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星最近接了一部电影,导演和编剧都是业内赫赫有名的人物,声 誉很高。之前听说这一对最佳拍档要拍一部新戏的时候,很多艺人都通 过各种渠道想在这部戏中争取到一个角色,其中不乏演艺圈里的大牌明 星。但不久之后,就传出制片方的单方面声明,说这部戏完全是为时璟 言量身打造的。
开始时,时璟言并没有立刻应允,他对剧本和摄制组的要求都很苛 刻,经纪人陆世钧把关也严,虽然近几年他的作品很少,但每一部都非 常成功,极有影响力。
公司高层为此召开了几个紧急会议,老总也将时璟言叫去办公室谈 话,后来不知道是哪一点说服了他,时璟言终于答应出演。
得到这个消息后,制片方那边很高兴,导演甚至又拨出了一个小角 色给辰星。虽然戏份不多,但因为是名导演、大制作的电影,即便只是 在戏中露个脸,也有不少人挤破头想要争取。
所以,当颜若冰得知自己要去《一鸣惊人》试镜女配角的角色时, 异常兴奋。
试镜安排在下午两点,摄制组要求艺人素颜,所以在打扮上没有花 费太多时间。下午一点左右,锦欢跟在颜若冰身后上了保姆车。
没想到一同前去的还有沈玮君,颜若冰上车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自从上次耳光事件后,两人的气场明显不和,只是碍于Melody在场,也 算相安无事。
锦欢和沐非坐在一起,她发现沐非今天好像很高兴,看着她的时候 都是笑眯眯的。
锦欢挑眉无声地询问:怎么回事?
沐非见其他人都在各忙各的,凑到锦欢耳旁,声音带着压制不住的 雀跃,“今天时璟言也会在。”
原来如此,锦欢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沐非是时璟言的脑残粉。
不知颜若冰是不是听到沐非的话,转过头问Melody:“Melody姐, 时先生也在场吗?”
Melody点头,“张导这次给足了辰星面子,让Stephen参与选角,虽
然你们试镜的是女配角,不过Stephen很有可能会看你们的表演。”
“天!真的吗?”颜若冰比方才的沐非还要激动,“我进公司这么
久,都没有见过时先生呢,今天终于能亲眼见到偶像了。”
Melody身边的助手问:“颜颜也是Stephen的粉丝?” “当然!五年前看了时先生演的《火影》之后就迷上了,我们班同
学也全部都是时先生的粉丝呢!”提到时璟言,颜若冰一脸的向往和崇 拜,“说实话,时先生不仅是我的偶像,也是我的目标。若是我将来的 成就能有时先生一半,也就心满意足了。”
“Stephen如今的成就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有目标是好事,不
过我更希望你们能脚踏实地,先好好配合公司的安排,成名是必然的事 情。”Melody看了一眼颜若冰,意有所指地说。
“Melody姐,我会努力的。”说完,颜若冰也不再说话。
车内一时间变得很安静,锦欢和沐非对视一眼。这时,察觉到一道 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锦欢抬起头,恰好看到沈玮君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锦欢不自然地对着她微笑,后者干脆别过头,不予回应。
颜若冰从试镜的房间里走出来时,脸色不太好。 锦欢赶忙站起来,但眼前突然一黑。折腾了一早上,早餐也没来得
及吃,想必是低血糖的毛病又犯了。她扶着墙闭了会儿眼睛,稍稍缓解 后,将外套披在颜若冰身上,轻声问:“表现怎么样?”
“还好。”颜若冰叹了一声,“时先生根本没在里面,我还以为今
天终于可以见到他了呢。”
锦欢从来没有追过星,除了小时候放学在家等爸爸带着小吃回来时 会很迫切之外,她从没有经历过这么想见一个人,所以也无从安慰。
“我看沈玮君表演的时候,导演一直在点头。锦欢,你说我会不会
被刷下来?”颜若冰惴惴不安地问。
锦欢笑着摇摇头,“不会的,你一定会争取到这个角色的。” 颜若冰听后轻松了一些,对着锦欢绽出笑容,“锦欢,你真好,我
都不知道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半小时后,Melody这边得到了最终的结果。导演很喜欢沈玮君的表 现,但编剧和投资方却喜欢柔弱动人的颜若冰,后来经过磋商,将戏中 另外一个角色交给颜若冰,这对辰星来说简直就是买一送二的大便宜。
得到上面的指示,Melody在楼中楼订了一个包厢,投资方、导演组 和辰星这边的人都去了,而最大的惊喜莫过于时璟言也会到场。听到这 个消息,在场所有的女性都尖叫起来,包括颜若冰,包括沐非。
坐在包厢的角落,锦欢第一次深刻理解了“鹤立鸡群”这个成语的 含义。在场的除了Melody带着她们这几个女将之外,剩下的是清一色的 男士,尤其以不惑之年的中年男士居多,所以在这群人之中,时璟言完 全是引人注目的焦点。
锦欢将自己藏在角落里,视线却忍不住飘向餐桌另一端的时璟言身 上。今天时璟言穿着白色的休闲西装,整个人显得一尘不染,精短的黑 发荡在额前,始终慵懒地半垂着眉目,偶尔与一旁的张导交谈一声,然 后便沉静下去。
与时璟言的安静不同,陆世钧为人圆滑世故,同张导倒是交谈甚 欢,两人时不时碰碰酒杯,痛饮一番。
身边的人越是热闹,锦欢就越觉得时璟言有些格格不入,好似身边 这些人的笑声都无法融入他的世界,他只是很安静地坐在那里。但不可 否认,即便他一言不发,仍能将所有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一旁的沐非正大快朵颐,突然凑近锦欢,嘻嘻地笑着,“怎么,你 这最后一片纯洁的阵地,也终于沦陷在时璟言发射的无敌魅力炮火之中 了?”
