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思明?你怎么拿着妈的手机?”童思辰一怔,忽然又反应过来,“不对,你怎么没在上晚自习,又逃课了?”
“没。”童思明心虚地笑。
“呵,我还不知道你!”童思辰骂,又叹口气,难得语重心长,“老弟,你已经高三了,也该收心学习了。就算咱爸有钱,你自己也不能当个废物啊。”
“知道了。”童思明瞥了一眼正在看肥皂剧的母亲,捏着手机径直走到阳台打开窗户、眺望星空,“老姐,你过得好吗?今年过年你又没回家,我都好长时间没见你了。”
“我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我。”童思辰答得不假思索。
“那你找老妈什么事儿啊?”
“我……”童思辰顿了顿,“我想问问妈,如果我不复仇了,她会怎么想我。”
“不复仇?那……”
“我总觉得自己做错了。”童思辰深吸一口气,道出所惑,“如果我真不是咱爸的女儿,那妈当初到底为什么要替那个展鹏飞生下我?又为什么在生了我之后还一直那么讨厌我?难道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在长大后去替她复仇?她要是真这么想,那她还值得我爱吗?”
“嗨,老姐你别多想了。”17岁的童思明还不能理解姐姐的苦恼。他烦躁地抓抓头发,对窗前月一拍胸脯,用少年特有的率直安慰,“姐,不管别人说什么,你永远都是我姐。”
这句缠头缠脑的话终于让童思辰笑了笑,心里却更觉得空落——在家大业大的童家,是不是只有这个“傻瓜”弟弟还能记挂着自己?
挂断电话,她长舒一口气,望着排练室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地勾唇自嘲:“童思辰啊,你会不会真的做错了?”
问题的答案,也许只有一个办法能检验了。
与此同时,在2005年的时空里,陈琛正跟着王磊在市郊食品厂里打工。
许是为了惩罚自己演讲失败,陈父竟悄然停了生活费。陈琛到用钱时才发觉捉襟见肘,又抹不开面子找校内兼职,只好求助于宿舍内的大哥王磊。老实憨厚的王磊听说兄弟有难,立刻把他带来自己的赚钱地,当天即上岗。
陈琛大喜过望,却万万没想到,王磊打工的地方竟是工厂流水线,还是夜班。
他在只有及腰高的流水线边上工作了一个通宵。好不容易挨到下班,坐上回城的班车,陈琛只觉累得仿佛丢了人性,满脑子只剩下送货履带的节奏。可身边的王磊竟仍神色如常,甚至有精力拿着口袋书背英语。
“老大厉害啊,干了一个通宵的体力活,还能学得进去。”陈琛由衷感叹。
王磊愣了愣,放下书憨厚一笑,“老四,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我是说真的。”陈琛侧身强调,一动筋骨,又突然疼得打了个激灵,“嘶——这流水线可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话音刚落。陈琛立刻察觉失言,赶紧找补,“我没别的意思啊!老大你别多想。”
“不会。”王磊笑了笑。
“你在这儿干了多久啊?”陈琛搔了搔脖颈,开始没话找话,“一起住了三年多,我竟不知道老大你还在打工,难为你成绩还能这么好。”
“干了也快三年了吧?”王磊很认真地想了想,又咧开嘴憨厚一笑,“我比不了你们。你们出生就在城里,但我从我们山屯儿走到这儿来,花了19年。”
说者无心,陈琛却听得一怔。他以前只知痛恨父亲的控制,可若没有父亲提供的好处,若是他也像王磊一样出身微寒,那他的人生又会如何?
想到王磊这四年来勤工俭学的辛苦,陈琛愈发起敬。晨阳下,远处的市中心熠熠生辉,住在郊区的上班族们行色匆匆,血液似地泊泊涌入。一如他们。
回到宿舍已近8点,其他室友都不在屋。王磊洗了把脸、倒头就睡。陈琛本也想睡,浑身剧烈的酸疼却让他合不上眼。听着王磊震天响的呼噜声,他辗转一阵,索性直接起床,径直去了逸夫楼教室,刚一进门,就看到了展颜在黑板上的新留言。
“学长,门票在此,10月7号来看我们表演吧。”
留言旁边还贴着一张花里胡哨的卡纸,上书【校园文化节入场券】,时间是晚上8点,地点在逸夫楼前的西操场。倒是近。
陈琛拽下门票揣兜,找根粉笔照旧回了个“OK”。想了想,又在留言下写了一串数字,画个圆圈标记重点,“加我QQ,随时联系。”
相隔20年,陈琛原本还担心展颜会加不了他QQ。但他当晚就收到了展颜的好友申请——果然,展颜并不是之前在QQ上给他发求救信息的人。且她加了QQ之后竟反常地没先说话。陈琛犹豫半天,最终也选择矜持,一“矜”就“持”到了10月7号。
2025年10月7号,晚上八点。
之于2005年,也是同一日期和时间,只是星期几不同。
陈琛掐着时间来到20年后的时空。虽然夜风已有凉意,但晚上的西操场仍人头攒动。除了来看文化节的“热闹人”之外,还有夜跑的、散步的、摄影的、恋爱的……在这个时代,也许只有这些大学里的人们,才能无所顾忌地享受夜晚。
西操场主席台前早搭了个露天影棚,作为文化节的主舞台。能上台的节目都各具特色:弹唱民谣、潮曲对唱、大热K-POP翻跳、COSER组团表演……每个舞台都活力四射;随着节目进展,观众的声浪也一阵压过一阵,气氛愈发热烈。
看着节目单的进度一点点逼近,展颜、童思辰、齐静怡和老人乐队也已准备好要上台。
从走进校园的那一刻开始,她们便已遇到无数的玩味目光,也早被拍下来传上了论坛。但她们都视若无睹,坚定地站在彼此身边,直到现在。
为了今晚的演出,她们已在默默之处排练了许多个日夜。此刻的每个人都憋着一股劲,想在舞台上大展身手。可就在等待报幕时,随着童思辰一声怒喝,后台竟又出了岔子。
“你凭什么不给我们报幕?”童思辰一把抓住男主持人的衣领,气得咬牙切齿。
展颜和齐静怡赶紧去劝架,细问才知:事到临头,原本对她们挺客气的那几个主持人,竟然都不愿意为他们上台报幕了。
展颜询问缘由,可那个方才被抓了衣领的小男生只是支吾地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言下之意,是说此刻身缠谣言的她们算不上“安全”。
“不给报幕,咱们就直接上去!我去叫张爷爷他们!”童思辰恨恨地瞥了男生一眼。
“等一等!”
一个富有磁性的男声。
三个女生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到被学生簇拥着入场的王子扬穿着一身镶亮片的燕尾服,如模特般优雅地径直走来,在展颜的面前站定。
“报幕的事就交给我吧。只要是你需要的,我一定会尽全力为你做到。”
说完,王子扬略弯下腰,温柔地摸了摸展颜的头发,笑容温暖。
展颜懵懵地点头,不敢抬头看他。在后台众人的注视下,当王子扬手心里的温度传来,她突然感到身体一僵,仿佛被一阵电流从上至下地贯穿,内心悸动。
王子扬将展颜的羞赧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也不多说,很自然地从一个刚下场的演员手里接过麦克风,大步走上舞台,声音优雅而郑重。
“下面是一个特别节目。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有请流金乐队和631女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