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解杨帆的喜好,展颜不得不回到2025年求助于童思辰。
“思辰,我接下来的问题可能有点奇怪……”展颜忍着尴尬问:“你妈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
“你怎么忽然问这个?”童思辰不解。
展颜的神情讳莫如深,抿唇道:“事出有因……但一言难尽。总之,你相信我。”
被好朋友瞒着的感觉很不好。童思辰略带愠怒地盯着展颜,见她态度诚恳,只好叹息,道:“你忘了,我小时候就被送到了外地生活,对我妈也不了解。”
“那怎么办?我必须得尽快了解她啊!”
“为什么啊?”齐静怡抢先开口,跟童思辰对视一眼,愈发糊涂了。看着焦急的展颜,她忽然面露惊恐,“你……你不会是喜欢上思辰妈妈了吧?”
展颜一愣,随即佯怒追打,三人闹作一团,却也将各自的短暂不快消散出去。闹过了,童思辰才道:“放心吧,我明天帮你问问我弟。实在不行,我就回一趟家,亲自问我妈。”
齐静怡也点头,“思辰都快两年没回家了,她这次可是为颜宝你下了血本哦!”
展颜向她们真诚道谢,又得知齐静怡已恢复了所有逸夫楼【私人监控】设备里的数据。但她们又面临新问题:视频内容如此多,她们要逐帧查看才能找到可疑者。
齐静怡自告奋勇地表示,她可以找朋友帮忙一起看视频。可展颜却不假思索地拒绝了。她还是不忍心在别人面前揭发王磊——他们才刚有了自己的孩子啊。
“展颜,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童思辰终于忍不住质问她。
展颜知道,此刻的她只要说一个“不”字,朋友们就不会再多问。可她不想欺骗朋友,更不敢把【时空折叠】这种诡秘莫测之事透露出去,只好用沉默回应。
“你说话啊!!”童思辰秀眉一竖,激动地推了展颜一下,“好朋友不是该互相信任吗?你到底有什么不能跟我们说的?”
齐静怡赶紧把童思辰拉开,回眸看着展颜垂首站在原地,愧道:“对不起,我不能说。至少现在还不能。”
“我懂了!你展颜只是把我们当成你的【工具】,有用就召之即来,没用就挥之即去。你根本没当我们是朋友!”
童思辰愤怒地咆哮,可展颜始终没吭一声。她还想质问,却被齐静怡强硬地拉回宿舍。三人不欢而散。回屋后,童思辰忿忿好久,还是订了明天回家的车票,又联系了弟弟一起,打算帮展颜调查母亲。
“果然,思辰你还是嘴硬心软的。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跟颜宝绝交。”齐静怡眼含笑意地感慨,也决定独自查完所有录像视频,帮展颜找到私装监控的真凶。
次日正好是周六。童思辰坐着早班高铁回到老家,跟弟弟一起在车站会合,直奔家里。
坐上开往家里的出租车,弟弟才吞吐地说:他们的父亲童大伟和爷爷奶奶也都在家。
童思辰一惊,吓得差点想要【跳车逃跑】。她知道爷爷奶奶和父亲一向最不喜欢自己。如果说母亲是【重男轻女】,那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则堪比【不共戴天】。
果然,看到弟弟童思明开门回来,父亲和爷爷奶奶立刻笑逐颜开地招呼他坐下吃东西。可一看到紧跟着进门的童思辰,他们的表情就像“变脸”似地耷拉下来,各自冷漠地归位,仿佛刚才的热情洋溢全是错觉。
“爸妈,爷爷奶奶,我姐回来了!”
童思明还担心是家人们没看到姐姐,又嚷了一句。可他的话就像沉在深渊之底的碎石,连个回音也没有。不仅如此,奶奶还走过来,恶狠狠地把他从玄关拽走。
“明明,过来!你别跟她站在一起!”
“奶,我还没换鞋呢!”
童思明被奶奶拽了个趔趄,愣是穿着户外的鞋子被拉进了屋里。童思辰又孤立无援了。幸好,她早已习惯了家里这种冷淡。她默默地换下鞋子、穿上客用拖鞋,刚迈步走到客厅,就听爷爷又甩来风凉话。
“大伟,咱家来客了?”
沙发上的父亲放下报纸,一愣,道:“爸你糊涂啦?这不是思辰嘛,你孙女。”
“我孙女?”爷爷冷淡地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是你记错了。我没有孙女,我只有明明这个大孙子。”
“是啊,你说这小妮子啥时候管我们叫过爷爷奶奶?她不喜欢俺们,咱勉强她干嘛?”奶奶也阴阳怪气地接话。
童思辰青着脸,昂首听他们一唱一和,气急反笑,“当初,不是你们这些大人先不要我的吗?现在居然还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我不认亲,你们还要不要脸?”
