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飞——”林兆人大喝：“你这是在干嘛？”
相隔着无数人，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翰飞目光冷峻：“兆人哥，你收手吧！”
他身后一群武侯捕侍卫趁机上前将百里九龄擒获。
而那些一直蛰伏在旁的金吾卫和内卫们，一见此情形，信心瞬间被点燃，大家奋力加入拼杀，一举将宫丑、风灵等人擒获。
当刀架在这几人脖颈上时，翰飞朝着前方的林兆人冷冰冰道：“哥，难道我们之间真要兵刃相见么？”
见林兆人掐住武曌的手丝毫不放松，他举剑缓步走向前方：“你是圣人的亲孙，她肯定不会为难你的。回头是岸，你现在放了圣人，她肯定会对你既往不咎的！当年我们一道从幽冥水域出来，流落神都，然后进了大理寺，好不容易才得今天这人上人的生活，难道你一点不珍惜？还想要回去那黑暗无边的生活？眼下就是一个好机会，只要你放了圣人，我们的生活就可以再回到过去，我们都还会又光明的前途。武周有什么不好的？为什么要为了区区一个开元道，就去背叛圣人呢？”
他越说越是兴奋，脸上洋溢的光彩让林兆人只感心寒——这还是他从小玩到大，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么？！
“你为什么要背叛开元道？难道你忘记了父母亲的血海深仇？”林兆人质问。
翰飞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很快重拾笑容：“我父母亲当年是被酷吏陷害，才会枉死。相信此刻他们泉下有知，肯定也更希望我能走一条光明大道，能够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一个乱臣贼子！”
“畜生！”宫丑喝道：“当初我真不应该在神都的天桥下救了你，那时你病得奄奄一息，是百里教主守了你三天三夜，将你的病给治好了！想不到你现在竟然反咬一口……”
他还要再骂，忽然一旁的上官惊云手起刀落，一刀就砍在了宫丑后脊背上。
顿时，宫丑口吐鲜血倒地。
风灵急得大哭：“宫老——”
少女冲过去想要扶起对方，却被两名侍卫用刀架住脖子，强将她按在原地。
“为什么？阿飞，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林兆人咬牙切齿道。
翰飞眼中闪过一抹愧色，终不能直视对方眼睛。
在林兆人对面，一直以长剑直指其心脏的李隆基哂笑道：“阿飞是个聪明人，他从来都是一点就通的。就在刚刚我从幽冥水域逃出后，回神都的路上正好被他逮个正着。他原是想杀我灭口的，可我跟他分析了一下利弊。他和管大人的千金管陶陶深陷情网，我想这一点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可惜你心里只心心念念想着匡扶李唐的大业，却从没有为他考虑过。因此刚刚我不过是提醒了他一下，如果他坚持追随你们，让开元道颠覆了武周，那么他和管陶陶直接便再无可能。而他如果能在这场叛变中立功，以后肯定能得圣人器重，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如此，即能光宗耀祖，还可抱得美人归！如此优厚的条件，可是你们开元道给不了的，哈哈哈哈——”
他说着一阵长笑，翰飞却是羞惭地垂下头来——这么多年，林兆人待他如亲兄弟，多少次救他与生死边缘，这份情他此生可能都难以回报了。可是，相较于和管陶陶之间的感情，他更希望自己这辈子不要错过这个女孩……
“对不起，兆人哥，我别无选择。”少年压低了声音道。
林兆人浓眉紧蹙，眼下情况紧急，如果不能颠覆朝廷，那么他们这一大群人就只有一条路走了——那就是死路！
少年的脑中飞速运转着，而在其身侧的武周同样。
忽然，那老妪转过头，道：“兆人，不，清乾，只要你回头，祖母不会怪你的……”
“别这样叫我！”林兆人嫌恶地打断。
武周不以为忤：“朕知道，你是一个义气的孩子，这点和你父亲一样。可我们生在皇室，我和你父亲之间实在有太多误会，才会导致当年的惨剧。朕答应你，等这件事情平息后，我一定让人好好彻查当年旧案，还你父亲和全家一个公道。另外今天跟你一起反叛的人，我也可以不追究他们的责任，对于他们身上酷吏制造的冤案，我都会一一重查，还给他们的家人以清白！”
这番话让林兆人和殿下所有不良人心头一动。
武曌继续道：“朕知道，当年我重用酷吏，导致了不少的冤案。可那也不是我所想的，而是为了巩固朝纲不得不启动的手腕。如今武周稳定了，我答应你们所有人——将会对这些酷吏一一查处！”
瞬间，满室哗然。
不光是不良人们，连着大殿上的文武百官都是欢呼起来：“武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是呀，一个没有了酷吏告密的时代，将是新的开端！
武曌再道：“自古朝代更替，哪回不是血流成河？我将李唐转变为武周，已经在尽量的减少伤亡了。可就因为我是女人，即便是我将这武周治理得不输贞观时期，也依然得不到世人的认可！我是杀了很多的人，可那都是反对我的人，我内心深处实则只是想简简单单做一个不输给太宗的好皇帝！”
她一口气说完心中的想法，整个人由于悲愤至极而双肩颤抖。
林兆人则是大受震撼——从他记事以来，每个人提到这个女人，都说她是世间的大魔头，将她深深的妖魔化了。每一个人都因她是女人，却拥有了帝王至高无上的权利而愤慨。
就像是他父亲曾经说过的，一个好皇帝，他应该带给天下百姓以安稳的生活，带领我们的国家走向更加辉煌的未来。
从目前来看，她似乎做到了……
然，世人却不容她，仅仅因为她是女儿身。
林兆人的手缓缓松开了，他的目光也变得茫然。
便在这紧要关头，李隆基瞅准时机，一把发力将武曌给拖至身后，然后举着剑的手朝林兆人心间用力一刺。
像是感应到了一般，武曌转身的一瞬大喝：“住手！留他一命！”
剑尖直刺进胸口。
疼痛在少年的心口化开，就像湖面荡起的涟漪。
“阿爷——”他在心中道：“我对不起你，不能给你报仇了……”
是呀，即便推翻了这个女人，接下来的王朝就一定会是开元道教徒们所期盼的么？
幽冥水域下的不良人真的能够过上重见天日的生活吗？
这世道真的会变得更好么？
……
每一个问题都想个紧箍咒一般牢牢禁锢了他的思维，压得他喘不过气。
终于，那疼痛袭上心头时，他整个人虚脱般向后倒去……
“清乾——”武曌大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