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物归原主
张宁熙2022-04-18 15:435,586

  却说翰飞落水后,心中可谓火冒三丈。

  “变色蜥,你也太小瞧你翰大爷了!看我不带逮着你剥皮!”

  穆三郎在旁哈哈大笑:“翰兄,一会要抓住这变色蜥了,还真要剥它的皮呢!你可快点,别叫它逃了。”

  林兆人和武银娇在旁被翰飞的落魄样儿给逗得捧腹。

  那边翰飞还在和变色蜥置气,对方掉入池塘后,颜色又变了。当它爬到岸上,转藏进院中的假山上时,身体又变成了和假山融为一体的灰色。

  武银娇叹道:“穆执事,我原还以为你说笑呢!想不到这变色蜥还真个有如此神奇的魔力。”

  穆三郎道:“那是因为在变色蜥的皮肤中含有某种微毒的物质,用它的血和皮肤炼制成一种粉末后,作画、刺青,图案都可以随着温度感应而变化。”

  他说到此,武银娇和林兆人同时脸色大变:“莫不是——”

  两人正分别站在穆三郎左右,他们对视一眼后,即将询问的眼神投向了穆三郎。

  少年笃定一下,向林兆人道:“林兄,现在你该知道那晚上我为什么要冒险去董天的小院里偷这个东西了吧?”

  他们这边说笑着,那头翰飞又在追击下摔了个狗吃屎。眼见他勃然大怒,拔出剑来要追杀那条变色蜥时,穆三郎和林兆人才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两人同声大喊:“翰飞,不可!”

  翰飞哪里肯,抓着剑就朝那变色蜥砍去。

  而那小东西也像是通晓人性般,左躲右闪,一下就跑至了迂回的长廊上。

  翰飞提剑跟上,林兆人等赶忙去阻止。

  而就在翰飞一剑要刺中那变色蜥时,一声清脆的口哨声响起,那变色蜥“吱吱”叫两声,转头向着后方的小院里跑去了。

  “不能让它跑了!”穆三郎带头追去。

  他轻功最好,跑在最前边。

  林兆人和武银娇,以及提着长剑的翰飞跟随在后。

  而当大家拐个弯,进入府内最后方的小院时,却见那变色蜥飞也似的朝正走在长廊上的风灵奔去,最后伸开前爪奋力一跃,朝着女孩迎面扑去。

  穆三郎惊得大喊一声:“小心!”

  同样被吓得怔怔傻住的还有站在风灵身旁的管陶陶,她几乎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妈呀,这来的是个什么怪物呢?!

  管陶陶当即就本能地伸手阻挡。

  可那变色蜥却轻轻一躲,越出一道弧线,然后跌在了风灵的怀中,又“吱吱”叫了声。

  女孩一脸惊喜,轻轻抚了一下它的头,叫声:“小风!”然后茫然面向众人。

  穆三郎看那变色蜥对她并无恶意,似乎还很熟悉,一颗悬着的心这才安下。

  林兆人和武银娇、翰飞追上来时,风灵耳朵一动,便听出有不少人进了校园,而刚刚说话那人的声音自己还极为熟悉。

  她微微欠身行了个大礼,道:“穆公子,是您么?”

  穆三郎点点头:“嗯,我今日来找林兄的。”

  女孩颔首微笑,晶莹剔透的皮肤在阳光下仿佛能掐出水来,眼神虽然无光,但眼形却好似小狐狸般,微微上翘,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穆三郎一时间有点呆了,林兆人上前问:“风灵,这变色蜥和你挺亲嘛!”

  风灵一笑:“是呀,它是我阿爷在南诏国那边的深山里捡到的,当时它还很小,又受了伤,是我阿爷给它包扎,然后喂养它,并慢慢驯化它的。适才我和陶陶姐姐在院子里散步,忽然听得它的声音,虽然很小很远,可是我真听到了,于是就吹了口哨,想不到还真是它!”

  她欣喜地说完,将脸贴上怀里的变色蜥不断亲昵。

  管陶陶和翰飞看到那小东西恶心的鳞片,心里头却是瘆得慌。

  穆三郎道:“风灵,你管它叫小风?”

  “嗯,”风灵点点头:“我阿爷说它跑起来脚下像是踩着一团风,飞快的,因此我就给它取名小风。”

  林兆人道:“那么说,这只变色蜥其实是你阿爷的,而并非小福班的了?”

