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圣人没有太过追究穆三郎的事，转而问起武懿宗、娄师德和管修在南诏发生的一切。
从二月初七起，到今早上回神都，他们仨所领的这支十万兵马队伍，还停留在了南诏国边境。因为发生了太多的怪事，害怕的武懿宗决定先回神都复命，而一路上又担心被开元道追杀，因此让管修护送自己。而同去的监察御史娄师德，则奉命坚守在南诏，等候圣人的下一步安排。
听完这些，武曌说：“那么在南诏到底发生了什么？”
武懿宗便上前，双手一揖，道：“回禀圣人，我等前往南诏后，发生的怪事实在太多，还请听臣一一道来。”
原来，这武懿宗和娄师德、管修仨人领兵抵达南诏后，就将武曌的亲笔诏书给到了南诏国主，对方也十分地配合。听闻境内的开元道是邪教，他表示并不知情，只是知道百姓十分地拥护这个开元道，而且信奉他们的教主——无相真神！
而那个教主名叫百里九龄，曾经是一名来自大唐的道人。
“是李唐的人？”武曌道。
“正是。”武懿宗回。
武曌哂笑：“这就难怪了，李唐复兴，开元将盛，他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想要匡扶李唐王朝了。不管是吓唬武崇操那次，还是在天堂纵火作乱那次，亦或后后面杀董天、陆吉达、甄鹤鸣，都是为了要给李贤和李唐王朝正名，用莫须有的罪名来诬陷朕，当真可恶！”
说到最后，气愤地一甩衣袖。
管修、武懿宗、上官惊云、林兆人和武银娇都吓得急忙跪倒在地。
“圣人勿要动怒，我等定然查出真相！”管修等大声道。
武曌还是很生气：“堂堂武周王朝，偌大一个神都，朕养了你们这么多人，竟快两个月时间，还没有能剿灭开元道那些装神弄鬼的逆贼，还让他们在神都继续魅惑人心。现在全神都的百姓都对李贤鬼魂复活深信不疑，还认为朕这个堂堂天子是妖妇，妄想着李唐王朝的回归！”
圣人勃然大怒，让下方众人瑟瑟发抖。
武懿宗将头压得低低的，边磕头边道：“这开元道实在太强大了，还请圣人容我等说明在南诏国遇到的情况。”
“你且说吧！”圣人稍微平息怒气——她知道，要对付这样狡猾阴险的邪教组织，光靠生气是办不成的。
武懿宗悄悄扯了一下管修的衣袖，他便抬起头来，拱手说：“圣人，还是我来说下这几天的情况吧。当时我们抵达南诏后，一开始都很顺利，南诏国的国主也很配合，还让他们的军队陪同我们前往洱海边的深山进行搜查。只是一路向南，我们发现开元道在南诏那边早已经是深入人心，那些百姓对教主百里九龄的信赖和崇拜，甚至远远超过了他们的国君。那边也曾像神都一样发生过瘟疫，而开元道当时也是有一位圣女在那边发放圣水，救了那些百姓的命。”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难道南诏国主没有发觉异常吗？”武曌问。
管修道：“大约是两年前的事，开元道其实在南诏那边发展得很早，不过一直都是默默无闻那种。也就是两年前一场瘟疫后，很多人因得了圣水痊愈，对他们也逐渐信赖起来。他们的宗旨是惩恶扬善、匡扶正义。”
“屁！”武曌骂了句粗话：“他们就是一群迂腐之徒，只知道效忠李唐王朝，却不懂得朕的治国之才！如今这盛世，哪一点比不上李唐时期？朕治理下的武周王朝，百姓丰衣足食，各国对我们俯首称臣，神都的繁华又有哪一点比不上当年的贞观之治？”
她义愤填膺——她的天下虽然是从李唐窃取而来，但这么多年过去，她对着江山早已倾注了全部的感情和责任。
管修继续道：“臣等也是如此认为。所以我们到南诏后，问清楚了开元道所在的位置，就向洱山出发了。据当地的百姓讲，那边是百里九龄的老巢。当地人也称呼其为无相真神，意思是说他的面目是无相的，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你希望看到他是谁，他就会成为谁。”
“哦？”武曌饶有兴味地道：“还有这等事？”
“对，我手下的大理寺丞翰飞、贺上宁前往南诏时，就曾见过他幻化成了前……李贤王爷的模样。”管修说道。
武懿宗也道：“陛下，这件事臣也可以作证。这次在我们赶到所谓的无相神宫后，其实就是一个山洞，但里面供着一尊没有脸的神像，说是无相真神的塑身。那洞里很诡异，各种的神像都凶神恶煞，有一种肃杀的气氛，让人不寒而栗。”
