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鹤鸣的心咚咚跳得厉害。
不知怎的,明明只是一盆水,已经好几个人都试着摸过了,甚至还有不少的人喝下了,可当他要伸手进去触摸时,还是觉得心里紧张得发毛……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他环顾四周,林兆人、武银娇、穆三郎都目不转睛盯着自己。而那些并不认识的一干百姓,则一个个脸上露出了匪夷所思的兴奋表情——他们都是认识他的,知道他曾是神都有名的酷吏,还是第一酷吏来俊臣的徒弟。
他做过的坏事和造下的罪孽堪比高山大海,罄竹难书。
“这水不会真有问题吧?”甄鹤鸣想,复又嘀咕:“不至于,刚那仨人都洗了手,这女子还是在他们前边洗的,要是水有问题,他们怎么会都安然无恙?”
然,他还在犹豫中。
伸出去的手,在半空哆哆嗦嗦的,就是不敢下水。
群众中已经有人不耐烦了,起哄:“哟,要是害怕就算了,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坦坦荡荡接触圣水的!”
“就是,这圣水也是要分人的,刚刚这三位虽然是当官的,可他们触碰了圣水却无碍,说明他们都是好官。”
“对对对,以后圣人选官员,也可以用这个圣水,选出那些有良心爱百姓的好官来,那么我们武周才能更加繁荣昌盛!”
……
大家七嘴八舌,甄鹤鸣脸色阴沉地越发难看,不由喝道:“胡说八道!哪有这种事,这水昨天毒死了人,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脚。”
那圣女道:“行了,这位大人,您要是怕,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那还是算了吧。”说着,将自己的纤纤玉手伸入铜盆,缓缓搅动起来。
她的怡然自得,围观者似笑非笑的嘲弄,让甄鹤鸣的心瞬间失衡起来。
一股气冲上头,他颇为恼怒地道:“哼,不过是洗个手,这有什么。”说着将手伸入水里。
而在他手入水的同时,水面升高,差点儿要溢出来。
那少女急忙上手抽出,水面这才退回去。
也难怪,这铜盆实在太小,而装的水也太满。一人洗手尚可,若是要两人同时伸手在盆里,那水便要溢出去了。
甄鹤鸣的手在水盆里洗得欢快,围观者看热闹的眼神中竟透出一抹失望。
这股失望之色叫甄鹤鸣的内心愈发激动起来,他脸显轻蔑地道:“都说我当年做酷吏时杀人无数,罪孽深重,可这圣水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他话说到此,轻描淡写的脸色忽然腾起一阵痉挛,然后眉头紧锁,双眼凸爆得几乎要蹦出眼眶来。原本洁白的眼球都变黄了,上面渗出密密麻麻的血丝……
“啊——”周围人大叫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圣水灵验了!”
众人揣测纷纭,现场乱作一团。
那圣女后退一步,道:“生死有命,我早说过了,这圣水能使人善恶,惩恶扬善!”
甄鹤鸣转头怒视于她,浑身的力气却像被抽干了,颤抖着一手指向她,张着嘴想要说点什么。可话未出口,一口鲜血喷浆而出,人就轰然倒地。
“甄大人!”林兆人上前一把抱起甄鹤鸣,男人脸色发黑,已口吐鲜血而亡。
那阴森恐怖的脸庞让现场的孩子直接吓哭,女人老人则吓得瑟瑟发抖。
青壮年们大着胆子上前看了一眼,也都吓得心里头发怵。
“错不了,是昨天和曹彪死的情况一模一样!”
看甄鹤鸣已死,这时人群里有人说话就大胆起来:“这甄鹤鸣作恶多端,死不足惜,看来圣水还真是显灵了!”
“我看是无相真神显灵了才是!”
有人甚至就此跪下磕头:“无相真神在上,请保佑我们的疫病快点好起来!我们将永远跟随侍奉无相真神!”
现场的人就好像疯狂了起来,一个人跪下后,一片的人跟着跪下。大家双手朝上,不断的举起,拜倒,口里也碎碎念着:“无相真神赐我圣水,保佑我全家!我们将永远跟随侍奉无相真神!无相真神万寿无疆!”
林兆人、武银娇和穆三郎越看越是觉得诡异,而这周边数百人几乎进入了一种疯魔的状态中,这让他们发自内心的恐惧。
武银娇朝那圣女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这无相真神又是什么邪魔外道?!”
圣女转脸向她,笠边上遮脸的薄纱轻轻晃动。
女孩清晰明亮的声音响起:“无相真神就是开元道!开元将盛,李唐复兴!”
这话让武银娇等人和现场十多名金吾卫侍从都是大为震撼——堂堂神都城外,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敢高喊复兴李唐的话?
这不是想要造反是什么?!
所有人的神经都瞬间紧绷起来。
而那些早已经被瘟疫和饥寒折磨得麻木的百姓,却像是受到了感染一般,跟着大喊:“开元将盛,李唐复兴!”
武银娇气得银牙一咬,拔剑就朝那圣女刺去。
可还没等她近身,那女孩随手甩出一枚火药弹,“喷”一下激射出大片火花和烟雾。
武银娇用手臂将鼻子一挡,道:“小心有毒!”
其余人也都感觉捂住了口鼻,再朝四周望时,见在不远处的大树下,那白衣少女已经坐上了一辆马车,驾驶着马车向着后山疾驰而去。
“她就是开元道的人,切不可让她跑了!”武银娇大喝一声,转身向不远处的马车上一跃,自己就坐在了最前方赶车的位置上。
林兆人和穆三郎也同样施展轻功飞至马车上,两人同时落坐在武银娇的左右。
少女斥一声:“驾——”那马便向前狂奔。
她一鞭子紧过一鞭子的抽打在马臀上。
那马因吃痛而甩开四肢狂跑。
眼见着就要追上前方那辆车了,可因山路狭窄,他们的马车始终越不过去,也无法阻拦对方停下。
林兆人在后大叫:“你跑不掉的,开元道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会出现在神都,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快点说出来,还可饶你性命!”
可他的声音回荡在这山谷中,根本不得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