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的内幕,两人根本不敢跟少女提及。
林兆人又走至那存放尸块的木箱边,再次打开来看,发现每一个渗血的包袱里都透出了一些灰色的香炉屑,心道:“这些歹人应该就是在客房内杀人分尸,并用早已经准备好的香炉灰将血吸干了,然后分别装进包袱里带出客栈的。至于为什么一直没丢弃,应该是从汴州出来后就进了神都,在这种天子脚下的地方,要是发现了尸体,案子肯定要提交大理寺的。董天这群人,只怕手上的命案远不止如此,自是不会冒此大险。他们应该是想着在神都躲过这几日的盘查,再行出城,却不想被穆三郎歪打正着地撞上了。”
他轻轻将箱子合上,朝风灵道:“既然姑娘对父母之死有所怀疑,不若就此跟了我二人离开,我们带你去报官吧?”
穆三郎也道:“是呀是呀,我们都不是坏人,我……”
他原想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来取得对方信任,林兆人却飞快打断,道:“此地不便久留,你若信得过,还请随我二人离开,定能护你周全!”
穆三郎随即转身去提那后方关着斗鸡蛇的铁笼,并道:“别忘了这茬,我还是为了它才跟来的呢!”
林兆人诧异他为何对着斗鸡蛇如此感兴趣,尚未问出口,那边柴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只见董天率领了小福班十余条汉子,个个收执长刀利刃,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风灵眼睛看不见,心里却知这进来的人必是董天,当即朝林兆人和穆三郎焦急道:“二位公子快离开吧,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董天冷笑一声,瞪视穆三郎,道:“哼,你这臭小子,我早注意到你了!这三天里尽给我捣乱,今日还敢送上门来。今日倒要叫你见识下我活阎王的厉害!”
此话一出,穆三郎和林兆人具是心中一凛——活阎王董天,传说中的江洋大盗,难不成就是此人?!
曾听闻他们是近年来纵横江湖无恶不作的大盗,手中命案无数。却不曾想因天堂纵火一案被困神都,还被林兆人和穆三郎给撞上了。
当真是无巧不成书!
穆三郎心中惊讶,面上却不改一贯的油腔滑调:“哟,原来是活阎王董天呀!失敬失敬!”他故作亲切地一拱手:“看来不光你注意到了我,小子也早发觉你这个班主非同小可,适才我们已经看过你的箱子了,真想不到呀想不到——”
他还想往下说,董天却是怕其在风灵面前说漏了嘴,当即大喝一声挥刀砍来:“找死!”
穆三郎擅长轻功,对于这样硬拼的功夫却不在行,董天这样猛然发力,令他一时反应不及,竟微有错愕地呆住了。
眼见那闪着寒光的黑色大砍刀就要朝着穆三郎迎面劈去,林兆人及时拔剑飞身而上,以剑身挡住刀锋。
“哐当!”一响,刀剑相交,砍出无数的火星子。
林兆人飞速在穆三郎肩头推了一把,促声道:“你快带风灵姑娘离开!”
穆三郎“哦”了一声,赶忙去拉那姑娘,却忽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跌坐在地上。
而那风灵则直接头重脚轻地闭目倒地,挡其前方的林兆人也摇摇晃晃站不稳了。
而此时,一缕缕的浓烟在柴房内弥漫开来。
穆三郎急道:“这……是怎么回事?!”
董天哈哈大笑:“你们以为我刚刚进柴房时什么都没有发觉么?哼,当时风灵跟我说话的态度我就觉得不对劲,这丫头一向是看不惯我的。当初我刚刚说服她父母加入小福班时,她就不乐意。后来我杀死她爹娘后,这一路上她都在怀疑我,从不肯认命跟我。可就在刚刚,她居然说愿意考虑。而她靠上那衣架时,后面发出的声音分明是个男人,她却说是自己发出的。由此可见,这柴房里肯定是躲了人的。是以我匆匆离去了,然后在外点燃迷香放进来。”
穆三郎强忍住头晕,打断道:“那你们自己怎没事?”
董天鼻子一哼:“我等自然是早吃过解药了!至于你们二人,哼哼,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了!”说着,挥刀朝林兆人砍去。
林兆人正用内里强压住迷香药力,但烟雾从鼻子吸入,还是迅速让他脑子浑浑噩噩起来。
董天和手下人一拥而上,林兆人全力抵抗,却节节败退,直至被逼到墙角。
忽而,一阵风将柴房门吹得哗哗煽动,一个悲戚的男声自门外传来:“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尤尚可,四摘抱梦归——”声音充满悲戚。
董天等人愕然转身,见满院的迷雾中,一个修长的男子身影犹如唱戏般靠近,长袖挥舞,轻盈灵动。
当看清那身影满脸的血污后,董天大骇:“你……是什么人?”
已经倒地的穆三郎和强撑着站立的林兆人则心中豁然明了——这……难不成是李贤“鬼魂”再次现身?!
“他……来此为何?”两人心中具是骇然。
然,他们的脑子发僵,眼睛也是迷迷蒙蒙看不清来,只依稀听到那人说了句:“就凭尔等,不配知道我名字!你们杀人放火坏事做尽,还敢栽赃给开元道。如今来这神都,在我眼皮子底下造次,且看我替天行道!”
他长啸一声,挥动水袖,寒光一闪一闪间,便接连听到一声声“啊——”尚未叫出,人影就一条条倒下。
等到最后一个董天也被杀死时,那人影停步,直愣愣望向唯一还站着的林兆人。
此时的风灵早已经昏倒,穆三郎也因撑不住而失去意识。
唯林兆人一人手执长剑,强撑身体,歪歪斜斜的站住了。但他的双眼因迷烟麻痹,即便用尽全力也无法看清前方的真面目,只隐约辨得出和火灾那晚在天堂塔顶看到的人影很像。
林兆人很想问一句对方到底是谁?可那话尚在喉头,他全身力气一散,向着前方栽倒下去。
那身影狂笑着说了句:“李唐复兴,开元将盛!哈哈哈——”骤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