“你看看你看看,这小妮成天跟吃了枪药似的!哎呦吓得我心脏疼哦——”奶奶说罢,竟真的拧眉仰头,颤巍巍地扶着心脏开始发抖。
童思辰冷淡地看着奶奶的装腔作势——这番演技,她已看了二十多年了。可父亲还是一如既往地配合着奶奶,横眉拍桌而起,一把将她推搡到地上。
“王八犊子,你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他妈让你偿命!”
童思辰突然被推倒,“咚”地一声,额头狠狠磕到墙棱,瞬间渗出了血。她用手指蘸了点血珠送进嘴里,腥甜,不疼。
她不想再跟父亲他们纠缠,平静地站起身,正要去里屋找母亲。披着披肩、一袭乱发的母亲却突然冲了出来。
“你们……你们不许欺负她!她是我女儿!”她的嘶吼声里带着恐惧的颤抖。
屋里的童家三人顿时一愣,童思辰也大感意外。印象里,每当她在家受辱、挨打之时,母亲要不是帮凶、就是旁观者,还从未在她受辱时替她出过头。
“草,你他妈跟谁说话呢?”最后,还是童大伟先反应过来,顺手抄起桌上的烟灰缸,咬牙切齿地朝妻子砸了过去。
咣当!
杨帆赶紧尖叫着侧身。烟灰缸砸在了她靠颈部的后背上,随之落地,在地上打了个旋,幸好没碎。
“爸!”童思明也冲出屋子,略扫一眼客厅的狼藉,抢道:“我想吃烧烤了!你【现在】带我去吧,还有爷爷奶奶,咱们一起去!”
童大伟一向不会拒绝儿子的任何要求。他们一起出门吃饭,只留下童思辰和母亲在家。待众人走后,杨帆才瘫倒在地,面对着墙,呜呜地哭了起来。
童思辰看着母亲哭得狼狈,心里一软,皱着眉走过去、蹲下来,有些僵硬地伸臂抱她。
“闺女,我好疼啊……”杨帆在女儿的怀里呜咽,又伸手抚上女儿额上的伤口,“你肯定也很疼,对不对?”
“不疼。”童思辰青着脸摇头。她感受着怀里的母亲如惊鸟般插兜,不知该怎么应付,只好机械地上下抚过母亲的后背,想了想,道:“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
母亲一愣,惊喜地抬头:“你不怪我了吗?”
童思辰顿了顿,“回屋吧,我帮你擦点药。”
童思辰在这个家里的所谓“卧室”,其实只是一间保姆房,连窗户也没有。可她毕竟也在这里度过了童年,再次走进这屋里,她还是有一些【怀念】。
时间仿佛在此停滞,屋里的陈设一如她离家那年。童思辰循着儿时的记忆,翻出自己在离家前埋在床底一块地板下的铁质饼干盒,拂去尘土、打开盖子,从其中的杂物里翻出一块叠得四方的A4纸,将其打开。
那是当年还在上幼儿园的她写给偏心父母的【第一封信】。信上的铅笔字写得歪歪扭扭,有些地方还得用拼音,有的拼音还拼得不对……童思辰摩挲着上面的字迹,不由地倍感怀念。
“妈,你知道吗?这是我小时候写给你们的第一封信,可惜那时的我还不知怎么寄信,只好把它丢到电视机后面,盼着你们能在打扫屋子时看到。可惜,直到我离开这里的那天,你们始终也没有看到。”
童思辰故作轻松地一笑,在母亲面前扬了扬信纸,随后将其揣进兜里。
她又翻看铁盒里的其他“宝贝”,从中找到了她的校徽、小红花、弟弟不要的玩具车、朋友送她的大大泡泡糖、还有童年时她偷藏的母亲的发卡和手作漫画——这些都是儿时的她用来感受世界温度的东西。在被迫离家那天,她把它们连同自己的软弱一起埋在了这里。
如今看到这些,童思辰也渐忆起往事,想起母亲在她儿时的样子。她立刻取出那幅画,如获至宝地问母亲:“妈,你以前是不是喜欢过漫画?”
母亲一愣,一双眼眸里再度噙满泪水,连动作也变得迟缓,良久,才道出当年。原来,她在年轻时确实曾想学漫画,只是因为婚后不久就怀上了她,又在生下她不久后有了弟弟,她才不得不【无限期延后】自己的梦想,直到再也想不起来。
听了母亲的简述,又收到弟弟偷偷发来问她想吃什么的消息,童思辰终于释怀:原来,她并非完全没有过母爱,也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孤单。
她打开微信,将母亲的漫画和故事发给了展颜,又把弟弟发来的菜单拿给母亲一起看,跟她一同点了菜。横亘20余年、她本以为要带到坟墓去的心结,就在这中午悄然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