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小道上,一架马车正缓缓行着。
柳婷婷坐在马车里不发一语,她垂着头看着自己那绣着鸳鸯的白手帕,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虽说柳尚书的官位并不高,但她好歹也算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却被身为商户的傅容给抢占了先机,这让她如何能意平。
夜里的大街行人并不多,各家各户都大门紧闭,这是早就有的规矩。
本个京城还稍许热闹,尤其是每逢佳节,更是人山人海,可就在前些年间,一户人家的姑娘因为没被下人们看护好,被突然闯进的山贼给掳了去,第二日还衣不蔽体地给仍在大街上,顿时惹得人心惶惶。
不少人还以为是闹起了政变,要有贼军进关,至此一些得知消息的大户人家更是不允许姑娘们出门,白天尚且如此,夜里更不用说。
柳婷婷颇为烦闷地掀开帘子,只见马车旁所站着的自家护卫一脸严肃,而再探着头往前看去,则能瞧见到坐有柳尚书的车子。今日宴会原是该由柳尚书带着长子前去,但她心念着已经回京的徐晋,这才求了爹爹和长兄,打扮得花枝招展前来。
早知今日会落的这般不痛快,她是断不会求来这机会的。
帘子垂下,未过片刻马车便停在了宅府门口。
服侍丫头很快拿来梯子,柳婷婷在下人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她看了眼一同下车的柳尚书,心下一赌气,也不等柳尚书,直接就才着步子往院子里面走去。
刚进了宅院,母亲刘氏便找了来,她原想推拒,只见母亲刘氏皱着眉,一双眼睛透着怒气,只得喏喏地应声,随着母亲刘氏离去。
柳家宅院一共有三个院子,每个院子旁皆有一个偏院,用于放置物品和留宿客人,柳婷婷一直和着姊妹住在后院,而偏院则留给了柳家妾室所住。
虽说如此,但柳家几位孩子都对妾室分外讨厌,加之这些年妾室又未曾生养,前些日也被刘氏给用理由给打发了去,一时间偏院也重新空了出来,成了说私密话的地方。
刘氏把柳婷婷给带到了偏院,关上木质房门便拉着柳婷婷坐到凳子上,眉头依旧紧锁,“你说说你今天这是怎么回事?非闹着要去宫宴,去了又不知安稳些,净出些洋相让柳家丢了名声!”
宫宴上许多眼睛盯着,大多数又是些心精的,好事不传,坏事传的格外快。
柳婷婷委屈着脸,一双眼睛浮上一层水雾,“母亲,我这是在帮咱们家。肃王殿下身份尊贵,这些年来更是战功显赫,若是女儿将来与他成亲,日后咱们家定能在京中过上好日子。”
听见这话,刘氏狠狠地拧了柳婷婷手臂上的软肉,“胡闹!你瞧瞧你这话说得像一个大家闺秀吗?婚事哪有姑娘家上赶着过去的,更何况肃王殿下是什么身份?你以为跟着他就一定有好日子过?再说他那般的身份,根本也不是咱们府能配得上的。”
徐晋从小虽不养在宫里,但也有着官家面上的名头,这些年又带兵安抚边疆战事,稳固朝廷,可谓是一介权贵,这样的人家,再怎样选都还轮不上五品官。
柳婷婷吃痛地用手捂住手臂,眼睛变得更加水汪汪,“母亲,女儿就是喜欢肃王,难不成您还希望女儿嫁给一个无名无分的举人吗?”
柳婷婷过了生辰就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先前刘氏就和着柳尚书一起在那琢磨,选来选去只觉得尚且没有官职的举人最为合适,她从小就娇生惯养,眼里没有规矩可言,以后免不了什么地方伺候不好公婆。
若是高嫁,到时候没人撑腰反倒会委屈了自家女儿,还不如直接就低嫁,无论如何女儿都不会受委屈。于是两人心下一横,就把举人给叫到了家里头说了好些话,只是不知怎个,这事隔天就传到了柳婷婷的耳中,她直接撒泼不干起来。
刘氏两眼狠狠地斜了柳婷婷一眼,随即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哐当一声,“你可真是让我不省心,肃王何等尊贵?别说你了,这京中哪家的姑娘不稀罕,可你有这样的福气去消受吗?”
徐晋这些年在边疆稳定局势,常年手握兵刃杀伐决断,对人更是冷漠无情,即使不比官家,但也是个令人害怕随时发作的老虎。
不过柳婷婷自幼娇惯得厉害,想要什么都能够得到,又怎会轻言放弃?她见母亲心里还是十分关心自己的,便忙拉住她的胳膊撒娇讨好,“母亲,肃王殿下说不定与外界所传言的并不相同,或许是个好相处的,只是因常年奔波于战事而不得不将自己给封闭起来。”
“区区一个举人,说不好听的恐怕在京中连处宅院都没有,更别提将来过日子。倘若官家赏识,愿意给个一官半职,倒能过得去,可若是官家不抬举,女儿这一辈子岂不是就要低人一等的过日子了?母亲,您难道愿意看着您女儿受苦吗?”
刘氏把手抽出,一张脸透出不耐烦,“你别跟我说这些,你是什么样的人便过什么样的日子,肃王殿下那儿你最好收了心思,不然你爹和柳家上下迟早要被你拖累。”
拖累?柳婷婷顿时不高兴起来,她猛地拍了下桌子站起身子,‘呼啦’一下便将桌子上的茶具都掀翻在地,一时间房间里都是白瓷与地板接触发出的清脆声。
“母亲就是不希望女儿过得好!为何姐姐可以嫁到伯爵府,而我只能嫁给一个举人?母亲和爹爹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亲女儿对待?”柳婷婷嘶声哭诉,抬手将手中最后一个茶杯给摔在地上。
刘氏平静地看着柳婷婷,待她摔完,这才站起身子,冷着脸道:“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能够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只看见你姐姐嫁入伯爵府,却不曾见她在伯爵府里头过得日子,你若是铁了心要去贴肃王殿下,到时候休怪柳家不认你这个女儿!”
说完,刘氏端庄地迈着步子走出了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