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的离开就像是一阵风吹过湖面,虽然泛起片片涟漪,但并未影响管府内日常生活的开展。
只第二天,林兆人向大理寺众人吩咐了一声,若是在神都境内任何一处看到这女孩时,便及时将她带回。
管陶陶总担心她在外冷着饿着,没处可去。
小桃和碧玉说她眼睛有可能看得见,她也不相信,说:“灵儿是不会骗我的,你们可不要胡说!”
林兆人和翰飞却不这样看,他们觉得从这个女孩的离开来看,她似乎隐藏得很深——可她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呢?还有她那被董天杀死的阿爷和阿娘,又是否是真实的呢?
至于穆三郎,第二天一早他就恢复了原样,一脸笑嘻嘻的。
“今日是二月十三日了,还有两天,又要到十五了,前太子鬼魂杀人之夜即将来临,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争取这一次将他擒拿归案!”
穆三郎踱步走进大理寺时,就是朗声说道。
和他一并走入的还有内卫统领武银娇,她也听说了风灵的事儿。
她和这个女孩并不是很熟悉,也没有像管陶陶和穆三郎那样对她有着深厚的感情,因此分析起来头头是道:“风灵会不会一开始就是欺骗咱们大家的,而现在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因此就离开了呢?”
“那她的目的是什么?”翰飞问。
“这就不知道的,因为还不知道其真是身份,不过可以肯定的——她的背后肯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女孩确信道。
穆三郎没有吭声——那晚在墙头上,黑衣人中钢针后低低的“啊”了一声,那声音当时他一听就认出了是风灵的声音。
可当时的他还不敢肯定,或者说不愿相信。
因此这件事一直憋在他心里,他现在还并不想说破,他想她一定是有苦衷的。若是能快点找到她,问清楚原因,说不定可以劝她回头是岸。
而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了——她就是那个黑衣人,可前天晚上她跟着自己等人到底所为何事?又或者说她留在管府里,一直都是为了当卧底么?
这一切令他心乱如麻。
“三郎,想什么呢?”武银娇扭头瞧他,觉得这孩子今天怎地如此古怪?
“没事,我在想这一次他们会以怎样的方式来杀人?”穆三郎冷峻地道,浅褐色瞳孔中的光晕缩了缩:“从元月初五玲珑阁外的几名小厮,到上元佳节纵火杀人,再到一月二十五杀死董天等人,最后就是二月初五梁王府当众杀死周经,这一切绝不是一个装神弄鬼的人可以办到的。”
“也许王公贵族,也许平民百姓,没有一定的。”林兆人双臂环抱。
“那怎么办?”贺上宁张大嘴巴:“难不成我们要全城戒严?!那得多少兵力呀?”
“为这样一件事全城戒严,只会更加造成百姓的恐慌,只怕圣人都不会同意。”武银娇说:“就目前而言,也只能大理寺、金吾卫、武侯捕和我们内卫四方联手,先严密监视吧。”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当天下午武银娇、林兆人和穆三郎一起换上便装来到洛水河外的漕渠,想要看看那些生了疫病的流民如何了。
这一来,才发现百姓对武周王朝简直是怨声载道。
在一棵老槐树下,聚集着十几个生病的人,他们中有咳嗽不断老者,有则浑身长满脓疮的青年,还有已经病得奄奄一息孩子。
只听其中老人说道:“唉,真是天要亡我大唐呀!出了这么个妖妇,一个女人家,非要鬼迷心窍要当皇帝,杀死那么多人,连自己的两个儿子也不放过。现下天怒人怨,儿子的鬼魂回来复仇了,在这神都内不知杀了多少人?现在甚至发起瘟疫来了,还将我们这些得了病的人驱赶至此,当真是要我们自生自灭呀!咳咳咳——”说完,猛地一阵咳嗽。
一个抱着娃儿的妇女则啜泣着:“都是女人,为什么她的心肠就那么狠?杀人如麻,草芥人命。只怕在这毒妇的眼里,我们连蝼蚁都不如。”
还有一个年轻人道:“听闻在南诏国那边有个开元道,就是反对这妖妇的。前太子鬼魂之所以能够复活,也是因为开元道的原因。而且上元节那晚李贤太子的鬼魂也在天堂塔顶说了;‘妖妇当道,天下将亡!李唐复兴,开元将盛!’你们猜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李唐’王朝将会回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不敢置信地问,原本灰暗的眼中骤然闪现一道光芒。
“我估摸着就是!你们想想,妖妇指的谁?自然是圣人了。她一个妇道人家当皇帝,天理不容。这些年她依靠酷吏稳固江山,无辜杀死了多少反对她的人。现下好了,开元道出现了,将会替天行道。只可惜呀,咳咳咳……咱们这些人生病了,如果老天得以垂怜,让我们病好起来,能够看到李唐回归的那一天就好了!”那年轻人说着重重一声叹气。
又一人道:“就是,听说那个老女人已是古稀之年了,还不肯安分。从前当太后时,就各种的豢养面首,那薛怀义仗着她的宠幸,官摆正二品,还分了国公。呸,狗屁!他从前就是街头一个二流子,不过仗着爬山了龙床,就摇身一变成了皇亲贵胄。”
还有人道:“要我说,最坏就是她两个侄儿,武承嗣和武三思,只知一味地拍马屁,在神都造了一座又一座的佛堂,可半点善事不做。听说这次圣人下旨让赈灾,可他们各种克扣粮食草药,东西全进了他们的口袋,百姓简直没有活路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总是话语满满都是对武周王朝和圣人的怨怼。
武银娇很生气,想要上前与那些人争辩,但被林兆人和穆三郎拉住。
“算了,他们也是些可怜人!”林兆人低声道:“若是有好日子,谁不想过?你看看他们,一个个病成这样,这其中有些人甚至连明天的太阳都看不到了,还与他们争辩有何意思?”
穆三郎也道:“对,眼下是呀要是闹大了,惊动了金吾卫的人,只怕这些人还要遭殃。依我看,不若明日我们也去募捐,多筹集一些衣物、粮食、草药送来,让这些人先熬过去眼下再说。”
武银娇点点头:“也只能这些了。”
她心中其实是同情这些人的,可一想到圣人从大火案后就一直让赈济灾民,而这些人心中对她却只有满满的怨恨,她就为圣人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