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武侯捕后,林兆人就着人将那袋豆沙包送回大理寺卿府了。
穆三郎笑话他心细,将来准是个好丈夫。
仨人饮了一盅茶水后,商定好了对策,就前往吏部侍郎甄鹤鸣的府邸了。
这陆吉达和甄鹤鸣都住洛河北的玉鸡坊,两府之间相隔不过一条大街。
甄鹤鸣的府邸离得更近,因此先去的他府上探探风。
哪知他们简单说明来意后,那甄鹤鸣死活都不肯出来相见,只是一味推脱前几天晚上收了惊吓,此刻还要死不活呢!
武银娇很生气:“这个甄鹤鸣,为人狡猾,定是梁王交代过了,不许他乱说,因此知道些什么内幕也不肯相告。”
林兆人道:“这也是没法的,毕竟对方是梁王。我看那晚上在宴会上,他对鬼魂杀人一事的态度倒是和陆吉达很像。都是很害怕,但要说到更害怕的,还是梁王。”
穆三郎则言:“那晚所见,陆吉达似乎胆子更小,若非梁王当时呵斥,可能他就要说出自己等人和那李贤鬼魂的恩怨了,也许这就是破案的关键!不若——”他眼珠子滴溜一转,将两手搭在两位伙伴肩头,压低了声音耳语一番。
武银娇蹙眉:“这能行么?”
林兆人则沉思片刻,道:“我看行!”
穆三郎兴奋道:“不若咱们现在就准备起来,今晚上行动吧!”
林兆人面露为难:“今晚上可能不行,我还约了人有事儿。”
“什么事呀?”武银娇问,她想起了午时在那小馆子里吃鱼汤面时,林兆人说过晚上要带她去吃更美味的食物,估计是已经和别人约好了。
林兆人笑笑:“先卖个关子,你去了就知道了。”转向穆三郎,道:“三郎,晚上有空么?要不要一起吃饭?”
“呃,”穆三郎一愣,表情有些错愕:“今晚上吗?”
“当然,你有事?”林兆人问。
“不是,我……”穆三郎似乎有些为难。
武银娇推其一把,不由分说道:“走啦!民以食为天,有天大的事也明天再说!”
三人从旧中桥返回洛河南边,在途经南市时,林兆人特意绕到里边,买了些西域人酿制葡萄酒,另外又买了一只烧鸡、樱桃鹅脯,以及几盒糕点,分给穆三郎帮忙一道拿着。
穆三郎奇怪道:“哥,你买这些个东西干啥?”
林兆人笑说:“当然是吃呀!”
“带回管府么?”少年问,心里头忽然似想起什么般,俊脸一红,再不多话。
他只是提着东西跟在林兆人和武银娇身后,听他们还在分析李贤鬼魂一案的细节,偶尔插一两句嘴。
等到天快黑时,才发现是站在了神都最靠边域也最为平庸的里仁坊前。
“呃,”穆三郎咧咧嘴:“咱们来这儿干啥?”
在他的认知里,这里仁坊是神都最穷的一个坊,可说神都所有的繁华都和其无关。在这里居住生活的都是穷苦的百姓,远离皇宫、集市,只要稍微有点儿钱的人都不屑住在这儿。
他一开始潜意识中林兆人邀自己去的地方是道化坊的大理寺卿府邸,在那儿还有一个他心心念念想要见的人。
而这里,来此作甚呢?
武银娇秀丽的面庞上同样出现了迷惑的神情。
林兆人笑笑:“跟着我走就知道了!”遂拉他们二人入内。
穿过一条条青石板路的小道,林兆人领着他们在一间临街的二层小屋前停步,那屋子挺旧了,就和这里仁坊一样有些年月了。
屋子上方挂着一块木牌匾,上面写了“贺家猪杂粥”几个红漆大字,从里面传出了热闹欢快的熟悉声音——正是管陶陶、翰飞和贺上宁!
这仨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上面摆放了各种水果,前方站着一位穿着白围裙满头白发的老婆婆。
林兆人见到他们,即快步走入,高声喊道:“贺婆婆!”
贺婆婆看到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显出欢喜:“兆人,你来啦!快,来坐着,就等你开饭了!”
再看到他身后两人,管陶陶、翰飞、贺上宁则站了起来,眼中透着惊喜:“三郎、银娇,你们也来啦!”
贺上宁笑嘻嘻道:“今日是我的二十岁生辰呢,谢谢你们过来陪我一起过!”
