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兆人仨划着小船赶到洛水河离神都很远的分流尽头时,已是夜里子时。
其时天空陷入一片混沌黑暗,乌鸦在光秃秃的枝桠间呀呀而鸣。
四周全是荆棘丛生的灌木丛,粗壮笔直的枝干自冲向云天。
武银娇有些发怵:“这儿确定是幽冥水域么?”
穆三郎坐在小船的最前方,用力划动船桨:“确定,曾经我和一个武侯捕的暗桩来过,当时是为了某个案件。”
林兆人坐在小船的最后,少年一直没吭声,在仔细打量水域的附近。
不久,当船抵达岸边时,一股浓雾袭来,带着阴森森的寒气。
透过水汽,可以看到在不远处的的山洞里亮着光。
穆三郎领着二人靠近,见是一对侍卫把守着山洞一片小湖泊。
虽然地方不大,也有二三十人。
为首的侍卫统领看到仨人,不由得眉头一蹙:“诸位,请问来此有何贵干?”
林兆人等打量他,见是个三十多年的中年汉子,生得魁梧敦实。身上穿着甲胄,手里头握着一把长剑。
“你们是把守幽冥水域的么?”武银娇问,同时亮出腰间的内卫统领令牌。
“原来是武统领!”那人一拱手:“失敬,现下这个时间,不知几位前来所谓何时?”
林兆人道:“我们是为圣人交代的案子而来,适才有一个嫌犯在被我们追捕时逃脱,而神都内外都没有找到她和她的同伙,所以我们怀疑她会不会是进了幽冥水域。”
“哦?”对方沉吟片刻,道:“应该不会,幽冥水域是在山洞里的湖泊之下,通过时需要经过一条狭窄而幽长的地道。地道中,每隔十米有人把守,另外洞口则每日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监管。而那密道设计复杂,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凡是进去或者出来的人,都必须有圣人手谕,或者官府盖章的通行文书。而且一旦有人偷偷溜出来,即会触发机关,那时守在洞外的我们便会立马知晓。我们也会在洞外放出信号弹来,武侯捕便能立刻收到。”
武银娇赞叹:“果然戒备森严!”
那人叹口气:“没法,这里面关着的都是曾经犯过错,或者家人犯过株连的人。自圣人登基以来,那些反对她的声音不绝于耳,时常又各种的逆贼打着匡扶李唐的旗号作乱。而幽冥水域下的这些不良人,更是朝廷严防死守的重中之重!作为幽冥水域的值守者,我们更是不敢懈怠!”
穆三郎道:“那能否容我们下水一看?”
“你们要进去抓人?”那人吃惊道:“你们可知地下的人都非善类,虽然朝廷也有在幽冥水域设置官府驿站,同时设有不良使。不过那些人也最多勉强维持里面的生活次序,而且还会时不时发生暴乱。三位大人如果没有侍卫陪同,即便下到水下,也不一定能够找到想找的人,而且还很有可能会遇到危险。”
“真这么可怕么?”林兆人挑眉道:“即便是不良人,也有可能改过自新。不是还有很多不良人通过立功,从水下出来,在神都武侯捕、大理寺、和县衙做侍卫、捕快呢!”
“唉,”那人一声叹息:“的确有部分人是通过立功出去了的,也有县衙等地方每年来水下挑选一些年轻力壮的少年郎。不过那毕竟是少数,更多的不良人长期被困水下,有的人甚至终其一生都不得出去。这些人心中对朝廷和圣人是怀有怨恨的,因此我们各外要注意。”
“行,”武银娇道:“那么就让我们自己下水调查吧。那人应该是刚刚下水不久,也许没有从你们这边进入,但极有可能是从密道进入的。趁此机会,我们下水找她时,也顺道将这密道的事情给一并调查清楚了。这样对你们而言,也是好事。”
那人即为难起来:“这……没有圣人手谕或官府文书,实在不能放行,还请诸位大人见谅!”他说着弓腰一揖。
见这仨人面上凝重,又恐得罪了他们会吃不了兜着走,便言:“不若这样,三位先回神都请命,只要拿到了手谕或者文书,我们就可以放行了。至于这地道口,我们也会严防死守,绝不让可疑之人进出,还请放心!”
“荒谬!”武银娇呵斥:“那嫌犯为开元道叛党,极有可能藏匿在此。而要回神都拿手谕,这耽误的功夫犯人要是跑了,唯你是问?”
对方即焉了:“这……这……”
穆三郎上前一步,扯下腰间悬着的白玉龙凤令牌,道:“我知你们的为难,不过事有轻重缓急,喏,这是圣人御赐给我们武侯捕太真公子的。因为我负责调查此案,因此太真公子将令牌给了我。见令牌如见圣人,武周境内没有不可去的地方。还望能放行!”最后一句重重说出。
如此,对方还能说甚?只得领着他们仨来到一条设立了两扇木门的石洞前。
那人向两名守卫耳语几句,然后其中一人拿出一把钥匙,这人自己也从身上摸出一把钥匙,两把合在一起,然后朝锁孔探入。
“咔嗒”一声,锁芯弹开,锁被取下,大门打开。
放眼放去,一条狭窄幽长的暗道展现眼前。
地道内每隔十米设立了一个烛台,另外还站立了一名放哨的侍卫,手持长矛。
武银娇惊讶道:“真想不到,神都境外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她是第一次听说幽冥水域,眼下还要进去看看,心里头不由紧张得打鼓。
林兆人也紧盯着这地道,心里隐隐感动一阵不安。
那人则说:“三位大人,幽冥水域下全是不良人,这些人中有老弱妇孺,也有恶霸狂徒。而且水下之大,不亚于半个神都。因此各位去到里面,还请多加珍重。若有什么情况,也可以找到朝廷在水下的官家驿站,那边会有不良使为你们解决问题,切不可轻举妄动!”
他的郑重其事让林兆人仨人越发不安起来,这幽冥水域到底是什么可怕的地方,竟能让一个朝廷的小吏如此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