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看不清字，脑袋发昏，肌肉酸痛，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尖叫。
眼前的艾琳正备受酒瘾发作的折磨。
而我正在一边听她努力挤出最甜美的声音讲故事，一边欣赏着她的丑态。
「小猫口袋里的罐头咣当咣当响……」
「你念错了妈妈，是小猫口袋里的罐头咣啷咣啷响。」
我好笑地看着艾琳努力睁开眼去看清童话书上的字。
「对，咣啷咣啷响。然后它……」
「不可以这样妈妈，你要重新念一遍。」
我记得故事书里每一页的每一个字，故意等着他犯错然后折磨她。
每一次念错，我都会无情打断她，让她纠正，然后重来一遍。
作为游戏的主导者，我能听见。
她在内心尖叫，在哭泣，在咒骂。
她想立刻冲到自己的房间里去打开柜子取出一瓶该死的酒灌到嘴里，浇灭欲望。
可是她不能，她需要努力睁开眼。
她又在内心呜咽。
「小猫口袋里的罐头咣啷咣啷响，然后它……」
「小兔抱着小猫送它的礼物笑得露出两颗大白牙。」
终于结束了！
艾琳「啪」地一声急切地关上故事书，眼泪几乎要滚出来。
「好了讲完了，你快睡觉！」
我还在对着她狼狈的脸笑嘻嘻。
「妈妈再给昭昭讲一个嘛。」
她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恶狠狠盯着我：
「不讲了！快点睡觉！妈妈累了也要睡了。」
她说完就往门口冲，忘了关灯。
我看着她差点绊倒在门口，「噗嗤」一声没忍住笑出声。
6
哪里都有我的眼睛。
开着上帝视角，我看着艾琳冲进房间，简直是一个滑跪然后猛扑在柜子上。
酒就被她藏在里面。
柜子里好像还放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还上了锁，不过以她现在的状态应该是想不起钥匙在哪了。
她愤愤抓起柜子上的保温杯用力往上一砸，锁没坏，手被划了一个大口子，顿时鲜血淋漓。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猛地趴在地上伸手在柜子下面摸索。
不同于我印象里那个高高在上的艾琳，此时的她趴在地上失态地大口喘息，脸在地板上来回摩擦蹭了一脸灰。
摸到钥匙的一瞬间她激动得热泪盈眶。
刺激性的液体入口的瞬间，我清楚地看到她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仿佛旱地突逢甘霖，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她半靠在柜子上一口又一口灌着那酒，没有管还糊着血的手，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那副沉醉的模样，跟犯了毒瘾的人相差不大。
可这些对我来说还不够。
我还为她安排了其他的「享受」。
她的脑子里一个声音哭诉：为什么我的生活会变成现在这样，我的孩子以后该怎么办？我还能撑得下去吗？
另一个声音在嘶吼哀嚎：他妈的，为什么要把我拉到这个破游戏里面来受这样的折磨？
后来两个声音像是打起架来，在她脑子里疯狂撕扯。
到这里，我也该安排下一部戏了。
不一会儿，在外鬼混几天的卢复就这么「凑巧」地在这时候回了家。
我走出房间热情地迎接他，忍受着烟酒的臭味把他拉得弯下腰来跟他说起悄悄话：
「爸爸，妈妈今天凶了昭昭好几次。」
「她还把柜子砸坏了，昭昭好害怕呀。」
另一边卢欣也适时地出现走上前为他引路。
一开口，声音冰冷：
「爸，妈在这里。」
卢复走上前踹开门，一个蜷缩在角落的身影逐渐清晰。
他暴躁的声音想必更能让那个狼狈的女人清醒：
「死女人，你他妈又躲房间干嘛呢？」
「卢欣，把门关上带妹妹回房间。」
7
我躺在床上平静地闭上眼，开着上帝视角看着艾琳的惨状，欣赏为自己安排的这出好戏。
男人的巴掌甩在头上，拳头雨点般落在身上，紧接着又是要命的几脚踹过去。
艾琳拼命蜷缩成一团然后用胳膊抱住头，以防被他打死。
期间她抓住机会一把把男人推开连滚带爬跑到房门口，抓住门把手一扭把门拉开就要冲出去。
结果猝不及防一脚踹过去门又被踹上，头皮上一阵拉扯的剧痛，她被扯住头发一头撞在了墙上。
瘦弱的身子顺着墙无力滑落，一只手又揪着她的领子把她半提起来，几巴掌甩在她脸上。
男人的殴打还在继续。
只是粗犷的咒骂声变得不男不女，最后又变成女生尖利的嬉笑。
「该你了该你了，哈哈哈哈。」
「啪！啪！」
「我来了哦，呵呵呵呵呵。」
「啪！啪！」
不知道是第几个左右开弓的巴掌甩过去，暴行终于停止了。
几个女声还在嘻嘻哈哈，艾琳艰难睁开眼，终于发现事情的不对劲。
她正跪在一个寝室的地板上，刺骨的冰冷钻进她的膝盖。
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一只手伸过来揪住她的一撮头发用力拉扯。
「啊！」
她痛呼出声，温热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叫？现在知道疼了？现在怂了？」
「方冉，你个婊子，那天在班会上不是这么厉害的吗？嗯？」
她满脸惊愕，因为那分明是她的声音。
方冉就是我，那个被她教训的小婊子。
而现在她成了方冉那个「婊子」。
刚刚的所有暴行，都曾真实地发生在我的身上。
8
那周的运动会，学校不知道发的什么疯，竟然给初中女生安排了女子1500。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没有人愿意报名。
班会上班主任谈起这件事，说没有人报名她就要随机抽人去参加了。
本来因为没有参加项目正在发呆的我心里一紧。
这样安排的话抽到我怎么办？应该没有哪个女生愿意去跑那1500吧？学校400米的操场都得跑三圈多将近四圈呢。
不过要是抽到的话也只能服从安排了吧。
「方冉跑得快，让方冉去吧。」
我正走神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心里一惊，猛地转头往声源望去。
是艾琳？！班上那个整天胡作非为的女混混！
她手撑着下巴，施舍一般往我这边瞥了一眼，继续提高声音提议：
「方冉平时在体育课上跑得挺快的，就让她去吧。」
「说不定还能为咱们班拿个名次回来呢。」
平时喜欢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几个女生也立马笑嘻嘻地附和。
「对啊，方冉去吧。」
「方冉，方冉！」
像是突然有了希望，班上逐渐响起稀稀拉拉的呼喊声。
「就让方冉去吧。」
「方冉可以的。她体育课不是跑这么快吗？」
我成绩不怎么好，因为家庭条件有些自卑，话不多，导致平时在班上没什么存在感，同学们也不怎么搭理我。
没想到这时候他们倒是突然想起我来了。
班主任也不阻止，轻飘飘地往我这边扫了一眼。
「那行，那就方冉……」
为什么班主任也这样？凭什么就这样决定了？！
要是抽到我我也就认了，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一时间委屈和愤怒争相涌上心头，我像是被冲昏了头脑般激动地冲着艾琳大声道：
「你要去就去！干嘛要喊别人的名字！」
艾琳被堵得一愣，得逞的笑凝固在脸上。
喊那一声已经用尽了我毕生的勇气。
一对上艾琳那仿佛想吃了我的眼神，我终于回忆起了她平时在班上树立起的「淫威」。
我慌了，想说些什么，可是嘴张开却发不出声音。
班上的同学看戏一般，目光在我和艾琳之间来回转移。
而艾琳气得面目狰狞，目光死死锁定在我身上，满脸写着：
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