锦欢忍住笑,瞪了沐非一眼,“你文学造诣什么时候这么高了?夸 张比喻用得真贴切。”
沐非没注意到锦欢说了什么,只觉得这一眼瞪得自己浑身酥麻。她 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蓦地拍了下眼前的桌子,“太风情万种了!妖 孽,才一杯黄汤下肚你就现出原形了,让老衲收了你!”说着,沐非就 朝锦欢伸出了爪子。
此时包厢里尽是交谈碰杯的声音,她们几个小助理坐得又偏远,所 以谁也没有注意到这边。
锦欢被沐非搔痒,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知是不是酒精的缘故,脸 颊升起潮热。她一边笑着轻喘,一边躲着沐非的魔掌,“好了,法海大 师,我错了还不行吗?”
沐非也喝了点儿酒,玩性大起,一把搂住她,伸出食指挑起锦欢的 下颌,笑得像个强抢民女的淫贼,“小妞儿,暂时先饶了你,晚上回家 非把你折腾到求饶不可!”
沐非开了黄腔,虽然都是女人,但锦欢在家可是个乖孩子,哪里经
过这些?
一旁的徐露也笑起来,“沐非你个伪男,看把我们锦欢臊的,脸都 红了!”
周围几个年龄相当的女孩都笑起来,锦欢只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 热,似带娇嗔地瞪了沐非一眼,拍开她的手,“懒得理你!”
此话一出,又引来几个人的笑声。
锦欢端起面前的果汁掩盖自己的窘态,抬起头,撞进一双幽深沉静 的黑眸之中。
时璟言正安静地看着她。不知是不是因为距离太遥远,锦欢看不出 他眼中的情绪,只觉得那双眼睛很黑很深,自己稍不留神便会陷入到万 劫不复的境地。
她急忙别开视线,再也不朝那个方向看。
这一餐吃得实在困难,沐非和几个小助理是铁了心要闹她,锦欢忙 着应对,却也不忘时刻观察颜若冰的需要。可显然,颜若冰也正疲于敷 衍一个投资商献的殷勤。
沈玮君对这样的场合似乎早已习以为常,频频向张导和另一位有头 有脸的人物示好,只是那两人不太买她的账,于是,沈玮君又将注意力 放在另一位中年男人身上,也就是一直缠着颜若冰要喝酒的那个人。沈 玮君腻了过去,颜若冰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沈玮君似乎明白这个中年人的心思不在自己这里,娇笑着攀到那男 人怀里咬耳朵,不知她说了什么,中年男人眼中划过诡光,拍着沈玮君 的手,口中一直说好好好。
颜若冰见沈玮君将自己的风头抢走,似乎又不甘心,于是也娇滴 滴地靠了过去,美人在怀,左右逢源,那中年商人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 过。
在座的人对这样的情形也见怪不怪,只要当事人乐意,他们也觉得
无伤大雅。调笑间,中年商人也退了席,和他同来的几个男人心照不宣 地点点头。过了会儿,沈玮君悄悄塞给颜若冰一张房卡,又附在她耳边 说了几句话。听了她的话后,颜若冰脸上的表情实在称不上好看。
锦欢始终在观察这边的动静,从沐非几个人的玩闹中抽身,见颜若 冰脸色不佳,担心地问:“是不是不舒服?”
颜若冰深深地凝视锦欢,片刻,倏地尴尬一笑,“喝得有点多了, 锦欢,你陪我上个卫生间。”
锦欢点点头。
从卫生间里出来,颜若冰的脸色这才稍缓,她突然拉住锦欢,锦欢 不明所以地看着她,颜若冰说:“沈玮君说Melody姐在楼上的套房给我 们准备了礼物,算是为了庆祝这一次我们两个都被选中,可我喝得实在 没有力气上楼,锦欢你帮我拿下来好不好?”
锦欢不疑有诈,大方点头,“好。”
颜若冰一笑,抱住锦欢,“锦欢你真好!”
楼中楼是典型的中式风格建筑,共有七层,底下的三层都是饭店和 包厢,只有四到七层才是客房。锦欢按照房卡上的房间号上了七楼,用 房卡刷开门。房间里很黑,打开门灯,借着这一束昏暗的光线,才发现 这间房的装潢虽十分高雅,但没有客厅,一目了然。
锦欢没发现有什么礼物,刚要转身想下楼再问一下颜若冰,忽然有 人从身后将她抱住。锦欢被吓得尖叫一声,同时闻到背后那人身上浓重 的酒气。
她奋力挣扎,那人死活不放手,甚至箍得她越来越紧,难闻的气味 熏得锦欢作呕,她尖叫:“放开我!你放开我!”
那人的笑声很熟悉,“冰冰,我年纪大了,你这么闹我可没体力陪 你玩,我还要保存一些待会儿好好伺候你呢!”
