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未时三刻,宫丑聚集了二百不良人,这些人个个手执兵刃。
在幽冥水域,对兵器是有严格管控的。圣人害怕水下的人再作乱,因此除去驿站的侍卫外,其余人等是一律不需使用武器的。
当下,这行人在宫丑的带领下,前往阳城靠水边的小竹园。
一路上,不少人看到他们来势汹汹,都是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也有人惊讶地意识到——开元道和百里九龄教主要遭殃了。
而当宫丑领着武银娇、林兆人和穆三郎等一行人冲进那小竹园时,里面早已经是人去楼空。
空荡荡的住院里,没有了昨日的人来人往。
里面的大厅中,更是被毁得一塌糊涂。
神像倒在了地上,桌椅乱放,唯独一张透着异香的紫檀木屏风依旧端端正正摆在了屋子的一角,在那屏风后还躲着一个瑟瑟发抖的男子。
林兆人听到响动,一把将其揪出。
那人便是吓得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不断磕头:“各位大人,我不是开元道的人,我……我只是看他们今天一早就悄无声息走了,因此……想……”
“想进来偷东西吧!”鲁大脚一脚踢过去,对于这种偷偷摸摸的行径,他很看不上。
穆三郎厉声问:“开元道一早就离开了?”
那人将头磕得如捣蒜:“是呀,我家里人是有信教的,一大早我也只是来找我老婆的,哪知道老婆没找到,却看到这里已经空无一人。而且被翻得很乱,也不知道是他们开元道自己人翻的,还是被偷了。”
林兆人蹙眉:“难道说,他们早上时敢进行偷袭,就是因为已经决定离开了,因此不管不顾了?”
“有这个可能!”穆三郎认同道。
宫丑忽道:“三位大人,眼下开元道的人都跑了,不若咱们将这小竹园付之一炬,一把火给烧了,让他们即便想要再回水域,也没有了老巢。”
林兆人仨人尚未答话,那男子却是急忙摆手,道:“不可不可!这神像是有法力的,而这屏风也是有灵性的,万万毁不得!”
武银娇板起脸孔,道:“哼,还说你加入信教,我看你也是深信不疑呢?这神像能有什么法力?屏风又有什么灵气呢?”
那人支支吾吾说不清,林兆人就抽动一下剑柄,发出“铛”地一响。
那人便是吓得牙齿打颤:“我以前其实被家里人拉着来过几次,当时那个百里九龄教主给我们讲道。然后我们再张眼时,那神像就变成了你心中所想的模样。百里教主说,这就是无相真神,无相即万相,可变化成任何人心中所想之人的模样。那次,我就是在朦朦的薄烟中,看到我那过世多年的阿爷……他还跟我说……”
这些人可没工夫听他老爹说了啥,林兆人干脆利落地打断道:“你是说着看到这神像变化时,周围有薄烟?”
那人点点头。
穆三郎就兴奋地一击掌:“没错了!这开元道最擅长的就是使用迷烟,让人产生幻觉。他们肯定是先让这些信徒在心里想自己的亲人,或者最想见到的人。然后用迷烟使这些人产生幻觉,再睁眼时就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了。”
“对,”林兆人确信道:“那时翰飞和贺上宁去南诏时,就是碰到这样的情况。”
少年又朝那人问:“那么这屏风呢?又是有何灵性?”
那人支支吾吾言:“你们连神像变化一事都不信,非说是教主用了迷烟,这屏风的事,我要是说出,你们更加以为是我眼花了!可我要告诉你们,这事情千真万确,而且还很多人都看到了,绝非虚言!”
“行!”林兆人耸耸肩:“那你说吧,你先说说看,信不信在我们。”
鲁大脚就朝提剑朝他一喝:“少废话,快说!”
那人被唬得一惊,还是沉浸下心情,道:“各位请看,这屏风上是谁?”