管修道：“对，因为当时上山的路太狭窄，也恐打草惊蛇。于是我和武大人只点了三千精兵上山，让娄大人领着其余的军队守在山下，就是为了能活捉那妖道。哪知我们上山后，根本没有在洞里看到一人。偌大的山洞里空荡荡的，只有那些神像和贡品、香烛。我们判断里面的人肯定离开不久，于是让士兵搜索。但没想到时，山洞里的烛火忽然被人打灭了，然后几声爆破，再亮起一道光时，光里出现了一个身影，就是……就是……”他不敢再说下去。
武曌冷笑着脱口而出：“就是那个逆子的鬼魂吧！”
武懿宗和管修同声回说：“圣人英明！”
管修又说：“我等当时吓一跳，可那山洞里随即引发了一连串的爆炸，我们的人当场炸死不少。他哈哈大笑，说自己乃无相真神，可以将死人复活。还说……说……”
“说什么？”武曌喝道。
但管修背脊冰凉，浑身发抖，哪里还敢说？！
武懿宗用手肘再撞了他一下，低语：“管大人，你就如实说吧！”
管修这才把心一横，道：“圣人，那大胆狂徒竟说，他不光复活了前太子李贤，还要助李唐王朝回归。”
等说完这句，他额头和后背已经渗出一片冷汗。
“望陛下恕罪！”管修不断磕头。
武曌一抬手：“起来吧，朕不会怪你，朕还没有老糊涂，这些话是那个百里九龄说的。”她的目光一下变得阴鸷起来：“既然他要和朕作对，朕这辈子还从没有遇见这么有趣的对手，那么朕就陪他玩！”
见圣人的神情没那么动怒了，武懿宗松口气，继道：“当时一连几次的爆炸，虽然令我军死伤数百人。但为了抓到这个逆贼，我和管大人在他逃出山洞后又继续追。那洱山上一片漆黑，到处都是小道，到处都是高大浓密的丛林，因此我们只能点燃火把。
可这百里九龄似乎真……真个懂得什么法术一般。他不断的出现，又不断的消失，有时在树洞旁，有时在一块石头后，让我们不断扑空。而他的人又设下了一个个的陷阱，等到管大人将其追到山顶时，双方打斗起来。近处，我们能够看出，他的的确确是个人。只是他脸上似乎蒙着什么东西，也说不清是面具还是人皮，明明看着是李贤王爷，但实则却特别诡异。”
“不消说，肯定是江湖术士骗人的把戏。”武曌不屑地道。
“然后打斗中，管大人一剑伤到他，我看得清楚，的的确确是流血了。这说明他也就是个普通人，根本不是什么无相真神！”武懿宗肯定道。
武曌冷笑：“他要是神，就不用装神弄鬼了！”
管修说：“发生这件事是在二月十三日的晚上，我将他打伤后，他又再次施法，这次竟然当着我们所有人的消失了，这一点直到白天时，我才看明白。”
“哦，那是怎么回事？”武曌问。
管修道：“原来那山上有很多的密道，都是相互连同的，而那些爆破也是他们早早设下的。只是不知他们开元道为何会一早就知道我们要去，埋了那么多的火药。”
“难道说是神都里有内应？”武曌蹙眉问。
武银娇道：“那个叫风灵的女孩子在管府住了一段时间，管大人离开神都前往南诏时，她正好是在的，也许就是她通风报信的。”
“有这个可能。”武曌道，转向林兆人问：“那女孩确认是死了么？”
“是的。”林兆人答：“当时我和穆执事、武统领，亲眼看她坠落山崖。然后我们又下到崖底，找到了她摔得七零八落的尸体。”
武曌又道：“昨天是二月十五，每隔十天就要出来作乱的李贤鬼魂，昨晚上竟然消停了，这事你们怎么看？”
管修说：“那百里九龄幻化出来的李贤王爷，当真和在天堂塔见到的一模一样。我怀疑那时的李贤王爷鬼魂，就是由他假扮的。而在初五那晚玲珑阁外，正月二十五那晚的董天被杀一事，二月初五梁王府上，也都是他。不然为何我伤到他后，昨天晚上他就没有能出现杀人呢？”
“不错！”武曌点头。
武银娇道：“也有一种可能，我觉得会不会其实每次杀人的都是不同的人呢？开元道中的人，应该不少会这种幻术的，就是变化成某个人的模样，然后进行杀人。会不会其实这个百里九龄一直在南诏，但他座下的其他人，比如这个叫做风灵的女孩，就潜伏在神都的任何地方，每次有需要时，就秘密的杀人呢？”
“的确，这种可能也是有的。”林兆人赞同道。
“得了，眼下这事在神都的百姓口中是越传越邪乎，朕也不想给你们太大的压力，但你们需尽快查明才是！”武曌说完，打了个哈欠。
她年事已高，今年都七十有一了。五更不到就起床上朝，眼下又熬到快午时了，因而特别疲乏。
武懿宗、管修等人见状，都是急忙领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