锦欢听到“冰冰”俩字就知道这人是谁了。那男人的小手指留着指
甲,她挣脱的时候手臂被划了一道很深的红痕,渗出血来。但她这时候 根本感觉不到疼,只是因为害怕全身发软,但还是在奋力挣扎着。
“我不是颜若冰,放开我……”锦欢心脏跳得猛烈,觉得心口随时
会炸裂开。
听到她的声音,那人愣了一下,虽然酒醉但也察觉出几分不对劲 来,钳住锦欢双臂将她扭转过来,眉目凛冽,脸色刹那间变得很恐怖。
“怎么是你?颜若冰呢?”那人生气地将锦欢推开。
锦欢没料到他会这么做,脚下一个踉跄,直直倒向一旁的鞋柜。
“唔!”锦欢只觉得额头被撞得很疼,眼前一黑,模模糊糊什么都
看不到。但心里明白这是她逃跑的最好时机,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她 猛地推开那人,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她没敢等电梯,怕耽搁哪怕一秒钟都会被那人捉回去。她奋力地 向楼梯间跑,一边大口喘息,脚下也不敢停,摔了几次,膝盖火辣辣地 疼,有几次小腿磕在楼梯的边缘上,她甚至觉得小腿骨在一瞬间也变得 粉碎,但仍是咬着牙爬起来。她很怕,真的很怕,就连这一刻都似乎还 能感觉到那人的手在自己身上游移,还有那种恐怖的气味……
锦欢不敢再想,咬着下唇直到流了血,尝到满口的血腥味还是一 直跑。跑到三楼的转角处,她看到一点猩红的亮光就在不远处。不知怎 的,她忽然想到曾经看过的一部恐怖片,女主角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山洞 跑啊跑,终于在精疲力竭之前看到了一点亮光,她以为那是山洞里的出 口,重燃希望向那点亮光跑去,但跑到最后她才发现,那不是代表出口 的阳光,而是恶魔的眼睛。
锦欢打了一个冷战,刹那间止住脚步。与此同时,声控灯蓦地亮了 起来。
她没有看到恶魔,只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正斜斜地倚靠在墙 边,嘴角叼着一根香烟。
那一点红光,正是点燃的香烟。
听到声响,男人也向她这边看了过来,在看到她的一瞬间,那双漂 亮又深邃的眸子闪过一抹极淡的错愕。
锦欢从未像现在这样,欣喜于时璟言的出现。她松了口气,身体险 些瘫倒下去。
时璟言上下打量她一遍后,眉宇间的褶皱更深了。
“对不起,打扰你,我马上就走。”看出他的不悦,锦欢立刻说。
她一步步走下楼梯,双腿在打战,只好用手死死地攥着扶手,以防 摔跤。走到时璟言身边时,她闻到了那阵淡淡的烟味,忽然觉得这个味 道很有安抚人心的作用,至少在这一刻,她忘记了在房间时令人作呕的 酒糟味。
忽然,手臂被一把攫住。
锦欢不明所以地回过头,时璟言那张好看到过分的俊颜近在咫尺,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却没有直视她的眼睛,好像在盯着她额头的某 一处。
黯黑的眸子终于转向她,时璟言波澜不惊地开口,“别动。” 锦欢看着粉色的薄唇在面前一张一合,懵懵地点点头。
“留在这里别动,我马上叫人过来。”说完他就要走。
锦欢这时将理智从他的唇上收回。这一次,换作她拉住他的手。他 的掌心有些冰,却很柔软,沁凉的触觉穿透她的指尖,异常舒服。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时璟言看了看她的手,又看了看她的脸。 锦欢注意到那张漂亮的唇又在动了,只是她突然感觉到很晕,脚下
更像是在踩着棉花,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我头好晕……”
锦欢毫无预警地向前倒去,一个有力的怀抱恰好接住她,她只感觉 到刚刚被磕到的地方此刻又疼了一下。
时璟言皱眉,肩胛骨被撞得生疼。
模糊中,锦欢隐约听到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我在三楼的楼梯 间……对,叫上你的小师妹……我喝了酒,不能开车……”
声音稍歇,周围又恢复了寂静。一只微凉的手掌忽然抚向她的额 头,锦欢为这舒服的触感呻吟了一声,那只手把她的额头稍稍垫了起 来,刚刚那种刺痛很神奇地消失了。
她奋力眨了眨眼睛,视线仍不怎么清晰,但眼前这人肩膀上刺目的 一抹红让她吃了一惊,“你流血了?”因为是白色的衣服,所以看起来 更加触目惊心。
时璟言语速很缓慢地纠正她,“是你流血了。” 锦欢抬起头看他,似乎在消化这句话,过了一会儿,才哦了一声。 没多久,楼梯间的铁门被人踹开,声音弄得很大,紧跟着锦欢听到
了沐非的尖叫声,“锦欢,你怎么搞成这样?!” 时璟言这时向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没了依靠的锦欢,被沐
非的尖叫声弄得很难过。她蹲下身子将头埋进膝盖,喃喃道:“头好 疼……”
沐非抱着锦欢,眼泪啪嗒啪嗒落了下来,比那些演员哭得还要快。 陆世钧走过来,皱了皱眉,也问:“怎么弄成这样?” 时璟言看了一眼蜷缩成一团的锦欢,语气始终清冷,不见半点起
伏,“她从楼上跑下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算了,这件事我来处理。沐非,打电话给前台,让他们派辆车过
来,咱们直接去医院。Stephen,你外套上沾了血,赶紧脱下来。张导那 边……”
“我会处理。”
“好。你不能喝酒,待会儿我会打电话给Melody,让她多担着点
儿。”
“嗯。”
锦欢再醒来时已经在医院里了,坏消息是医生说她有轻微的脑震
荡,需要留院观察几天,而且身上的伤口有很多,这段时间都要注意不 能碰水;不过好消息是她额头的伤口并不大,日后留下的疤痕也不会很 明显。这期间,颜若冰派人送来了花篮,陆世钧也来看过她一次,大致 问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锦欢语带保留,陆世钧也是明白人,说了一句 好好休息,便再也没有来过。
她不知道公司是怎么将这件事平息下来的,虽然受伤的是她,但毕 竟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助理而已,有什么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听到锦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语气,沐非就气不打一处来,“沈玮 君这么做,明摆着是报复你和颜若冰!锦欢,有时候我真不想在娱乐圈 混了,虽然可以接触形形色色的明星,可我看到的肮脏事也不比见过的 明星少,在这个圈子混得久了,我都快忘记正常人是怎么生活了。”
说是这么说,但锦欢知道,沐非从很早就希望将来有一天能做和陆 世钧一样的王牌经纪人,这是她的梦想。
独自办好出院手续,锦欢拎着一个轻便的包离开医院,一路走了回 去,打算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
中午的太阳有些毒辣,光线让人睁不开眼睛。医院门口停靠了不少 出租车,尾气也多,这气味不比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好闻多少。
锦欢打消了坐车的念头,心里盘算着散步回去,正好也可以利用紫 外线,杀杀身上从病房里带出来的细菌。
拎着包沿着马路刚走几步,一辆黑色的轿车忽然停在身边。阳光勾 勒着车体流畅的线条,黑漆也被照得闪闪发光。
锦欢停下脚步,看着车窗摇下。
“叶小姐,先生让我来接你。”司机徐毅一板一眼地说。
看到这张脸,不,是看到这辆车的时候,锦欢那一点点悠闲的好心 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车窗外的风景迅速掠过,锦欢却已经失了欣赏的心情,这一路也显 得格外漫长。
车子驶入车库,徐毅帮锦欢打开车门,拎着她那个不算重的小包, 乘电梯上了楼,打开公寓的大门后,将包放在玄关。
“叶小姐好好休息。”
“等等。”
徐毅回过头望着她。
锦欢犹豫了一下,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先生现在在柏林,一个星期内都会在那边。” “谢谢。”
“不客气。”
一路走回卧室,地毯淹没了她的脚步声,这也是她最不喜欢的一 点。因为每次他回来的时候都没有声音,直到他靠近了她才能发觉。
不过他今晚不会出现,锦欢倒是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 只是可惜的是,她好像永远也没有睡觉睡到自然醒的好命。睡得朦
朦胧胧,就接到了沐非的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首先就听到杀鸡一样 的尖叫。
“锦欢,你怎么不说话?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 “我只听到你一直在尖叫。”睡得不好,锦欢揉了揉发胀的太阳
穴。
“我那是高兴,替你高兴呢!陆哥今天跟我说,你的工作被调动了
一下,以后你不用跟在颜若冰身边了,而是跟在时璟言身边做助理!怎 么样,想不想尖叫?!”电话另一端的沐非像是打了鸡血,又开始叫起 来。
锦欢怔了怔,才明白过来,问:“时璟言不是不喜欢助理吗?”
