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驾驶着马车即将到达山顶,林兆人觉得再任由对方向前,只怕局面就很难控制了。
“我先过去看看!”他向穆三郎和武银娇说一声,然后腾空一跃而起,飞身蹦至了前方的马车顶棚后方。
那辆马车的前方,圣女正在驾驶着,她挥鞭不断打在马臀上,大喊:“驾!驾!”
车轮压在山间的石头路上,不断颠簸,好几次都要侧翻。
林兆人双脚站在车厢的边缘,一手扶着车框,一手握剑,努力保持平衡。
“我们已经知道你是谁了?快停下来吧!”林兆人大喊。
那圣女却毫不回应,始终驾驶马车向前疾驰。
穆三郎在后大喊:“抓活的!”
林兆人便慢慢沿着飞速前行的马车边缘向前方靠近。
这时,两辆十分逼近的马车已经行驶到了高山的边缘,只要稍有不测,就会跌落悬崖,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情况万分危机!
林兆人隐隐预感到那女人准备引马车冲入谷底,和他们仨人来个玉石俱焚!
眼见着圣女驾驶的马车突然向着山谷里一拐,林兆人在心中叫声:“不好!”然后飞快越至前方,伸手抓住对方手腕,然后双足在马车上一点,便带着那女人腾空飞起。
“轰”一声巨响,马车失控侧翻,那马儿嘶鸣着将车拽入谷底。
后方马车上坐着的穆三郎和武银娇在马车即将坠崖时,两人飞快地同时紧勒住缰绳,才在山谷的边缘悬崖勒马。
马儿一声嘶叫,踏起一片灰尘。
当车稳稳当当停住时,两个人悬着的心才算是重回胸腔,都长长舒口气。
而那边林兆人抓着圣女的手,想将她从悬崖的空中拖回山坡上。
对方却忽然冲腰间抽出一根九节银鞭,腾地甩出,一下勾在了斜长在山顶的一棵迎客松上,人也借着力道挣脱开林兆人的手,越至那松枝头,腾空和这仨人对视。
她一身白衣,站在这清脆松枝上,裙摆和斗笠上的薄纱迎风摆动,有种衣袂飘飘出尘脱俗之感。
林兆人双足刚刚沾地,便调转过身子,和穆三郎、武银娇并肩而立,朝着她厉声呵斥:“你到底是谁?你这兵器我认识,二月十一日那晚跟踪我们到玉鸡坊,并且还交手了的人就是你吧?”
迎客松的枝干在风中轻摇,圣女悬空而立的身体也随之一颠一颤。
她本人似毫不畏惧,带着斗笠的头扬得高高的。
穆三郎一颗心却紧张得几乎要停止跳动——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坠入崖底。
“你先上来,有话好说!”少年高声喊。
武银娇也道:“你已经跑不掉了,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们调查,说出开元道的情况,将功赎罪。我们便可以酌情代你向圣人请罪,让饶你不死!”
可那些话好像吹过的风,又像是打在棉花上的拳头,根本得不到回应。
那圣女只是隔着面纱瞧向他们。
当一阵风拂面而过,撩起她遮在面颊上的白色薄纱的一角。
穆三郎注意到女孩露出的下颌洁白如玉,淡红色的薄唇微微勾起一笑。
不知怎的,那熟悉的笑容这一刻只让人觉得觉寒从心起。
穆三郎冲口而出:“你是不是风灵?风灵!”
而那人却全无回应,忽尔将双手展开,人便直愣愣向着后方倒下。
“不要啊——”穆三郎大喊一声,扑过去就想救她。
但林兆人和武银娇死死地拉住他,道:“不可,万丈深渊,摔下去会死的!”
他们一个压住他肩膀,一个拖着他手臂,令他动弹不得。
穆三郎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那个白色身影朝着幽深的深谷坠落,他的心也随之坠入黑暗……
片刻,等到他逐渐缓过神,才是冲到那悬崖边,对着下方大喊:“风灵——风灵——”声音里带着哭腔。
这是他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喜欢看她的脸,喜欢听她的声音,喜欢沉溺在她温柔的笑容里。
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对她的惊为天人,她亲手煮的那碗长寿面,以及那根还放在衣襟内未曾送出去的玉簪,和那些未能亲口表白的话语……
武银娇秀眉紧锁:“三郎,你怎知她是风灵的?她一直带着面纱,咱们连她的真面目都不知道呢!”
林兆人则紧拉住穆三郎,同时道:“我也觉得像,她的身高、体态和声音都像。”
武银娇即沉默不语了,她看得出穆三郎对风灵的感情,可毕竟对方是邪教开元道的逆贼,又让她如何说出安慰的话?
随即,林兆人提议去崖底看看,武银娇也说好。
她转向穆三郎,道:“我记得那晚上在玉鸡坊的墙头上,她中了你的钢针,这才不过三天,伤口肯定没有好全的,咱们大可找到尸体,看一看是否有伤,如此也可断定这圣女的身份了。”
仨人即沿着小路向崖底走去,一直到天黑时,才到得崖底。
深黑幽静的山谷里杂草丛生,数不清的苍天大树密密层层。林兆人拿出火折子点燃几根树枝,分给每个人拿在手里做火把。
一直到半夜,才在一个水潭边找到的风灵的尸体,算摔得四分五裂,手臂是手臂,腿是腿。
每一块尸体上都是血肉模糊。
武银娇看了当即想吐,林兆人急忙扶住她,问:“你还好吧?”
少女点点头,但立刻又哇一声吐出来。
穆三郎看着那些散落得七零八碎的尸块,一想到这尸体主人的笑脸,就忍不住悲从心起——早在四天前那个晚上,发现风灵有可能就是追踪他们的人时,他一直强忍着找对方一问究竟的冲动。总盼着是自己弄错了,或者说她能够主动坦白,说出不得已的苦衷。
那么即便是拼着被圣人责罚,亦或是拼上自己的性命,他也定要护她周全的!
可她连一个解释都不曾给!
穆三郎的心像是被割裂了一般的痛。
随后,林兆人找到一条手臂后,褪去上面的衣服,发现有一枚小小的针孔,还红肿着。
林穆三郎痴痴地道:“果然是她!”心底的希望彻底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