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大娘领着管修五人上去三层时,在回廊里遇上了几个正在谈论鬼魂杀人和纵火一事的姑娘。
那些女孩子一见到金花大娘凌厉的眼神,都像是被烫到一般,速速地闭嘴离开。待这行人走过后,她们又忍不住探出头来再望上一眼,口中对几名男子议论纷纷。
玲珑阁内的布置本就金碧辉煌,这越往楼上走,装饰就越发奢华。
三楼并没有客坐厅,每一间厢房都是带了大露台的一进一室房。
在朝向洛河面的厢房中,居中的一间屋子门厅敞开,从里面传一阵极为熟稔清脆的琵琶声——慢条斯理处如泉水叮咚,豪迈奔放时似玉珠走盘。
琵琶的动听让所有人不禁放缓了脚步。
翰飞更是赞了一句:“好指法,肯定是翠羽姑娘在演奏。”
话音刚落,就瞥见管陶陶投来的一记必杀目光,赶紧麻溜地闭了嘴。
金花大娘倒是颇为得意地低声道:“这神都之内论及琵琶的功力,只怕无人能和我们翠羽一较高下。”
一行人沿着长廊至厢房外,闻那琵琶声停时,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各位姑娘,小可今日吟诗一句,你们若能接上后一句,就赏黄金一锭,如何?”
数名女子的声音响起:“好啊,好啊!穆公子可要说话算话!”甚至还鼓起掌来。
男声郎朗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一言九鼎!你们且听好上句了——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
他语气轻快地念完,一时间厢房内变得鸦雀无声,就连站在房外过道上的金花大娘、管修和林兆人等也像是被电击到一般,都是面面相觑,一颗心也在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到底是什么人?
明明在前夜后,几乎神都所有人都知道这首诗是前太子李贤所书,那就相当于禁诗了,却又为何偏偏要在此提及呢?
大理寺五人同时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却不敢打草惊蛇。
金花大娘也一下捏紧了手里的丝帕,生怕大理寺这些人将玲珑阁当成这狂徒一伙的了。
然,厢房内只静得片刻,就听一个女子尖声回应:“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穆公子,你答应的话可不许反悔!”
“哈哈,”穆公子一声轻笑后,便闻那女子惊呼:“哇,真是一锭金子呢!谢谢穆公子”
另外两三名女子则同时抢着说:“三摘尤尚可,四摘抱梦归!穆公子,我们这也算吧?”
“好好,都有!”穆公子大气地道。
一听这情形,金花大娘气冲冲进入厢房,拨开门边水红色的帷幔,怒不可遏道:“大胆狂徒,谁准你在玲珑阁内诱我家姑娘念这诗的!你自己嫌命长了,我们还想活呢!”
管修五人跟在她身后进入厢房,那围坐在穆公子身旁的几名手拿黄金的女子不由吓得一吐舌头。
“你们呀你们,不知死活的臭丫头!”金花大娘奔上前,拿帕子的手掌每个姑娘头顶敲了一下。
唯独放过了坐在正前方端着琵琶的一女子。
只见她姿容端庄,面貌清丽,穿一条翠绿色的齐胸襦裙,搭配一件披帛,薄施粉黛,文秀雅致的模样倒好似个大家闺秀般。
管陶陶心中一哼,暗咐:“此女必是翠羽无疑了!”
果然,金花大娘转身就朝她夸道:“你们一个个看看,为何翠羽能当玲珑阁的头牌,人家才不像你们这样见钱眼开!瞧,人家大理寺都来调查鬼魂杀人的事了,尔等还敢胡言乱语?”
这一来,那些个姑娘们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有的甚至哆嗦着将手中的金锭掉落在地。
唯那翠羽姑娘不急不缓,轻轻将琵琶放下后,站起身来缓缓向着管修等人施了个礼,道:“见过管大人及诸位大人!”
她声音婉转动听好似百灵鸟,容貌也格外地出挑。在一众浓妆艳抹的庸脂俗粉里,好似出水清莲般媚而不妖,难怪能俘获阅美无数的武崇操的心了。
管修朝她点点头,喊了声:“翠羽姑娘。”目光却转到了一旁檀香木桌正座的穆公子身上。
见那少年一袭波斯纹样织锦制成的缺胯袍,袍衫两侧开叉成圆领。衣子、袖口、胸前都用银丝线绣上了精致的暗纹。乍看之下与自己等人穿戴无异,实则天差地别。
那少年同样正看向他们,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管修冲他点头示意,他便回以一笑。
末了,端杯仰头一饮而尽,道:“不知在下所犯何事?竟引得大理寺卿亲自带人前来抓捕。”语气淡淡的,似颇不以为意。
管修见他认出了自己,可绞尽脑汁也想不起对方是谁?
那少年一眼看出他的疑问,呵呵一笑道:“去年新晋的大理寺卿,执法严明,断案如神,深得圣人器重,神都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只是不知——区区适才所诵之诗有何不妥?”
管修几人一愣——的确,圣人并未明确下旨将《黄瓜台辞》列为禁诗。
管陶陶忍无可忍,冲上前道:“你装什么傻呢!这诗是前太子所写,而他因谋逆罪被圣人处罚,上元节夜还有假借他的名头纵火烧毁天堂,另外那人还曾在玲珑阁外吟诵过此诗并杀死数人。这两日里,所有事在神都都传遍了,你却在此时此地念诵这首诗,到底是何居心?快说,这些日子以来装神弄鬼的人是否就是你!”说罢,将手中剑鞘抖落,长剑寒光出鞘,直向那少年刺去。
他身边一众的美人儿惊得大叫着避让开去,连翠羽也是吓一跳,手脚发抖。
管修没料到女儿就如此莽撞地出手了,不过他本人也对这少年有所怀疑,就想着姑且让管陶陶试试对方功夫。
少女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使得虎虎生风,那少年起身应战,却始终将一条手臂藏于身后。那拿在手里的剑也不出鞘,仅是在管陶陶杀气太盛时,才以剑鞘抵挡。
他个子比林兆人稍矮,人也更瘦弱。然,一身的好功夫却显而易见。特别是脚下的轻功,游走在这方寸之间的地盘,如游鱼入水,灵动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