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忙碌到天快亮时,仵作黄登拎着工具箱赶来,先是为两名死者进行了验尸。
黄登说:“这两人都是死于割喉,被人用一种极为锋利的兵刃快速地割开了喉管,同时上面还抹上了剧毒见血封喉,应该也是怕他们多言吧。”
管修立刻想到上次在皇城刺杀圣人被抓的那些刺客们,他们咬舌服毒自尽,同样是服下的有见血封喉之称的箭毒木。
大厅现场的线索太少了,几乎就是管修发现的油灯被人为熄灭一事,另外在白绣莹房间内,也没有发现什么人为打斗的痕迹,唯独在窗户下发现的那几枚脚印,目测是男子留下,根据鞋印在黄泥地上压留下的深度,可以推断那人体重大约为七八十斤左右,而身高则在八尺以上。
“呃,”穆三郎蹙眉:“怎么会有这样怪异的身材?八尺高,才七八十斤的男人,那不是瘦成骷髅了么?难道说,那真不是人,而是鬼?”
一名大理寺侍卫闻言,惴惴不安道:“我看是了,才一个晚上,全梁王府都知道闹鬼了,皆言是前太子李贤亡魂归来,要在神都展开复仇……”
“笨蛋!”武银娇打断他话,道:“这些都只是贼人放出的迷雾,就是为了哄骗所有人认为是亡魂复仇杀人,如果我们这些负责破案的人也如此认为了,那么这案子还有什么可查的?”
这话得到了管修的认同:“武统领言之有理!”没好气瞥贺上宁一眼,道:“你们在西月楼那些人处可问得什么消息?”
武银娇双手一摊:“啥都没有!”见大家面露失望,她又补充:“那些西月楼的庖厨,虽然是三天前进王府的,但并没发现什么异常,每个人也都只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做菜肴,而且大厅里发生鬼魂杀人事件时,他们的每一个人都在厨房里,并无人离开。”
“行!”管修道:“暂时先让他们回去吧。”转向林兆人,道:“至于玲珑阁那些人,也让她们先回去吧,如有需要,我会再找她们。”
林兆人道:“是!”
一直跟随在旁的上官惊云道:“不可!西月楼的人勉强可以走,玲珑阁的人可是最重要的人证,那些姑娘们不光在表演现场看到了鬼杀人,而且她们每一个人的都有嫌疑。甚至白绣莹死亡时,她们也在现场。案子没有查个水落石出,怎么可以放她们走?”
穆三郎道:“眼下鬼魂杀人一事在王府里都传开了,估计到今日午时,整个神都都知晓了。这件事明眼人一看就只是有预谋的,根本非玲珑阁那几个姑娘能够做到。眼下与其花功夫在她们身上,倒不如先入宫向圣人禀告实情,看下一步怎么在全城展开调查安排才是。”
“的确!”武银娇说:“我也觉得这件事并非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包括那鞋印,我们也可以拓了去神都大大小小的鞋店里问问,看最近可有人来买过这种底的鞋子,说不定会有线索。”
见这几人完全是一条道上的,自己全然无插嘴的份,上官惊云很生气:“行!既然你们都决定了,将来要是查不出个所以然,让圣人怪罪的话,可不要拉我下水!哼!”他拂袖而去。
管修在后喊道:“上官大人,一个半时辰后上阳宫外见,我等一同前往面圣!”
上官惊云没有回答,不过管修知道,他肯定会去的。他要不去,案情的经过可不就由着自己等人说了算?
等他离开,管修大致交代了一些事情,让黄登留梁王府做扫尾事宜,将那鞋底的印记拓出来,前往神都一百零九坊的鞋铺逐一查问。
另外玲珑阁那边还是安排人盯着,管修说:“刚刚上官惊云在,我不便明言,玲珑阁其实是有着重大嫌疑的。你们想想,为何第一次李贤鬼魂出现杀人时,就正好是在玲珑阁外,而且特意放过了武崇操。而昨晚上在大厅里当众杀人,也正好是玲珑阁姑娘们表演歌舞的时候。这个时间点是非常关键的,如果出现的是鬼,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熄灭了油灯再杀人?难道是害怕会吓到其他人么?如果是人,什么样的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大厅上杀人,然后又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呢?其实昨晚上听闻这一切后,我就怀疑玲珑阁了。不过未免打草惊蛇,我连高阳郡王和上官惊云也没有说,只是让兆人和穆执事一起前往问话,却不想白绣莹竟然死了。”他说着一叹,明显地有些遗憾。
林兆人道:“师父,对不起,若当时我能快点进去,说不定就能抓住那凶手了。”
“唉,”管修一摆手:“那伙人计划周密,他们既然能在天堂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又怎么会是随便可以戳破的?”
林兆人忽道:“师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就是这几次的案件不光都与前太子的亡魂有关,而且有一个非常关键的时间点,就是玲珑阁外的小厮被杀案,是正月初五晚上,而天堂佛塔纵火案件是在正月十五,董天等盗贼被杀是正月二十五晚上,到昨夜梁王府死了两个人则是——”
穆三郎和武银娇异口同声说:“二月初五!”
这条线索像电光火石般闪过每个人的脑海,大家全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管修一摸胡须,道:“还真是!每个带五的日子,也就是说每隔十天这个所谓的鬼魂就会出现一次,每次都会要杀人。”
穆三郎道:“那么下一次他再出现时,就是在二月十五的晚上了!”
每个人心中都像是点燃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恨不得立时就到那个日子,好将那伙把整个神都耍得团团转的逆臣贼子们一举抓获!
“他们犯案的时间都是晚上,而且都有目击证人。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惧怕这些事传出去,相反似乎希望流传越广越好。”武银娇分析。
“对!”林兆人道,同时扫视一眼房中,发现除了自己这几人外并无他人,这才将昨日傍晚溜进武崇操房间里的事情一一道来。
“有这样的事?”管修面露凝重之色。
穆三郎补充:“不错,当时我和林兄一起,都听得真切。那武崇……不,武四公子说,鬼魂跟他说话了,说是回来复仇的,那么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个活口是特意留的。而这样重要的线索为什么梁王没有说出,甚至在天堂失火、圣人遇刺这样的重大事情发生后,也隐瞒不报呢?这其中的缘由就令人深思了。”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毫无疑问武三思是有事情瞒着圣人的,甚至可以肯定是关于前太子李贤的事。而对方已死,却口口声声要回来复仇,并且目标直指圣人和梁王等,而这个周经又与他有何冤仇呢?
这些疑云像是悬在头顶的剑,让人有种泰山压顶的紧迫感,却每一个人敢去妄自揣测什么。
难道说当年李贤的死是被冤枉的,他并没有谋反,而在那一场关于他和家人被屠杀的惨剧中,圣人也扮演了不可告人的秘密角色?
这位圣人,这个在武周王朝高高在上的女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武三思极力想要隐藏的秘密,是不是圣人的秘密呢?
管修、林兆人、武银娇和穆三郎四人只觉这案子是越来越的烫手了,似乎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
看来一会到上阳宫面试时,还得见机行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