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兆人再有意识醒转过来时，天已然大亮。
这间不大的柴房中，聚满了上官惊云为首的十几名金吾卫。
原来，今早上隔壁的居民发现异常后，前来小院查看，才发现小福班那十几人全被割喉而死，变立马上报金吾卫。
当时上官惊云正好当值，就领人过来查看，并认出了新晋的大理寺少卿林兆人。
至于另外两个活口，他也让手下将他们给叫醒了。
“喂喂喂——”一名金吾卫轻摇穆三郎的肩膀，待少年有意识后，眯着眼睛左右一望，依稀想起身处何处。
他抬起头看到上官惊云时，不由得一愣，再看到满地躺着的那些尸体，瞬间回忆起了昨夜发生的一切，脸上全是悚然之色。
风灵醒后，人还是愣愣的，左右转动脸庞，明明听到很多人的声音，却没有一个熟悉的，心中倍感不安。
“这……这是哪儿？”她伸手到处摸。
穆三郎见状，赶忙握住她双手，柔声道：“是我，我们已经没事了，董天他们都死了！”
“都……死了？”风灵似不敢置信。
“嗯！”穆三郎语气坚定地道：“全都死了！”
风灵再忍不住，“哇”一下放声大哭起来。
这下，穆三郎倒不知所措起来，瞧着她一脸梨花带雨的柔弱样儿，内心不禁涌起一丝怜惜，终让她靠在自己肩头，嘤嘤泣泪。
林兆人则走至正在查验尸体的上官惊云身侧，道一声：“多谢上官大人！”然后与其一道查验那些尸体，发现他们的咽喉处都有一道血痕，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曾经见鬼了一般，死不瞑目。
上官惊云道：“林少卿，敢问昨夜这小院中到底发生何事？为什么去坊门前报案的人会说昨夜听到了打斗声，甚至——”
他原想说是李贤鬼魂杀人，却还是忍住了。
林兆人接口说道：“的确，那个假扮前太子李贤的人又出现了，而且这次他同样是满脸的血，只是我们没能看清他的样子，而小福班这些人也全都是他杀死的。”
“哦？”上官惊云饶有兴味地望向对方，一副似信非信的模样：“又是鬼杀人？怎么次次都给你撞见了？”
林兆人气结，一时语塞。
穆三郎扶着风灵站起后，道：“这一点我也可以作证！”
上官惊云转脸，阴鸷的目光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还是没能想起这张讨厌的脸是何人？
穆三郎便道：“我乃武侯捕执事穆三郎，平时外人是很少见到我的，唯有武侯捕内人要与太真公子联系时，才会通过我。而这次天堂塔起火，前太子回魂现身，圣人认为此时背后定然有着巨大的阴谋。便让太真公子协助大理寺破案，他的身份不便暴露，唯有让我前来了。”
他大致解释一番，上官惊云便不再追究，反道：“你如何作证？”
穆三郎大大咧咧道：“当然是把我亲眼所见的情况告诉你们了。”当下将自己三日前恰好遇到小福班表演，被那些算命、长剑穿心把戏吸引的事说出。
并道：“我想着那小把戏和圣人所遇的灵车穿身一事相似，是以想要弄明白了，哪知撞破了董天这伙歹徒的秘密，才被他们下迷烟的。”
上官惊云又问：“那为什么说董天这伙人是前太子鬼魂所杀呢？”
穆三郎道：“当时我和林兄，还有这位风灵姑娘都中了迷烟，眼看董天要对我们下手，那鬼魂——不，曾经假扮前太子的人就出现了。”
上官惊云道：“你们怎么那么肯定是他呢？当时夜黑，你们还中了迷烟。”
林兆人道：“那是因为他出现前先念了一首诗。”
上官惊云即明白过来——肯定是那首《黄瓜台辞》了！
林兆人续道：“他念完后，就开始杀人。因为中了迷烟，当时我虽然还醒着，但是怎么都看不清他的脸，只隐约看得满脸的血污，就像是……”他努力的回想了一下，才道：“就像是那晚在洛水河畔时，假李贤坐在马车出现，当时的他也正是如昨晚上那般，满脸……血污。”他压低了语气说完，想尽量不要给这件事增添任何的神秘色彩。
