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三郎将风灵这个烫手山芋丢在大理寺卿府后,就赶回武侯捕复命了。
临走前,他嘱林兆人好生照顾这姑娘。
其时,翰飞、贺上宁与管陶陶都在场。
翰飞、贺上宁瞧那姑娘生得格外美貌,都是忍不住打听她的情况,听林兆人说她眼睛看不见,爹娘又在这次的案件中被分尸,言语中都是分外同情。
唯独管陶陶冲穆三郎道:“大理寺并非收容处!穆执事要不放心,且带回你们武侯捕好了。这儿都是些粗汉子,顾不好你的美娇娘!”
穆三郎面上一红,嗫嚅道:“管姑娘,你瞎说什么呢?这位风灵姑娘可是江洋大盗活阎王一案的首要证人,而且昨晚上假太子出来杀人时,她也在场。”
管陶陶唾弃:“她在场顶个屁用,她眼睛都看不见。”
穆三郎道:“可人家耳朵灵敏呀!那人念的《黄瓜台辞》,她可听得清清楚楚呢!你若将她赶走,到时大理寺定案需要人证,看你阿爷怎办!”
管陶陶这才不吭声了。
林兆人道:“穆兄且请放心,我自会看顾好风灵姑娘的。”
翰飞与贺上宁也齐声道:“我们也会的!”
管陶陶忽伸手将翰飞耳朵一揪,道:“哼,臭翰飞,你说什么呢?!”
翰飞挣脱不过,辩驳:“她是大理寺的证人,我们当然要和兆人哥一起照顾好她呀!”
管陶陶冷冷道:“照顾是可以,可若要让我知道你有非分之想,哼哼,你可留神了!”
她早知爹娘四处求亲不得,将目光放在了这最亲近的三个弟子身上。虽然他们最中意的是林兆人,可在她心里,最为亲近的还是能陪她着玩闹,跟她互怼的翰飞。
因此,每每看到翰飞对别的女孩热情,她心里都颇不是滋味。只是她年纪尚幼,并不知这是在吃醋。
翰飞与贺上宁也道她是性格泼辣,好管闲事。
唯独林兆人瞧了出来,也不说破,只是常帮着管陶陶说话,化解翰飞心中的怨气。
穆三郎离开后,林兆人向管陶陶交代几句,让她好生看顾风灵,自己则带领翰飞、贺上宁前往大理寺找管修,要尽快将事情向其说明。
等他们赶到大理寺时,正遇上管修从上阳宫回来。原来,他一早就进宫面圣了,正巧遇上前来禀告延庆坊凶杀案一事的上官惊云和梁王。
“梁王也去了?”林兆人诧异道。
管修说:“是的,他看起来对这件事也十分上心。”
翰飞奇怪道:“可圣人不是把这几件案子交给我们大理寺、内卫和武侯捕负责么?谁都知道这件事就是个烫手山芋,他们金吾卫向来不好管闲事的,今儿这是凑什么热闹?”
管修叹口气:“很多事并非你们表面所看到那样,这次的以前太子李贤鬼魂回归出现的连锁案件,看似是一桩桩并无关联的离奇大小案件,实则背后肯定隐藏深意。就比如——”他左右望一眼,发现此刻房间里再无他人,才是沉声说:“假李贤在天堂塔顶说出,李唐复兴这样话,在圣人和武家人看来,实则就是蛊惑人心,为谋逆做准备!”
此话一出,那仨人脸上具变——的确,这天下已经改姓武了!即便如今太子之位未定,但朝中还是有很大一部分老臣子是支持李家的,在天下人心中,这王朝重归李家手中也才是正统!
只不过这话没人敢轻易说出,如今的武承嗣和武三思极得圣宠,权倾朝野。而圣人自己生的太子李弘早已经死了,次子李贤也在十年前于巴州自缢,剩下的庐陵王李显如今流放在外,唯独剩下了幼子相王李旦。可他那府邸每日被重兵把守,形同软禁。稍有分量点儿的太平公主,却是个女儿身,根本没有继承大统的资格。
是以,这立储之争目前形势并不明朗,武家压倒李家的可能性大大存在!