  “是的,”风灵回道:“我阿爷被董天说服进入小福班后,他对这只变色蜥极为感兴趣,总让阿爷送给他。可我舍不得,阿爷就只教会了他如何指挥变色蜥。”她说摸了摸怀里的变色蜥,那小东西惧生人,又从她怀里爬至肩膀,瞪着一对突出的大眼睛,警惕地打量众人。

  风灵道:“那日董天被前……”她顿了顿,原想说被前太子的鬼魂所杀,但想到这几天里管陶陶告诉自己,圣人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现令大理寺全面追查真相,因此改口道:“被杀后,管大人他们去现场取物,只找到了我的小翠和小猴,小风却不见了。我还很担心呢,想不到在此相见了!”

  她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像是看到了久违的亲人一般。

  的确,对她而言,这世上最亲近的两个人都死了,唯独剩下的就是这一鸟一猴一蜥蜴了,它们都是阿爷驯化后交给她的,也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

  穆三郎有点儿不好意思,歉然道:“对不起,风灵姑娘,我原是为了查案才将这变色蜥给带走的,没想到它对你这样重要。”

  风云侧过脸,茫然问:“它和董天的案子有关么?”

  穆三郎解释:“和董天的案子并无关系,却和上元节那晚行刺圣人的反贼们有点牵连。”

  “啊?!”这一来,饶是风灵黯淡无光的眼睛里都闪出一道不可置信的光芒了:“怎……怎么可能呢?”

  她不敢相信,小风一直都跟在自己一家人身边,而且上元节那晚他们虽然进入神都了,却从未参与到什么反贼队伍中,更不要说去行刺圣人了!

  “不会的,我阿爷绝不会做这样的事,而且小风也不会,它样子虽然丑,可从未攻击过人。”少女无助地辩驳,小风也像是嗅到了危险,再次钻进了她的怀中。

  她一脸担忧的模样实在可爱,穆三郎忙解释:“你先别紧张,事情是这样的……”

  他便将那晚自尽的刺客背后有变色火焰纹身一事说出,并道:“当时大理寺发现这件事后,武统领便着我将此事转告太真公子。饶是见多识广如他,也未曾听闻过什么能变色的纹身。因此那几天里我们一直在武侯捕内部翻阅古籍,终于在一本古籍中找到这个——”他一指变色蜥,道:“这种生活在南诏国深山里的变色蜥,他们的皮肤和血液中含有的变色液体,正好能够用来纹身,而且纹身的图案也和变色蜥的皮肤一样,会随着环境温度徐徐变化,这就是那些尸体后背上火焰图案栩栩如生的缘故了。”

  林兆人和武银娇恍然:“难怪了,那些尸体上的火焰图案,在烛光下,确实像会动一样!”

  风灵闻言,沉吟道:“关于用变色蜥血液来纹身一事,我也有所耳闻。在南诏国,很多人部落和家族都会这样做。将家族里出生的婴儿,或者某个部落里所有的族人,身上都纹上相同的图案。据说这种图案代表信仰,大家要朝着同一个目标努力,如有违背者,将受到纹身的反噬,世世代代被恶灵诅咒。”

  “啊,还有这样的事!”武银娇吃惊道:“难怪那些人在行刺失败后即便服毒自尽。而且他们所服的毒药还是有剧毒之称的箭毒木,在服用时只要遇上伤口,从血液瞬间就可以遍布全身,死得飞快快,几乎是一瞬间。但这一瞬间的痛苦,却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很多人几乎会觉得胸口要爆裂而亡的感觉。”

  “难怪了,”林兆人道:“那些刺客在死时,无一不是极度痛苦的表情,有的张着嘴似乎想要喊出声,却什么都说不出。也许在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死了!”

  穆三郎道:“对,箭毒木就是这样毒性剧烈的药!那些刺客选择这种药自杀,这说明在他们心中,肯定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或者说是信仰。才会让他们甘冒大险,选择在上元节天堂祭祀时行刺圣人。可他们明明就知道那晚上护驾的金吾卫、内卫、大理寺、武侯捕、御林军人数众多,起码有好几万,却为何要选择在这一时刻呢?而且还在天堂塔顶制造出了前太子李贤鬼魂回归的假象?难道只是为了制造混乱吗?”