穆三郎一愣,眼中闪过一道不知名的光,随即黯淡下来。
武银娇则朝林兆人娇嗔道:“兆人,原来你说的带我们吃饭,就是阿宁的生辰宴呀!怎么不早说,我们也好准备一份礼物呀。”
转向贺上宁,道:“阿宁,祝你长命百岁,顺遂平安!”
穆三郎见状,也呐呐说了句:“恭喜。”
他眼里似闪出一抹失望,然后一脸漠然瞧着大家纷纷说出祝福的话儿。
贺上宁满脸堆笑:“谢谢,谢谢!诸位能来陪我过生日,寒舍蓬荜生辉!”
然后他向奶奶介绍这些人,林兆人、翰飞和管陶陶自不必多言。主要是介绍穆三郎和武银娇,说他们一个是武侯捕执事,一个是内卫统领。
贺婆婆惊讶得张大了嘴,根本不敢相信这样的大人物会来自己家,还是来给自己寂寂无名的孙儿过生辰,这是何等的荣耀呀!
老人家乐得合不拢嘴:“两位大人请坐,老婆子不知你们要来,准备的都是家常便饭,还请见谅。”
随后林兆人将那些带来的食物拿去后厨,和贺婆婆一道准备晚餐。
翰飞和贺上宁想要去帮忙,但被林兆人拦下,道:“你二人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呢,今儿且好生休息,只管吃喝!”
他们便坐回店铺里同管陶陶、武银娇、穆三郎聊天。
贺上宁告诉大家,他年幼丧父丧母,奶奶依靠这家猪杂粥铺将他抚养长大。如今好不容易他长大成人了,却还不能让奶奶颐养天年。
少顷,饭菜上桌,林兆人买来的烧鸡、鹅脯都摆盘装好了,另外各色的糕饼、果子也入盘端上。
贺婆婆端来一大锅熬煮得香喷喷的猪杂碎,据说做法是将猪肝、猪腰、猪肠、猪肚等分别切好,用清水浸泡,水里加些料酒去腥。猪肉剁成细末加少许盐和油腌制。用铁锅将大米熬煮成一锅米花粥,放入姜片、油,再倒入猪肠和猪肚片,煮开后倒入猪肝、猪腰和肉末,用勺子打散,在大火煮沸,最后出锅时撒上葱花、胡椒粉,淋上香油。
一锅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猪杂粥就做好了!
贺上宁招呼大家:“这猪杂粥要趁热喝,温润滋补,对身体可好啦!”
这种用猪下水做成的粗糙食物,在神都是根本不可能端上官宦人家的餐桌。但对于生活在底层的平民百姓而言,却是一碗实实在在的美食。
林兆人他们都早品尝过了,并且被这个味道所征服。
穆三郎和武银娇则还是第一次吃,两人小心翼翼地用勺子舀出一点儿粥尝了味儿,觉得挺鲜的,然后再吃那些猪肝、猪肠、猪肚儿,觉得又脆又爽口。
“真好吃!”武银娇赞道:“我还从未喝过这种猪杂粥呢,等以后得空了,还要再来品尝。”
贺婆婆高兴道:“欢迎欢迎!我老婆子其他本事没得,熬这碗猪杂粥却是拿手。诸位不管什么时候想吃了,随时过来!”
一顿饭吃得欢快,这时贺婆婆端上来一大碗带葱花的清汤面条,道:“长寿面来了,阿宁,快点儿吃了,好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听闻此言,穆三郎一怔,眼睛直愣愣盯着那面条,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浮现眼底。
林兆人见状,诧异道:“怎么?你想吃?”
贺上宁正夹起长长的面条要放到嘴里,听闻此言,便放下筷子,笑眯眯道:“穆执事,这面条是我奶奶亲手擀的,你要想吃,我还没动呢,匀一半给你怎样?”
他的热情却让穆三郎觉得被烫到了一般,少年面色一变,促声说了句:“诸位,对不住了,我刚想起来还有一桩重要的事,先告辞了!”他向着众人一拱手,也不听他们回话,大步向着粥铺外走去。
众人分外诧异。
贺婆婆担忧地道:“兆人,你们这位朋友是怎么了?可是老婆子什么地方招待不周呀?”
武银娇忙道:“无碍,婆婆,他这样是这样古怪的,莫要管他。”
贺上宁、翰飞和管陶陶则诧异地对视一眼,均想到了刚刚从进门起,穆三郎脸色就不对,这满桌的饭菜似乎也不对他胃口,根本没动几筷子。
林兆人则瞧着他远去的背影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