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众人之听见“铮”的清脆一声，好似有什么打到雪白的剑身上，李佑全无防备，却也只是稍稍转了下手腕，长剑倾斜点地，他冷目一凝，算准方向，单手施力，剑已经没入面前人的胸口。
绝痕大惊失色：“徒弟住手！！”
颜天旭没感觉到疼痛袭来，好似有人影挡在自己面前，他睁开眼，熟悉的背影让他眼角间的眼泪悄然落下。
淡淡的药香，是那个哑巴女子的味道……李佑的手停滞了一下，蓝色缎带已经由于刚刚的疾速而滑至脸边，轻轻地飘在地上。
那双倾世美眸终于得以见天日，阳光很是刺眼，他却眼睛凝视着眼前的女子，明显的怔愣。
她娇弱的身躯此时微微颤抖着，好似风雨中飘摇的残瓣，她的胸口还插着剑，剑柄在他手上。
只见她微微勾起唇角，平凡的面容绽出清美的笑颜，有些沙哑的声音自她惨白的唇发出：
“李……佑……”
李佑眸中的水光莹莹黯漾，手指竟不可遏制地轻颤起来。
她的双手放在胸前的剑上，用力地握住，剑身划破她的手掌，血的颜色好似火红的新裳。
“你说过的……不会伤害我身边的人……不然我会……跟你拼命的……”她断断续续地说着，笑得无力，“你违背了誓言，怎么办？我真的跟你拼命了……”
她喘息着，汗水逼出了额头脸颊，力气仿佛被抽光了一样，连骨头都快化了。双腿跪地，她感觉胸前的剑已经被拔了出来，整个人已被圈住，好似落入冰窖，但她知道，这是他独有的体温。
冰冷的温度，是他孤独害怕时才会有的。
“李佑……”她淡淡地笑，脸上就像火一样在烧，除了嘴唇，其他都通红通红的，“我以为我会在剩下的几天里死去，现在能死在你手里……这真是美好的结局。”
绝痕伸手帮颜小萱把脉，知道人若将死，易容丹便会逐渐失效，现下她的脸已经在逐渐恢复，恐怕是彻底没救了。
水碧闻风赶来，看见倒在李佑怀里血流不止的颜小萱，捂着嘴巴呜咽地哭了，逐月抱着她，内心也是苦楚万分，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他们辛辛苦苦找寻了这么多天，夫人竟然就在主子身边……而且还是主子亲手了结她的性命。
清丽的容颜已现，和那个易容的女子一模一样，只是刚刚的脸颊上如火般的红霞宛若被霜染了一样，白得几乎透明。黛眉长舒，灵动的眸子沁着暖人的笑意，那瞬间美得令人窒息。
缚云妖绿色的瞳凝视着颜小萱，抿紧了唇，手负长剑，转过身，眨眼间已如青烟般消失。流风抽抽鼻子，娃娃脸皱成一团，随即也隐在了暗处。
“萱儿，萱儿……”李佑的双臂紧紧环住她，慌乱涌出了他的瞳眸。
她看得心疼，吃力地抬手抚上他绝美的脸庞，划了一下，痴痴笑道：“这是什么？下雨了吗？”
绝痕别开眼，不忍心去看他们，站起来遣散了人群，顺便把已经呆得不省人事的颜天旭带走。
“是啊，下雨了……”李佑的额头抵上她的，两人都是那么冰凉，低哑着声音道：“不想被雨淋的话，就清醒一点……”
“恐怕不行了……我想睡觉……好困……”她打了个哈欠，眼角几滴泪水被挤了出来，“让我睡会儿……你勒得我好疼……”
闻言，李佑却是抱得更紧，生怕她溜掉一样。
“李佑，我好开心……真的，能在临死前看着你的脸，我真有艳福……本来还想潇洒走掉的，看来我终究太自私了一点……”她轻轻擦拭着他脸边晶莹的水滴，“我告诉你哦，你和我之间的一点一滴，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好清楚，好清楚……你绝对不能以为我不在，或者是老年痴呆忘记了，而违反我们间的约定……不能杀我爹爹，就算他错了，我的命也是他给的……现在，我把命还给了他。”
“你的命是我的……怎么能私自外送……”李佑双目空茫，拨开她额前的碎发，“我违背了约定是我不对，你不要走，好不好……我错了，真的错了……”
“我笨，总是做错事，还被你冠上莫须有的罪名……所以以前就……就只想听你说一句……你错了……可是为什么现在听着，那么刺耳？”
“我现在说了，你答应我，别走好吗？”说到最后，他的声线竟隐隐带着颤音，那是她从未听到过的。
她浅浅一笑，凄美动人，“你再听我说一句话……”
嘴唇递近他的耳畔，喘息着，声音绵弱，几乎听不到。
“我很爱你……真的很爱……你……今生今世，我颜小萱……只爱李佑。”
语罢，她双眸缓缓闭合，睫翼划上两道优美的弧度，也为她的生命画下句号。
抚在他脸上的手终究无力地垂下，他的脑袋埋在她脖间，将那个弱小的身影填满了怀抱。
那一刻他才知道，他的世界真的塌了。
……
厚厚的一片白，吞噬了整个大地，雪花都已落尘，不再贪玩地飘荡，看起来就像一幅色彩单调的画，缺乏生气。
很静，很静。从来没有感觉到，一个地方可以寂静成这样，好似被寒冰封住，别人走不进，里面的人出不来。
黑衣男子手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儿，悄无声息地走过，颦眉道：“你已经不眠不休了一天一夜，她若泉下有知，怎会心安？”
他睫毛轻颤，凝视着眼前那张剔透清莹的容颜，启唇道：“她心不安才好……那样，她就不会走了。”
颜小萱唇角带勾，若不是脸色青白，那美好的样子仿佛入睡了一样，做着甜甜的美梦。然而，这一睡，所有人都知道她再也起不来了。
那锦缎裹身的小孩扑腾着小短腿要落地，绝痕放开手，那小孩便迈着小脚丫稳稳地跑到李佑身旁，十分乖巧地看着他怀中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