  “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要刺杀成功呢?”林兆人忽幽幽地道。

  这话让穆三郎和武银娇脑中灵光一闪——那晚在黑压压人群中冲出来的刺客不超过百人,只是由于围观的百姓实在众多,而且圣人又准许他们近距离挤在天堂下方观看祭祀大典,因此即便是有那么的军士,也根本施展不开。

  而天堂上方又发生大爆炸,前太子李贤的鬼魂先搅乱了现场,然后大理寺护送圣人先行撤退,这才遇上了刺客。

  “那伙人的目的并非真正刺杀圣人,而是想要制造恐慌!”武银娇无不笃定地道。

  这个猜测也得到了林兆人和穆三郎的肯定。

  穆三郎道:“他们利用鬼神,让天堂纵火一案变得扑朔迷离,另外前太子的鬼魂又四处杀人犯案,给百姓制造恐慌,让他们觉得朝廷不可信任,同时挑战圣人的权威。甚至——”

  他没再说下去,但林兆人和武银娇都明显的读懂了——那些人的目的很有可能是要推翻现有的武周王朝!

  从圣人是皇后时,与高宗并称“二圣”,那时关于女人干预朝政将会亡国的传闻就不绝于耳。

  当时,圣人的长子李弘还是太子,在朝堂和民间都极有声望。

  后来李弘亲政后,不断有官员游说他劝圣人回归后宫不再干政,而他也参与了。导致母子离心,最终被毒杀在甘露寺。

  上元二年,李贤被立为太子,聪慧果敢的他同样深受父皇喜爱,早早就有了自己的太子班底,并参与朝政大事。

  而这一次的母子夺权依然逃不过别有用心者的算计。仪凤四年,酷吏来俊臣的手下陆吉达与周经,像是嗅到了圣人和李贤之间母子不合的气味,一同上书告发太子府内私藏重兵。

  高宗哪里肯信?圣人却听信了小人谗言,派金吾卫前往东宫,果然在太子的马房中寻出了铠甲、长刀等,共计五百件。

  李贤大喊冤枉,连高宗也不相信,但圣人言:“为人子心怀谋逆,应该大义灭亲,不能赦免罪行。”于是将李贤废为庶人,幽禁长安,并将收缴的铠甲兵刃在天津桥焚毁,以昭天下。

  李贤身边的近臣张大安、刘纳言等都遭到了贬职流放,无数人受牵连被诛杀。

  直到圣人登基,李贤被前往监视的薛怀义,以及当时新上任的酷吏甄鹤鸣逼得自缢而亡。

  李弘和李贤两位前任太子的死,对于经历了武周酷吏时代,并且极度向往回归李唐的天下人而言,是心里最深的痛楚和怀念!

  因此,那些在背后策划谋逆的反贼们才会想到要在上元节夜打出这样一张王牌!

  前太子李贤亡魂归来,一切拥护李唐的势力们将蠢蠢欲动……

  当然,林兆人、穆三郎和武银娇仨人之间并未说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可是要杀头的,不过聪明如他们,又怎会想不到呢?

  只消一个眼神,他们就知道彼此想到了一块儿。

  此话按下不提,武银娇道:“诸位,你们发现没,这在刺客身上所中的箭毒木之毒,以及这纹身用的变色蜥之血,都是出自南诏国。会不会这些刺客背后的势力,也是来自南诏国呢?”

  林兆人道:“我们这次为查董天的事,也去到了襄州、徐州、许州等地,那边的人都有听说一个叫做开元道的,说是那个道教的人救死扶伤,劫富济贫,还常常会为穷苦的老百姓主持公道。越往南下走,开元道的名气越响亮。你们看,董天也曾提到,而且假太子在上元节那晚于天堂塔顶,也提到了‘开元将盛’,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武银娇和穆三郎即面色凝重起来。

  风灵忽道:“其实我也听说过开元道,在我和阿爷、阿娘流落街头没饭吃时,他们的人曾设粥棚,我们一家三口靠着那几顿粥熬了过来。”

  她言语中是对开元道人士的敬重和钦佩。

  武银娇问:“那么说,他们并非像是董天口中所言的穷凶极恶之徒了?”