“是啊。所以陆哥跟我说你要去跟时璟言的时候,我都跌破眼镜
了!”
锦欢眉头轻蹙起来,只是问:“你哪来的眼镜,不是说双眼五点零 吗?”
沐非在那边咬牙,“叶锦欢,你非要这么泼人家冷水吗?!”
两个星期的休假结束后,《一鸣惊人》也正式开拍。锦欢没有赶 上那个隆重的开机仪式,却赶上了剧组最繁忙的时期。好多大牌艺人开 始陆续进组,锦欢跟在陆世钧身边和摄制组的人不停地进行接洽,仗着 时璟言的身份和地位,沟通并没有那么困难,剧组为时璟言安排了最好 的酒店房间,是可以观海的那一种,连小灶的菜单也都是全组之中最好 的。
陆世钧告诉她,以后这些工作都是她要做的,一定要每时每刻为时 璟言争取最大利益。锦欢第一次接触这么快节奏、高强度的工作,她懵 懵懂懂地点头,将陆世钧说的所有话都记了下来。
一切准备妥当后,时璟言也进组了,这是自她受伤后,第一次见到 他。陆世钧说他刚从柏林回来,正值倒时差的艰难时期,剧组特意批了 两天假期给他,让他好好休息。时璟言的房间是套房,锦欢就住在隔壁 的小卧室。陆世钧因为还要带其他艺人,所以不会时常来这边,锦欢忽 然觉得身上的担子一下子变得很重。
下午三点,时璟言还在睡,锦欢刚从剧组得到通知,第二天上午十 点要拍时璟言的第一场戏。陆世钧特意打电话来让她叫醒时璟言,省得 现在睡足了,夜里睡不着,明天要顶着两个黑眼圈上镜。
锦欢站在门边有些犹豫,她听说很多人都有起床气,睡不好就会发 脾气。时璟言这种超大牌明星,脾气会不会也比其他人要大很多?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决定,卧室的门忽然打开,她下意识地抬起 头,瞬间愣在原地。
时璟言站在门口,身上只穿着一件浴袍,明显刚从浴室里出来,额 前那一缕发上的水珠悬悬欲坠,浴袍的带子系得松垮,露出大片蜜色的 肌理结实的胸膛。他将短发随意拢在脑后,所以衬得那一双眼珠异常黑 亮。
锦欢红着脸,立刻将头转过去。
而时璟言在看到她时也微微一怔,不过很快恢复平常。
“待会儿吃什么?”
锦欢被这句话惊醒,险些忘了自己的职责,她说:“我待会儿叫餐 厅送份菜单上来,还是时先生想下去吃?”
时璟言走到开放式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喝了 几口。落地窗外海天一色,金灿灿的阳光洒在海面上。此刻时璟言站的 位置极好,那光从落地窗渗透进来,将他的侧影镀上一层让人无法逼视 的金色。
连喝水的姿势都那么优雅,像是事先排练了无数次一样。锦欢想, 怪不得他的前助理单靠他的生活照就能发财,若是她的道德意识再薄弱 一些,恐怕也禁不住做出同样的事来吧。
时璟言看来是渴极了,一小瓶矿泉水在无声无息中全部被喝光了, 空瓶画出一道弧线落进垃圾箱。他抬起头,那双漂亮深邃的眼睛看向 她,忽然问:“会做菜吗?”