但现场听到这番言论的金吾卫将士们，还是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有人道：“这么说，昨晚上杀死这些人的是鬼了？！”
还有人言：“那个前太子的鬼魂又出现了，而且还杀了人！”
更有人说：“看样子神都要不得安宁了！”
上官惊云呵斥：“统统给我闭嘴！你们还是堂堂金吾卫呢，怎能说出如此荒谬不堪的话？这世上哪会有鬼？有鬼的只是人心！”
他重重说出，那几人即吓得赶紧闭嘴。
随即，一名士兵凑近，道：“禀告上官统领，这些箱子我们都检查过了，除去一些南诏国的药材外，还有不少珠宝黄金。另外——”他一指柴房最靠里边的黑漆大木箱，道：“那里面装了很多可以的包袱，上面很多香灰和血，极有可能……”
上官惊云没等他说完，赶紧冲过去，用剑将一个包袱挑开，便见一只干瘪带血的人手赫然呈现。
“啊？！”好几个金吾卫都忍不住想要吐。
林兆人和穆三郎饶是有心理准备，再次看到眉头还是紧锁了。
穆三郎忍不住握紧了旁边风灵的纤手。
少女手背细腻，除了指尖和手掌上有茧子外，摸起来柔弱无骨。
他心中一荡，更多是对其一会要知道父母被分尸一事的担忧。
果然，当一名金吾卫捏着鼻子从里面寻出了一男一女两枚人头嚷起来时，听到一切的风灵得吓昏过去。
穆三郎赶忙一把抱住她，将其揽入怀中。
上官惊云恨恨道：“难怪前段时间汴州至神都一路不少人家被盗贼洗劫，杀人劫财，官府也无能为力。却原来他们都乔装成了卖药的杂耍班子，躲在神都掩人耳目。这箱子中的两人，只怕就是他们近日所杀。”
穆三郎和林兆人则心知，这箱子中的两具剁碎的尸身只怕就是风灵的爹娘了，难怪董天将她带离客栈时，店小二也未能发现。
上官惊云当即道：“眼下这事涉及前太子鬼魂，还需上报圣人才是。林少卿，穆执事，你们可方便自行回去？”
林兆人和穆三郎同时道：“可以，上官大人请自便。”
上官惊云便留下几人看守，领着其余的金吾卫离开了。
小小的柴房一下空了，仅剩下林兆人、穆三郎和昏倒的风灵。
少女这刻还躺在穆三郎怀中呢！
“上官惊云肯定是赶着去把事情上报梁王了，然后觐见圣人。咱们也要快些回大理寺和武侯捕汇报才是。”林兆人说罢，望一眼少年怀中的女孩，挑眉道：“她怎么办？”
穆三郎身形瘦弱，功夫底子本就不及林兆人，加之昨夜中了迷烟又感染风邪，这刻抱着佳人感觉腿都是软绵绵的。
林兆人看了出来，道：“人都晕了，总不能丢这儿罢。而且给董天等人定罪，还有昨夜发生的事，她都是人证，不若先带回大理寺吧？”
他深知武侯捕重地外人是不得去的，而大理寺则不同，人证什么是可以占时收留的。
这个提议得到了穆三郎的认可，他忙不迭的点头：“好好，就这样吧！”
他用尽全力想将风灵拦腰抱起，却是一个踉跄差点儿没能站稳。
林兆人道：“不若我来吧？”伸手欲帮忙。
穆三郎将怀中佳人一偏，冷脸道：“不必！”径直向门外走去，复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转回过头来，朝林兆人嚷嚷：“林兄，后方木箱上那只斗鸡蛇，给我拿上了。”
“哦。”林兆人回说，望一眼那只被关在铁笼里，还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何事的小怪物，不由得心中疑惑腾升——昨夜穆三郎追踪小福班至此，就是为了偷这只斗鸡蛇。可这不过是南诏国深山中的一直小兽，他又为何非要不可呢？
罢了，罢了，还是给他提上吧。
眼见穆三郎艰难地抱着小美人儿出门，林兆人飞速提上那只铁笼跟了出去。
“喂喂，穆兄，你等等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