  风灵目不斜视,只是淡然盯着地面,呐呐道:“这些我并不知道,可我知道他们都不是坏人,他们给我们吃粥,还给生病的小猴喂药……”

  回想那些曾经历历在目的画面,她不能将那些开元道的人跟林兆人等口中的谋逆之徒画上等号。

  穆三郎看了出来,转过话题,问:“对了,风灵姑娘,还有一件事想要请教你。”

  风灵颔首,道:“请说。”

  穆三郎道:“其实早在第一次于延庆坊看到小福班表演时,我就注意到了你所演出的长剑穿心这个戏法。当时我为了跟踪董天窃取变色蜥,一连三天蹲守在延庆坊,还连着吃了三天的胡饼呢!”

  他笑着说起这事时,林兆人也瞬间记起了穆三郎还曾花一两银子买两个胡饼的事。

  穆三郎继续道:“其实当时你表演完后,我上前想要摸一摸你的胸口,并未有意轻薄,而是我真很想知道这个戏法的谜底,是不是如我想象那般。”

  风灵红了脸,嗫嚅道:“那穆公子所想是那般呢?”

  穆三郎道:“应该是你躺上去的长剑上其实是有一个机关的,就是看似锋利的尖端,其实触碰到人体后,就会自动缩回去。而你胸口则放着一个能弹出剑尖的开关,而在同一时刻,你触动机关,那剑尖便弹了出来,可是这样?”

  武银娇曾听穆三郎提起过这个戏法,而林兆人则同样亲眼所见,这两人的想法自是与穆三郎不谋而合。

  当他说出这些后,风灵点头道:“正是如此。”

  管陶陶却惊讶地瞪大了双眼,道:“风灵,想不到你眼睛看不见,却懂得这么多好玩把戏,改天你表演给我看,不,得教教我才是!”

  翰飞将她辫子一扯,道:“管陶陶,你学了这些干嘛?这些是人家天桥下卖艺混饭吃的本事,你一堂堂大理寺卿家的小姐,不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倒是终日里捣腾这些把戏,让你阿爷阿娘知道了,肯定罚你!”

  管陶陶气得踹他,啐道:“翰飞,你是我什么人呐?我爱学什么,你管不着!”

  两人打打闹闹地追向一边。

  风灵失落地一垂头——她年纪比管陶陶更小,可人家还是父母跟前的小可爱,掌上明珠。她却早早地流落江湖,而且连爹娘都没了,更不用提这些关心自己的好兄弟们了。

  穆三郎瞧在眼里,心生怜惜,又问了她关于马车能否从人身上穿身而过的戏法?

  风灵问:“一辆迎面奔来的马车,从人的身上穿过?”

  林兆人插口道:“正是!这件事也是我、翰飞、管陶陶,还有贺上宁一起在办案中遇到的。当时是黑夜中,我们四人看一辆马车迎面而来,可是当那马车要撞上我们时,却突然好像消失了一般,然后又从我们的身后离开了。”

  “有……这样的事?”风灵不可置信。

  旁边玩闹的翰飞和管陶陶闻言,皆道:“的确如此!”

  这一来,风灵也不禁皱起眉头:“若说是戏法,一般我们都是有托的。就是一个人变魔术,但肯定要有一两个帮忙的。看似好像无关系,其实就是跟着一起骗观众罢了。就像是我用小鸟算姓,再抽签。其实那几天里都是言老汉再悄悄告诉我算姓之人选的布帛上的格子和书册上的页码,然后我再用腹语假装是小翠在说话。至于那些竹签上的文字,那都是鬼画符,根本没有什么含义。说好说坏全凭言老汉悄悄告诉我后,我自己的猜测。当然有时候会很准,更多时候是说好话,这样人们也比较容易接受。”

  翰飞听到这话,想起了第一次算命时,风灵假装小翠跟他说的那番前程似锦飞黄腾达的话,却原来都是骗人的!一想起就来气,看她的眼神也不那么友善了。

  林兆人道:“那么说,马车穿身如果是戏法,在没有内应帮忙的情况下,是无法完成的?难道说——”他想说难道这件事是真实发生的?

  穆三郎却是立马打断,道:“绝无可能!不光是马车穿身,天堂纵火,前太子现身,这些事件的背后肯定是有关联的,而且是一场有预谋的骗局。这些人不光要骗圣人,要骗文武百官,更要骗这全城百姓!咱们切不可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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