锦欢似乎被这双眼睛诱惑,怔怔地点头。 他微勾下唇角,“那就做菜给我吃吧。”
为这一个笑容,锦欢跑到距离酒店五站地的超市买了最新鲜的食 材。她的厨艺虽称不上精湛,但跟着厨师爸爸时间久了,还是学到了点 皮毛。为怕有油烟,她特意换上一件宽大的T恤,这件T恤领口已经被洗 得毫无弹性,甚至她微微低头,领口会歪到另一边。只是她忽略了这里 是高级酒店的高级套房,厨具自然也高级到不会让油烟在精装修的房间 里乱窜。
几道菜上了桌,时璟言也换了一身家居装。黑色宽松的针织衫穿在 他身上,同那天白色西装带给人的感觉又不相同,之前是出尘高雅,此 刻又是不羁放荡的雅痞相。
这个人似乎有很多面,怪不得每个角色都能被他演得出神入化。 时璟言注意到锦欢还站在一旁,挑了挑眉,“坐下一起吃。”
“不,我……”
“平时盯着我的人就够多了,我不希望吃饭的时候还要被人监
视。”
锦欢被这一番话堵得无言以对,随手解开扎着长发的头绳,在他的 对面坐下。
时璟言吃饭时优雅得像个绅士,虽然没有出口夸赞,但不难从他的 神情看出,他很喜欢。锦欢心里一暖,这一刻觉得他似乎也并不是那么 难相处。
吃着吃着,锦欢忽然察觉到一片阴影覆了过来,时璟言的手带着淡 淡的烟草味,混合着皂香,向她的脸伸过来。锦欢讶异地抬起头,却因 他处在背光的位置而看不清他此刻的眼神。
沁凉的指尖轻轻拨开她的刘海儿,锦欢的身体僵得更加笔直。 须臾,飘来他低低的声音,“疤痕不深,但让人看了还是不舒
服。”
他的手离开,锦欢才得以呼吸。
时璟言的第一场戏便是和沈玮君合作,为了让时璟言更快适应剧组 进度,导演特意做了安排,这场戏并不需要时璟言花费大力气去揣摩人 物心理,台词也只有一句,而且还是和自家公司的新人合作,可见导演 真的对时璟言照顾有加。
开拍以后,沈玮君一改平时带给人的冷艳女形象,迅速进入角色, 哭得歇斯底里。而一旁民国时期装扮的时璟言只是默然站着,淡漠冷 酷,眼神带着锋利和鄙夷,漂亮的粉色薄唇微抿,整个人似乎被一片冰 寒笼罩。
沈玮君扮演的是被时璟言抛弃的糟糠之妻,剧中这位从来不曾哭过
的坚强女人得知丈夫即将离开,首度哭得这般撕心裂肺。她跪在地上, 拉着丈夫的衣角不肯松手。沈玮君低头哀求的同时,时璟言眼底深处迅 速划过一抹黯然和心痛,快得让人来不及捕捉。
时璟言终于开口,语气是冷静的、压抑的、无情的,“我们,再也 回不去了,婉之。”几个字,代表了太多太多。
沈玮君哭声渐歇,像是被定格,整个人趴在地上神情恍惚,眼眶仍 挂着泪。
离去前,时璟言深深地看了沈玮君一眼,这一眼之中有无数情绪闪 过,让一旁的锦欢都深深感到心痛,沐非更是死死掐住自己的手,眼眶 已经湿润。
片场一片安静,直到导演一句“Cut”,才将所有人从戏中拉回。 锦欢没想到,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幕,却让他们尝到了无数滋味。
“为了国家,男主角想要英勇赴死,又怕连累妻子,才做出休妻的
决定,硬生生把两个相爱的人给拆散了。其实,我多想跟编剧吐槽,这 剧情简直太狗血了!”沐非抹了抹眼睛说,“可是,我还是希望最后能 是个好结局,只可惜,唉,男主角在战争中死掉了。”
锦欢也觉得惋惜。时璟言此刻正同导演一起看回放,一身华服、盘 着发髻的沈玮君走了过来,沐非递上纸巾,沈玮君却向锦欢瞄了一眼。
沐非显然也注意到,立刻对锦欢说:“你快去看看时先生有什么需 要吧。”
锦欢说:“好。”
刚要离开,沈玮君却忽然将她拦下,对沐非说:“去帮我拿瓶水 来。”
沐非没有动,沈玮君被画得有些浓黑的眉毛皱了一下,锦欢对沐非 点点头,沐非这才离开。
沈玮君看了锦欢一会儿,慢慢地吐出几个字,“那晚的事……对不 起。”
锦欢十分讶然地看向沈玮君,过了一会儿才若无其事地说:“我早 就忘了。”
沈玮君挑眉望她,随后笑了笑,“你是个聪明的人,锦欢,我可以 这样叫你吧?”
“当然。”
“其实你应该想到了,想害你的人并不是我。”
锦欢抿唇不语。
沈玮君继续说:“我不否认,那房卡是我给颜若冰的,我希望看 到她也躺在那些男人的身下受受折磨。凭什么我付出这么多——身体、 尊严,还不如她得到的多。但锦欢,你不是我的目标。颜若冰这招用得 好,一石二鸟,既不用献身又不用得罪投资方,只是你倒霉,被她利 用。而我,自然也没从中捞到什么好处。”沈玮君忽而又叹了一声,似 是在自言自语,“这圈子里就是这样,有的人不劳而获,有的人辛辛苦 苦一辈子,什么都失去了,却什么也得不到。可这名利就像是鸦片,沾 上了,你就戒不了。”沈玮君的眼神徐徐飘向远方,隐约带着一丝悲凉 和欲语还休。
锦欢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这一刻觉得这个女人很值得同情。 忽然,熟悉的味道欺近,锦欢被人拉住了胳膊,拽到身后。
“你这个助理可真称职,还需要我亲自来找你。”时璟言看了眼沈
玮君,对锦欢说,“跟我去化妆间卸妆。” 沈玮君看着时璟言和锦欢的背影,渐渐出神。
锦欢的手臂被时璟言攥得有些疼,直到进了休息室,他才放开她。 年轻的化妆师一身森女打扮,长长的绿花布裙子格外惹眼。时璟言落座 后,闭目将头微微后仰,化妆师取来化妆棉开始为他卸眼妆。
锦欢知道下了戏他通常要喝杯水,取来特意为他准备的国外矿泉水 倒进杯子里,放在前方的桌上。
时璟言因为闭着眼睛,只能伸出手摸索,不敢动作太大,怕不小心 将杯子扫到地上。锦欢在一旁心惊胆战地看了一会儿,终于无奈地叹息 一声,握住他的大掌将杯子放在他的手心。
顿时,时璟言轻蹙起浓眉,“手怎么这么冰?” 锦欢微愣,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下意识地将手藏在背后。
没得到锦欢的回答,时璟言睁开眼睛,摆了摆手,化妆师后退一 步,也一齐看向锦欢。
“她跟你说了什么?”他直直地望着她,尽管卸了妆,但眉眼仍十
分好看。
锦欢抿了抿唇,才说:“跟我道歉。”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眸中的情绪很深又似乎很浅,泛着盈盈的
波光。他徐徐开口,“从今天开始,你不必顾虑她们,想聊天就聊一 会儿,不想理大可甩脸走人。只有她们看你脸色的份儿。你现在是我的 人,明白吗?”
