋:“杀人打架哪有不受伤的,就算摔了,寻点灵石,搞点草药,半月就能痊愈。”
风雪依旧。
江月黎抬眸看向山崖,百里执玉没有离开,单膝跪地,嘴角渗血,却噙着笑意,直直地看向她,隔着漫天飞雪,神色朦胧。
洛乘风问:“他是谁?”
“百里执玉。”
“夕昭国师?我去帮你杀了他。”
“不用,他的身份,应该不止是这样,如果能证实我的猜测,不用我们动手,他也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