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浮屠塔内,武银娇和太真公子刚冲进去,就觉一阵热浪迎面袭来。
顶楼传来男子声声的吟诵:“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
武银娇与太真公子对视一眼,道:“在楼上!”
两人当即沿着木楼梯快速而上,待到塔顶层时,但见火势凶猛,浓烟滚滚。
武银娇被呛得直咳嗽。
太真公子上前一步,欲冲进去缉拿对方。
这时,一根被烧断的房梁“咔嚓”坠下,差点砸中他。
太真公子飞速后退,隔着熊熊烈火,见那人一身太子龙袍,虽是披头散发,但头戴冕冠。摇头晃脑之间,冠沿旒珠撞击发出轻响。
他脸上身上已满是乌黑,却身处火中丝毫不惧。
太真公子怒叱:“何方妖人,胆敢冒充前太子作乱?还不束手就擒!”
那人却是仰天大笑:“母后啊,世人皆以为我是因谋反而死,可真相是什么?这一切只有你知道——”
他话音刚落,房内再次响彻一声爆炸。
炙热的火焰喷出,逼得太真公子和武银娇分退两侧,躲到门后。当爆破过后,他们再望向房内时,哪里还见得着人影?!
“人呢?”武银娇急切地问。
“刚刚明明还在的!”太真公子道。
武银娇当即就想冲进火海寻人,被太真公子一把拉住:“不可,太危险了!”
高塔之内又接连响起爆破声,四周已完全陷入火海。
眼看着通天浮屠塔身摇摇欲坠,太真公子果断地拉住武银娇的手,拖着她沿扶梯原路返回。
然,火势实在太过凶猛,武银娇好几次差点被烧到,幸得太真公子相帮。
两人一路跑到第三层时,塔内的木质楼梯被烧得吱呀作响,“咔”一声,楼梯断裂。
武银娇“啊”一声,人就向着塔内的天井坠去。
太真公子飞身而起,左臂环抱住她,足尖在断梯上轻轻一点,两人就同时飞上了第三层。
武银娇得救后,探头望一眼已经火海的塔底,想到刚刚若是坠楼,只怕当即就会被烧成灰烬。
她后怕不已,又听得一声巨大的爆破传来,太真公子当机立断拉住她手,两人一同施展轻功,向着窗外隔了约四五丈远的万象神宫飞去,最终安全地落在了万象神宫最底层的檐角边缘。
下塔后,没等二人喘口气,就听说出现刺客,连圣人都不知走哪儿去了!
武银娇和太真公子急了,当下便拔剑便杀入重围。逮住一个侍卫就问:“可有看到圣人?”
问了十多人后,才听一金吾卫士兵道:“大理寺……林兆人带圣人往左掖门去了。”
“那么说,是准备从洛水河畔回上阳宫了。”太真公子猜测。
二人再顾不得与刺客纠缠,各自吩咐内卫和武侯捕的人要留活口,自己则火速赶往。
却说那大理寺的林兆人、翰飞、贺上宁与管陶陶四人护送圣人至洛水河畔。
其时,圆月已升至头顶上方,大片乌云堆积,夜色忽明忽暗。
往上阳宫方向的洛水河岸上,人烟稀少,路也变得宽敞起来。
上阳宫坐落在皇城西南边的洛水河畔,是帝王居家、办公的场所。普通的官员、百姓则居住在皇城和东城东北面的一百零九坊。
长长的洛水河将这一百零九坊分割两边,中间以三座大桥相连,分别为浮桥、旧中桥和新中桥。
那些从皇城撤离的百姓们,这刻都蜂拥着挤上了这三座大桥,于是回上阳宫这条道上除了林兆人等五人便再无旁人。
夜静得有些可怕。
林兆人忍着肩膀处的伤痛提着剑走在最前方,一刻也不敢懈怠。
管陶陶和翰飞依旧左右扶持着圣人走在中间,押后的是胖子贺上宁。
少女忽低叹一声:“离上阳宫还有一段不小的路程呢,我脚都酸了,这时候要有一辆马车就好了!”
翰飞闻言,忍不住吐槽:“你想得美,圣人都在走呢!再不快点,等刺客追上来,只怕我等都小命难保了!”
这话让武曌脸色一白。
林兆人当即呵斥:“休得胡言!”正想喊他们快点,便听得前方传来一阵马儿的嘶鸣声。
五人同时向前看去,但见一片茫茫白雾中,两匹骏马拉着一辆雕龙画凤的五彩车快速驶来。
那车身虽不大,可装饰华丽,特别是车顶上金色的流苏华盖和车门纱帘,一看就是宫中皇室专用。
翰飞大喜:“太好了,一定是宫里派车来接圣人了!”
其余人等也都喜不自禁。
然,马车匀速前行的过程中,驾驶着车辆的车夫却像是没有看到眼前几人似的,眼神空洞地直视前方,一脸诡笑。
林兆人四人不觉心中一骇,同时本能地靠向圣人,用身体将她围在了正中心。
林兆人道一声:“大家小心!”
各人手里的剑便不自觉地握紧了,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高度紧张起来,准备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待那马车踏着“嘚嘚”的步伐靠近,车帘忽地拉开,一张阴森恐怖满是血污的脸从车厢里探出。只见其两腮凹陷,双眼顶着黑眼圈,脸上分明挂着笑,眼角和嘴角却淌出血来!
这哪里是人?分明是鬼!
众人瞧得真切——这不正是刚刚在塔顶纵火的前太子“李贤”么?怎么一下就到这儿来了?
李贤龇牙咧嘴地张开血盆大口,仿佛要吞噬人一般,森森喊道:“母后,还我命来——”
以林兆人为首的五人吓得两脚像是灌了铅,一步也动不了了。圣人怕得更是浑身发抖,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
“不会的,你已经死了十一年……怎么可能活过来?”她浑身战栗,双脚连连后退。
而更加诡异的是——在那马车即将冲上来撞向这几人时,四周再次响起连环爆破。
火花四溅,浓浓的烟雾夹着飞沙走石击向众人。
林兆人和翰飞连忙合力挡在圣人前方,随时准备提剑决斗。
可就在这一瞬,那车像是凭空消失般不见了。待迷烟散开后,马蹄声已转至他们身后。几人快速回头,只见空无一人的洛水河大道上,载着前太子“李贤”的马车已“嘚嘚”地驶往前方。
“怎么可能,这……这马车从我们身上穿透过去了!”翰飞骇然大叫,仿佛一颗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管陶陶更噤若寒蝉,喃喃道:“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犹似在梦中一般。
她跟着在大理寺当差的爹,见识过不少匪夷所思的事,可要跟刚刚发生的这件相比,就都变得不值一提了!
贺上宁则等马车走老远了,才木讷地回过神。随即上下其手地摸自己的脸部、胸部和后背,一边念叨着:“我要死了,要死了!”却发现身体竟然无恙!
他不敢相信,又去摸翰飞胸口后背,再想摸管陶陶的,被对方一拳揍在脸上:“滚!”痛得他掩面蹲下。
林兆人同样惊魂未定,只是他尚无法判断出为什么马车能从自己几人身上穿过,而他们却都毫发无损——难道说这真是一辆灵车?车上坐着的真是李贤的亡魂?
这时,已驶上旧中桥马车里,远远传来一个声音:“母后,我还会回来的——哈哈哈哈——”
这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响彻在黑夜,充满了恐怖、凄厉之感,仿佛一场惊天大阴谋已笼罩神都上空。
面临崩溃边缘的圣人再忍不住,向着马车消逝的方向大叫一声:“啊——”遂昏死过去,幸被林兆人及时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