锦欢怔了怔,她不敢承认自己因为他最后那一句含义不明的话而心 跳加速。一旁的化妆师也好奇地瞥了她一眼。锦欢点点头。
想再去探究他脸上的神情时,时璟言却已经恢复了原来的姿态,慵 懒地闭着眼睛。戏服还没换,笔挺的中山装领口解开了两颗纽扣,这么 有气节的衣服也被他穿得时尚感十足。
她注意到化妆师的手法极其温柔,眼中带着几分痴迷。同样的表 情,她今天已经在无数人的脸上见到过。
有些男人,不是让女人来爱的,就是让她们心碎的。
为了配合时璟言的档期,他所有的戏份都被整理出来提前拍摄,三 个月一晃就过去了,连锦欢都没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小半 年的时间,不过她倒是尝到了沾床就睡的滋味。
到了杀青收尾阶段,连陆世钧都从香港赶过来,和制片方洽谈电
影宣传的档期问题,还有不少后续事宜需要安排妥当,锦欢也跟着连轴 转。而最清闲的人恐怕就是时璟言了,到了后期他的戏份已经很少,大 多时间都在酒店里独处。
锦欢发现他是一个很喜欢安静的人,有时拍完片演员们会自发组织 到附近的酒吧休闲一下,或者去吃个消夜什么的,而时璟言大都只是留 在酒店里,吃她亲手做的家常菜。久而久之,锦欢除了对工作开始上手 之外,厨艺也精进了不少。
陆世钧结束了一场为时三个钟头的会议,一进门就整个人虚脱般地 瘫在沙发上,形象糟糕,完全不顾房间里还有她这一位女士。锦欢当时 正在整理从超市买回来的蔬菜,忍着笑,为他倒了一杯水,陆世钧拿起 来就灌。一杯水眨眼间就喝个精光,锦欢想他一定是很渴,于是又为了 他倒了一杯。
陆世钧感动至极,“锦欢,你真好!不像某个人,就知道抽烟,也 不关心关心我这个为他累死累活的奴才。”
也只有陆世钧才会这样同时璟言说话。锦欢向阳台看过去,时璟言 仍只是留给他们一个侧影,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他今天没有戏,穿着 轻便的家居服,一件白色的背心套着同样干净的衬衣。这时候的海风很 轻柔,偶尔拂过他的短发和衣摆,静默之中更像是一幅美感十足的画。
映照着落地窗的光影浮动,他深刻的五官越发分明,手指间夹着香 烟,沉默地吐着白雾,丝毫没有作答的意思。
锦欢只好对陆世钧弯了弯嘴角,“陆哥晚上有安排吗?不忙的话就 留在这里吃晚餐吧,我今天正好买了很多食材。”
“呀,真的吗?早就听Stephen说你的厨艺好得可以媲美大师,今天
正好可以让我一饱口福。”
陆世钧刚说完,一直看着大海的男人突然徐徐转过身来,毫不给面 子地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顿时,陆世钧的脸黑了黑。
锦欢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对着面色尴尬的陆世钧说:“大师我还比 不上,顶多能算个小有所成,待会儿我给陆哥露一手,到时候别嫌难吃 就成。”
陆世钧向来为人圆滑,也笑,“哪儿会?” 锦欢一边准备晚餐,一边听陆世钧跟时璟言讨论后期宣传的问题。
虽然这个人圆滑世故,藏在眼镜背后的那双眼总是笑眯眯的,让人看不 出他到底有多少心机,但至少在工作上,他的确配得起王牌经纪人的称 号。
“我已经把专访减少到两场,电话采访依你的意思全部取消了,
不过新闻发布会你肯定要出席,到时候面对媒体你只管回答和电影有关 的问题,其他的我已经和主办方接洽好了,交给他们去安排,要是实在 拒绝不了,避重就轻就行。还有,你最后一场杀青戏拍完,会有电视台 一个三到五分钟的简短采访,我知道你不喜欢面对镜头,但对方是无线 传媒,你稍稍配合一下,露个微笑就能把记者搞定的。”陆世钧翻了翻 手里的小本子,又说:“哦,忘了提醒你,到时候可能会碰上影后江茹 锦……”
这时,厨房传来砰的一声。
察觉到两道视线同时落在自己身上,锦欢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不 好意思,盘子掉了。”
陆世钧又将注意力收回来,“江茹锦如果真的来了,就算是卖我 个面子,千万不要对她冷脸,知道吗?否则媒体不知又要怎么写了…… 喂,Stephen,你到底在不在听我说话?”陆世钧顺着时璟言的目光向后 看了看,除了正在洗涮台前洗菜的锦欢,没什么特别的。
时璟言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晚饭过后,陆世钧和时璟言有事要谈,锦欢借口约了沐非,将房间 留给两人。
坐在大堂吧的角落里,锦欢只点了一杯冰水,等了许久,沐非才风 风火火地出现。
“突然叫我出来,好多事情要安排,沈玮君那边又没完没了地出
事。你等急了吧?”沐非坐下来,对身边的服务生说:“和她一样,谢 谢。”对锦欢说:“时先生没在酒店吗?”
