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林兆人仨醒来时，已经身处宫丑所管辖的官家驿站了。
看着屋内熟悉的景象，林兆人问：“宫老，现在几时？”
宫丑正跪坐在小火炉前，给他们煎药。
见这仨人陆续醒来，满心欢喜：“太好了，林少卿、穆执事、武统领，你们都醒来。现下是子时，你们仨晕倒在小竹园里了，是我手下及时将你们救出的。”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幽冥水域下会有开元道的人？还是他们的教主百里九龄！”武银娇不满地道。
“抱歉！”宫丑垂首道，然后将熬在炉子上的草药缓缓倒入三个小碗中，才是说：“午饭后你们三人出门，因不良水域下一直都不太平，即便是在阳城，也一样比不得神都。因此我便安排了几名侍卫跟随保护，他们一路目送三位大人进了小竹园，又在附近打听到，这小竹园里竟是开元道讲道的地方。而且近段时间里，水域下很多不良人都开始信教了。这个百里九龄，他抓住了不良人对圣人的仇恨，以及这里人期盼出去的想法，不断地怂恿他们，说圣人是女子，当皇帝是天理难容。还说江山本就该是李家的，若是李家能够重掌江山，那么他们将改变不良人的命运，从此世代子孙得以重见天日！”
“糊涂呀！”武银娇气得一击床榻边，怒声道：“这些人若想重返神都，应该去立功，怎能信了这样的邪教？这是误入歧途！”
“唉，”宫丑叹口气：“也不能全怪他们，要知道，生活在这幽冥水域下的人，才知道这里的苦。什么吃的都没有，一年四季就那么几个菜品，不是土豆就是萝卜，最多再来点儿白菜、豆芽。很多人逢年过节都吃不到一只鸡、一条鱼，更不要说什么羊肉之类的了。”
这话让武银娇等有些心酸，都是武周的百姓，这里的人竟过得比神都很多人家的奴仆还不如。
宫丑继续道：“所以他们心中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去到神都，离开幽冥水域。可每年各地方来挑选的不良人名额实在太少，很多年轻人凭借着体力和立功出去了，但他们的家人却永远地被困在了水下。即便是侥幸出去的人，其实过得也并不好。这些不良人在神都做着最累最危险的工作，但得到的俸禄却远远比不上良民。而且即便立功了，也不会因此改变命运，不良人的头衔一辈子都摘不掉。”
林兆人忽然想起了大理寺的仵作黄登，当初他和管修一起进的大理寺，两人携手侦破无数要案。可管修一路高升，黄登却永远地停留在了仵作的位置上。渐渐地，他一颗热血丹心慢慢冷却，变得得过且过起来。
“所以说，能够摆脱不良人身份，重回神都，对这些人来说，有着巨大的诱惑力。”穆三郎道。
“正是！”宫丑说：“而这个开元道也正是李勇了这一点，怂恿大家反对武周朝，反对圣人。而圣人身为女子，又曾经杀死过自己的两个儿子。这一点在世人看来，是她一生都无法抹去的污点……”
武银娇忽地生气道：“圣人治国有方，给天下百姓办了那么多的好事，使四方臣服。难道仅因为她是女子，就不能当皇帝么？当初太宗李世民不一样为了皇位杀死自己两个兄弟，还逼得父亲退位让贤？”
她越说越说气愤，最后道：“自古男人总把女人当洪水猛兽，说女子是红颜祸水。汉高祖刘邦夺得天下，世人称赞他有勇有谋。汉武帝刘彻开创盛世，大家赞他雄才大略。可商汤亡国，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世人却将账记在了妲己和褒姒身上，说妖女亡国。哼哼，从古至今，所有的错都是女人的！只因身为女子，便是原罪。”
这番话让穆三郎和林兆人一怔，都不约而同垂下头来。
那宫丑却是道：“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女人的天下就是家里，将后院打理妥当了就是最大的功劳。那些大事呀，还是应该交给男子去……”
他没再说下去，武银娇投来一记必杀的目光，狠辣，戾气。
“咳咳，”宫丑咳嗽两声：“这样吧，汤药已经凉了，三位大人快些服下吧。我们的侍从在发现你们进去小竹园多时后，见里面有异动，便冲了进去。他们跟我说，当时很多人想要趁机偷袭你们。而那百里九龄却趁机逃跑了。于是他们将你们救了回来，看你们晕倒了，我估摸着是中了迷香。便请了郎中过来，这些药就是郎中开的。你们吃下后，到明天体力就能恢复了。”
林兆人和穆三郎谢过了，武银娇却还在生闷气。
两位少年便代她向宫丑道声谢，宫丑连连摆手：“一点小事，不足挂齿！”
宫丑走后，仨人将药汤喝下。
睡了一下午的他们，此刻都精神抖擞，便围坐在油灯下闲聊。
武银娇道：“原以为开元道最多是躲藏在了幽冥水域，却想不到这里的人对开元道简直敬若神明。而那个教主百里九龄，也实在太神奇了！以前听翰飞、阿宁说起他，还以为就是个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却想不到有此好手腕，这么懂得蛊惑人心。”
林兆人叹口气：“咱们是二月二十一下水的，过了今晚就是二月二十三了。进来这地方已经两天，也不知道外边的情况。”
“不若明天一早，咱们就先出去吧，将事情禀告圣人，让她派兵前来围剿。我就不信那开元道的人，能长了翅膀从这水域飞出去！”武银娇恨恨道。
“行！”林兆人应承道，忽见坐在自己左手边的穆三郎正在把玩一张纸和一个信封，竟是从小竹园带回的！
少年正要开口询问，穆三郎忽然用手指蘸一点儿水，往那信封上一抹，然后里面写的字竟然呈现出来。
穆三郎欣喜道：“我解开谜底了！”
原来，百里九龄读信时，假装用圣水抹眼睛，其实这只是一个幌子，其真正用意是把手上的手抹到信封上，这样就能透过信封看到立马的字了。
穆三郎举起那封信，道：“这是我悄悄从小竹园带回的，我们一开始都以为百里九龄读信，是用的障眼法，就是换了信的次序。可其实他根本不用，这种信封是特质的，比一般的纸张要薄，沾水即可透视。而他故意为之，就是想让所有人以为他拥有神力，如此而已。”
“厉害！”林兆人赞道。
武银娇也是欢喜地拍拍其肩膀，道：“三郎，你可太聪明了！那么咱们追去屋里时，为什么百里九龄会飞起来，飞到房顶呢？我当时虽然有中迷烟，可我记得是清清楚楚看到了这一幕的。他就好像神话故事里的仙人，一下子腾空而起，这又是怎么回事？”
穆三郎撇撇嘴：“这一点我可还没有想到，有待考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