从管修这话语中,自是倾向于恢复李唐王朝的。
而林兆人、翰飞、贺上宁在听完这番话后,也陷入了沉默。他们都是在圣人势力崛起时出生在李唐王朝的孩子,而后圣人称帝,建立武周。虽然他们对李唐的概念并没有那么深刻,但是武家小子们在神都的专横跋扈却让人很不爽!他们大肆圈地建宅院,买卖官职,收受贿赂,对和自己政见不同的同僚极力打压,甚至一度利用酷吏制造冤案,排除异己。
这一切的种种,让他们内心都对武家人充满了恐惧和鄙夷,甚至也像老一辈那么向往从前怀柔政策下的李唐王朝。
当下,林兆人将昨夜所发生的全部事情经过都告知给了管修。
管修忽问:“你怎么正巧和穆三郎去了延庆坊呢?”
林兆人一愣,翰飞抢先道:“还不是穆三郎知道我们去梁王府了,特意去寻的。”
林兆人又将穆三郎早注意到小福班那伙人不对劲的事说出,最后还将救下了风灵的事道来。
翰飞和贺上宁听完,纷纷道:“那姑娘真懂得利剑穿心而不死么?那我们回头要瞧瞧!”
管修骂:“笨蛋,那些不过是骗人的障眼法而已!”忽灵光一闪:“对了,这和你们上次遇到马车穿身一事可太像了。回头让她将谜底告知,说不定对案情会有帮助。”
林兆人道:“行!”
管修又道:“今早在上阳宫里,上官惊云说完那些事后,圣人也有点儿不高兴了,说时间刚好又过去了十日,这案子一点进展没得,竟又发生了一起鬼魂杀人的事件。责令大理寺迅速破案,同时让将鬼魂杀人一事对外保密,就说董天那伙人是被大理寺和武侯捕盯上了,联手出击围剿的。”
林兆人点点头——虽然平白得了件功劳,心中却不甚喜。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假李贤明明杀人如麻,在玲珑阁那晚,杀死数名小厮,却独独放过了武崇操。而昨晚上,他杀死了董天等十余人,却又放过了自己和穆三郎还有风灵。
这其中到底是何缘故呢?
管修继续道:“对了,梁王还请示了,今后这件事的调查,务必让金吾卫也参与进来,人多路子多,这桩案子已在神都掀起了不小的风波,需尽快查个水落石出,看到底是何人在背后捣乱。”
“啊?”贺上宁和翰飞张大了口——他们是极为讨厌那位左金吾卫统领上官惊云的。那人仗着有梁王为靠山,说话办事极为自大。从前好几次需要调查取证时,他们就曾在上官惊云手上吃过瘪。
两人心不甘情不愿地道:“那么圣人可应允了?”
管修轻点一下头:“这是自然。”
翰飞和贺上宁火气腾就上来了。
“那个狂妄的家伙,听说都快三十了,居然还没娶老婆。”贺上宁气呼呼道。
翰飞眉飞色舞地附和:“就是,我还听说,他以前家里穷得叮当响,就差像咱们一样在大街上流浪了。后来好不容易攒了些钱,靠送礼进了金吾卫队伍。就对当时的长官各种拍马屁,最后认识了梁王,就被升为左金吾卫了!可这家伙也被功名膨胀得冲昏了头脑,居然敢打起了内卫统领武银娇的主意,被拒多次也不肯死心,当真厚脸皮!”
看他们扯远了,林兆人哭笑不得,管修却是严声呵斥:“闲时休论是非!有着功夫,你们都给我去好好查案。”
随即分配任务,让林兆人带着翰飞、贺上宁,再领十多人沿着汴州至许州、蔡州,最后到襄州,一路调查小福班那些人到底犯下了多少命案?另外他口中所提的开元道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林兆人闻言,与翰飞、贺上宁领命而去。
当下管修又修书两封,分别给送往武侯捕和内卫所,将大理寺这边的情况告知给了武银娇和太真公子,让他们协同办案,调查神都和皇城内的情况——这个叫做开元道的组织到底是怎样神秘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