“为什么这么问?”锦欢满脸的疑惑。
“因为你和时先生向来是形影不离的啊,每次一下戏,时先生就回
酒店,你也不出来。我约了你几次你都拒绝了,这点我可是要记恨很久 的。”
锦欢和沐非进公司的时间差不多,连宿舍都是同一间。两个人相处 的时间不长,但是感情很好。听沐非这语气,倒是多了点争风吃醋的味 道。
锦欢忍不住微笑,解释说:“陆哥时常不在,我又是个新手,只能 多找些机会了解时璟言的生活习惯,尽快上手。”
“罢了罢了,又不是来找你算账的,等发工资的时候补给我一顿大
餐就行了。不过我倒是羡慕你,成天跟个大帅哥二十小时窝在一起,就 算不赏心也悦目啊!总比我强,跟着沈玮君。”沐非说到最后,多了丝 哀怨的成分。
锦欢见她这样,也忍不住劝道:“沈小姐也很不错,刀子嘴豆腐 心,说话很直很冲。你跟着她的时间也不短了,不要把她每一句话都放 在心上,否则你会很辛苦。”
“听你这口气,好像比我还要了解她。”沐非看了看周围,小心翼
翼地凑过来,“你不知道沈玮君有多龟毛,刚才我之所以晚了就是因为 她,非要找一个口红,给她一个吧,她说颜色浅了,涂了也看不出来, 再给一个,她又说深了,太俗气。跟在她身边,跟伺候老佛爷似的,我 这个冒牌李莲英迟早要英年早逝。”
沐非整张脸皱得跟包子一样,也是不大的年纪,举手投足间还有些
孩子气。锦欢很不厚道地笑出声,沐非投过来警告的眼神,她这才忍了 回去。
“她这么晚找口红做什么,明天不是没有她的戏份?” “你不知道吗?之前拍《欲望之都》获奖的那个导演陈炳然明天要
过来探班。”沐非神秘兮兮地说,“据小道消息,陈炳然新戏就要开拍 了,明天过来探班顺便也是为了他的新戏物色女演员。我猜为了吸引陈 炳然的注意,沈玮君今晚一定睡不着了。”
没聊多久,沐非又被沈玮君一通电话叫走了。锦欢回到酒店房间 时,陆世钧已经离开了。
锦欢洗过澡,从浴室里走出来。
“不是说了,这件睡衣不要穿了。”低沉如鬼魅一般的声音突然响
起。
锦欢迅速抬起头,房间里的灯光昏暗,只留着床头那一盏小灯, 看到坐在床上抽烟的男人,她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险些要被他吓 死。
似乎是她的反应取悦了他,时璟言低低地笑了笑,“是你胆子小, 还是我真的有那么可怕?”
锦欢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随后又想起了和他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其实一开始,她就是被安排到时璟言身边做助理的,但是时机不凑巧, 那时候他的上一任助理为了一点钱,偷拍他的生活照卖给了一家声名狼 藉的小周刊,查出来后就被开除了。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被身边接触 最多也最了解你的人出卖,想想都让人冒冷汗。
那时候,“助理”两个字就像是禁忌,听到这两个字时璟言就像是 竖起刺的刺猬。当晚陆世钧带着她要介绍给时璟言,还没说几句,一个 烟灰缸就扔了过来。烟灰缸砸在墙上,顿时碎片乱飞,那么结实的东西 一下子就粉碎,可见他用了多大的力气。她着实被吓了一跳,连手臂被 碎玻璃划了一道口子都没感觉出来。
当时她只想拔腿就跑,来之前只听说助理这个工作多么光鲜,也是 最接近娱乐圈的职业,虽然很辛苦,但薪水可观,最适合她这种要养家 糊口的人了。而时璟言是她第一个要跟的艺人,也是她第一次接触的明 星,谁知竟出了这样的事。
陆世钧随后又接触了她几次,锦欢却是说什么也不回到那人身边 了,不得已,公司才把她先安排在颜若冰那里。
可谁又知道,兜兜转转,她又辗转回来跟了他。
“在发什么呆?”他像是叫宠物一样朝她勾了勾手指,“明天一早
我还有戏,快点过来睡觉。”
她低垂着头,走得十分缓慢。
时璟言皱了下眉头,忽然长臂一伸,毫无预警地攫住她的手腕,轻 轻向怀里一带。
锦欢下意识地用双手挡了一下,手心贴着他火热的胸膛,这才发现 他的上半身竟然没穿衣服。
脸色蓦地一白,靠在他怀里的身躯也不由得僵硬如石。
“放心,在你心甘情愿之前,我不会碰你。”时璟言微微眯起黑
眸,松开了她。
锦欢立刻缩到床的另一边,背对着他将被子拉到胸口,紧紧地攥 住。很快,身后就传来男人均匀的呼吸声。
周围的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烟草味道,独属于时璟言的味道。 而锦欢呼吸着带有他气味的空气,一如之前多少个夜晚一样,难以
入眠。
陈炳然来的时候排场很大,两个助理,两个保镖,外加一个保姆, 黑色的房车开到片场,张导亲自出去迎接。
锦欢接触演艺圈也只是这几个月的事,不过对于陈炳然还是有些耳 闻。这位导演之前拍过几部反响不错的文艺片,但是叫好不叫座,沉寂了几年,直到去年拍了一部《欲望之都》才重新被人记起。这部片子的 题材是围绕时下年轻人速食爱情和两性之间的探讨,情节大胆,但是拍 得很隐晦,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电影节上一举夺得了最佳导演和最佳 影片两项大奖,几乎一夜成名。
时璟言今天下戏比较早,在休息室里等着化妆师来给他卸妆,没想 到推门进来的却是陈炳然。
“张导说Stephen在这里休息,我就想着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今天撞
大运,还真见到你了。”
锦欢见陈炳然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但保养得宜,看上去顶多只 有四十来岁,说话时眼睛带着笑,温温敦敦的。
时璟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同陈炳然握手,淡淡地应了句,“陈导 抬举了。”
相对于陈炳然的热络,时璟言的反应就有些冷淡了。但是圈子里的 人大都熟知他的性格,刚开始还会觉得他傲慢无礼,时间久了才明白他 不过就是这副性子。你对他越诚惶诚恐战战兢兢,他越不会理你。你自 然平和当普通人一样对他,他就会变得很亲切。