屏风是反着摆放的,背面朝外,正面朝内。
因此,这些人便绕到了屏风的前方,见那上面秀了一个男子,身形颀长,雅致俊俏。头戴一顶夜明珠紫金冠,身着一袭明黄色的四爪蟒袍。
“这……”穆三郎怔了怔:“是前太子李贤!”
他依稀辨得这人的模样和当朝相王颇有相似,只是此人更高大英武,眉目炯炯有神,不似相王那么一脸憨厚的福气相。
武银娇也看了出来,道:“难怪这开元道是打着前太子李贤复活的招牌,却原来有着伏笔。可即便是有这么个屏风,又算得了什么?”
那人道:“这屏风上的太子早已经被无相真神复活了,每隔十日的夜晚便会从屏风上下来,外出找他的仇人复仇。”
“胡说八道!”林兆人呵斥:“人死不能复生,何况一张画像,怎能杀人?再要胡言,休怪我不客气了!”说着将剑拔出。
明晃晃的剑尖直指向那人咽喉,他吓傻了,瘫坐在地不断摆手:“别别,不要杀我呀,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件事很多住在小竹园附近的人都可以作证。”
“哦,那如何作证呢?真有这么多人看到?”武银娇问。
那人点点头,举起一只手来,说:“小的发誓,绝无虚言!这屏风上前太子复活一事,是百里教主告诉我们的,他说这李贤太子是好人,却被妖后……呸呸,不是,是圣人给无端害死了,他的冤魂死不瞑目,因此找到了自己,请求帮助复活。”
“然后呢?”宫丑道。
那人继续说:“百里教主说这些都是他梦到的,可第二日醒来就发现家里的屏风上多了这样一个身影,就是前太子的画像。当时他觉得很不可思议,就让人把画像抬到了无相真神跟前,日夜为其祈祷。直到某一天晚上,他睡着后,发现画又空了。然后到了第二天天亮,李贤太子的身影又回到了画像上。”
“荒谬!”穆三郎呵斥:“怎么可能又这样的事!”
“别说,一开始我们这些人也不信。”那人辩解:“百里教主第一次告诉我们这件事时,是正月初六。当时我还不信这开元道的,是我婆娘先信了,回来告诉我的。然后到了正月十五那晚上,居然有人看到在一阵烟雾中,一个和这屏风上太子一模一样的人,从小竹园出去了,然后在天亮十分才回。当时就附近豆腐店的张三和倒夜香陆六,这两人可以作证。”
“那还有谁看到呢?”穆三郎问。
那人想了想,答:“因为这件事实在太过神奇,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在水域下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关注的人也多起来。后来还有几次,一次是正月二十五,一次是二月初五,最近一次是二月十五。虽然这前太子鬼魂刻意地避开人们,但还是被人瞧见,出入于小竹园。后来几次中,只要他离开了,都有人悄悄去看,发现屏风上还真的没有了人影,就剩下了花草庭院。而当他回来后,屏风上又出现了他的身影。”
“真有这样的事?!”
众人不敢置信。
林兆人沉声道:“若敢胡说,将你就地正法!”
那人吓得一个激灵,跪地磕头:“大人饶命,小的不敢!这件事千真万确,您大可派人前往附近调查,就会知道小人所言绝无虚假。”
武银娇脑中一闪,促声道:“兆人哥,这几日正好是鬼魂在神都现身的日子呢!”
穆三郎补充:“正月初五,玲珑阁外数名小厮被杀。正月十五上元节,天堂失火鬼魂现身。正月二十五日,董天几人被杀。二月初五,在梁王府大厅上,周经被当众一剑封喉,而后白绣莹也被鬼魂附身而死。唯独二月十五日,甄鹤鸣是白天死的,那次下手的是风灵。”
“对呀,”林兆人道:“每次这屏风异动,正好都结合了神都上的杀人案,难道说两者之间真有关系?”
武银娇道:“既是如此,不若咱们将这屏风拿回驿站好了。今天是二月二十四日了,明日就是二月二十五日的十日之期,我倒要看看这屏风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