不过有的人在高处站得久了,就会忘记该如何平视别人,时璟言自 然也会这样。
两人交谈的时候,锦欢始终站在时璟言的身后,不言不语。而不知 道为何,说着话,陈炳然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位是……”
陈炳然只觉得这女人很美,在这个圈子里见到的女人都是妆容精 致,几乎到了完美的地步,但这种美却缺少灵魂和味道,看多了自然麻 木。他鲜少能见到这样即使未施粉黛,都会让人觉得是值得花时间去欣 赏的女人。
时璟言微微偏过头,简单地介绍,“是我的助理。”
“Stephen不愧是Stephen,人长得帅,连身边的助理都这么漂亮。”
陈炳然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锦欢,“我新戏里有个女配角的角色很适合 你,如果有意的话就打电话给我,我随时欢迎。”
锦欢有些不知所措,看了一眼时璟言,才双手接过名片,“谢谢陈 导。”
陈炳然走了之后,化妆师才进来。但时璟言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冷 冷的一句“出去”,把化妆师吓得夺门而出。
锦欢有些不明所以,下一刻,就被他捏住了下巴。 时璟言没有用太大的力气,锦欢也没感觉到疼,但是因为动弹不
得,只能顺着他的手微微仰起头,迎视着他的眼睛。 像黑曜石一样黑亮、深邃的眼睛,此刻那其中却是带着警告意味的。
“他只是夸了你两句,你可动了心思?我承诺过会把你培养成明
星,就一定会做到。”
锦欢承认,她的确是动了心。导演当场拍板邀请,还说了“随时欢 迎”的话,这对她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诱惑。但锦欢自认为刚才她的表现 还算不卑不亢,也没露出任何表情,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拿来。”
她眨眨眼睛,还是不明白。
时璟言抿唇,眼中划过一丝不耐烦,“把名片给我。” 锦欢捏了捏手中的小纸片,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交给了他。 时璟言拿过来,二话不说撕了个粉碎,随手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他转身坐回椅子上,锦欢盯着垃圾桶里的碎纸蹙紧了眉头。这机会
于他来说也许就像这垃圾桶里的垃圾一样一文不值,可对她来说却是千 载难逢的机会!难道就因为她把自己卖给他,他就可以这样霸道?!
怒气和不甘在胸中徘徊,但最后,她还是忍了下去。 终究,她还是有求于他。
而令锦欢没想到的是,几天后竟然接到了陈炳然亲自打来的电话。
“这几天我找了几个女演员试镜,但都没有你给我的第一感觉好。
想来想去还是找人要了你的电话,你不介意吧?” 锦欢客气说:“当然不会。”
“那就好。我没接到你的电话倒是有点意外,这次我想给你的女
三号,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但对于你这种新人来说却是一个好机 会。叶小姐,难道你不想成为明星吗?不想像Stephen一样被人崇拜喜 爱,而是只甘心做一名小小的助理吗?”
锦欢想起时璟言的警告,有些迟疑,“可是,我从来没有演过 戏……”
“那有什么问题!眼下娱乐圈里再也找不到一个比Stephen还会演戏
的艺人了,你又跟了他这么久,耳濡目染,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也许是她从心底就渴望这个角色,所以陈炳然提出邀请时,她没怎
么拒绝就答应了。然而目前摆在她眼前的困难,是要如何才能骗过时璟 言,让她明天去试镜。
锦欢一晚上都心不在焉,回到房间时,时璟言已经躺在床上要睡 了。也许是因为拍戏时生活太不规律,所以他的私人时间都会安排得井 井有条,几点吃饭,几点睡觉,几点夜泳,几点心血来潮折磨她做几样 新鲜的菜式来尝一尝,时间都卡得极为精准。
上床在他的另一侧躺好,他身上的烟味立刻传了过来。虽然时璟言 的烟瘾很大,但是他很爱洗澡,所以味道并不是很重,可对于锦欢这种 天生嗅觉敏感的人来说,一点异味都会让她觉得不舒服。
不过一想到她待会儿要说的事,还是忍了忍。 窗外皎月明亮,微风偶尔拂过,窗纱拂动,空气中夹杂着一丝海水
的咸腥味吹了进来,锦欢才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 犹豫着不知要怎么开口,这时,身边的男人却忽然说:“明天我
的戏份就全部杀青了,晚上可能要有一个欢送宴。对了,你的酒量怎么 样?”
锦欢摇了摇头,意识到房间里光线昏暗,他可能看不到,又出声 说:“不太好。”
时璟言沉吟了一下,“没关系,明天让公司派个人过来挡酒。” 锦欢后来才知道,时璟言的酒量很浅,只要喝得稍微多一些就会不
舒服。上次在楼中楼的楼梯间遇到他时,他就是喝得有些醉了,脸色苍 白,才在那里躲个清闲。
大约他也没想到吧,躲来躲去,最后却躲来她这个大麻烦。
“我明天想请假……”
她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明天时璟言的戏份正式杀青,陆世钧还 在香港无法赶过来,后续事宜都要她来操持,再加上晚上的酒会,时璟 言也需要有人照应着。
“为什么要请假?”
她灵光一现,“去买睡衣!”说完,锦欢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不擅长说谎,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一个合理的借口,可怎么也没想到 自己会把睡衣这样暧昧的事搬出来说,她这是急中生的哪门子的智啊!
时璟言的脸上浮现出怪异的表情,锦欢已经做好他不会放人的打 算,可过了一会儿,却听到他闷闷地嗯了一声,嗓音中带了一丝困倦,
“为了我的福利着想,多买几件回来。”
她双颊绯红,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