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于凌晨的黑夜,通常是最暗的。
在这个黎明将至前,在教室里,陈琛通过20年后的自己了解到修正时空折叠的方法,还知晓了他不久后的未来。
在他所处的2005年里,10天后的逸夫楼将会突发火灾。警方虽以【意外】结案,但当晚的值班生展鹏飞却依旧成为众矢之的,最终被迫退学。而他则因为支持朋友而遭骂名,被爱面子的系主任父亲扫地出门后,颠沛流离了20年。
“因此,你这次绝不要再对展鹏飞施以援手了。”大陈琛说。
“那你当初为啥要帮他?”陈琛不解,心说自己原本也不该是这种愣头青。
“我也不记得了。”大陈琛抓抓头发,老实地喟叹,“毕竟都过去20年了。”
“展颜,是展鹏飞的女儿,对不对?”陈琛忽然问。
大陈琛茫然点头,“你问这个干什么?”
陈琛不以为意地笑笑,伸了个懒腰,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好。我会帮你修正时空,也会帮咱俩逆天改命。你放心吧。”
可大陈琛却似被点醒,突然讲起了他视角里的展颜。陈琛这才得知:给展颜寄匿名信、在教室里贴字条让他缄口、在QQ上提醒他展颜遇险的,其实都是大陈琛。而对方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发觉展颜身边另有一人正在窥伺。
“这人是谁?”陈琛赶紧询问。
大陈琛垂眸,顿了顿,以口型说出两个字:“王磊。”
陈琛一愣,还以为是自己没听清,“你说啥?”
大陈琛也奇怪自己方才为何无法发声,正想再开口,却听陈琛突然惊叫一声指向自己。他赶忙低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逐渐变得透明,仿佛将于人间蒸发。
“不好,是时空折叠撑不住了。我得走了!”大陈琛急切地扑向通往2025年的前门,临行前回眸,“你也快回去!记得我说的话,10天后我们在这儿再见!”
说完,他便用力开门冲了出去。陈琛反应过来也赶紧从【后门】冲出。偌大的教室里,霎时间再度无人。
当他们离开后,王磊也悄然从教室外走廊里的阴影中走出,用自己配的钥匙打开前门,诡笑着拿走了他之前藏在黑板顶上的摄像头。
方才,大陈琛突然敞开门,才让他刚巧听到了门内人的隐声——他们说的时空折叠,又约定10天后在此再聚,他都听见了。
一夜过去,又是周一。
童思辰一大早就出了门,齐静怡照旧躺在床上打游戏,展颜则要去上她的班委选修课。她拎着早餐面包来到教室,正准备寻摸个靠后排的位置,忽见一只修长的手臂高高举起来,配合磁性如广播员的声音直唤她名,“展颜学妹,坐我这儿吧。”
展颜循声一看,竟看到了坐在教室最后排的王子扬学长。她一惊,目光如触电般收回,脸色迅速绯红,却还是不受控地走了过去。
“……谢谢学长。”她坐到他身边,低头道谢。
“别客气。”王子扬看着身侧面如桃花的展颜,笑得见眉不见眼,“学妹还没吃早饭吧?我做了便当,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尝尝?”
“呃……好。”展颜不知该怎么拒绝。
王子扬又是一笑,从桌隔里抽出一只粉红色的心型便当盒,打开盖子,推到展颜面前,右手递给她筷子,“来,尝尝我的手艺。若是做的不好,你可要严厉批评哦。”
“您……您客气了。”展颜垂首咬唇,小心地取出一只小熊饭团,轻咬一口,滋味丰富。吃了几口,她忽察不对,抬眸问:“学长,大三不是没有选修课了吗?那您怎么会来?”
“我是专程来陪你的啊。”王子扬坦然地笑。
展颜一怔,反应过来,赶紧低头,感受着对方热烈的注视,只觉得脸上更灼。
可王子扬还要逗她。见她低头,他就趴到桌上,凑到她眼前,可怜巴巴地问:“学妹,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没……没有,怎么会呢。”展颜讪笑,紧张得声音战栗。
“那你就看看我嘛。”王子扬忽然起身,伸手按住她的肩头,半强硬地拉她面对自己,“这周六你有空吗?世贸那边有个活动邀我去当主持人,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我……”
王子扬赶紧加强劝服,“就一上午,你也不用做什么事,中午还有公司的免费自助餐。你就当是陪我好不好?小颜学妹,求求你了。除了你,我真找不到别人了。”
“……那好吧。”
上课铃声适时响起,王子扬这才不再逗她。可早上的插曲仍然引得展颜心里乱成一团,她莫名想问问陈琛的意见,又想起自己也该把昨晚的胜利跟“陈老师”报喜。可她发了几条QQ消息,陈琛却始终没回,而父亲和师母那边也是一派安静。
倒是王磊终于在课间回复了她昨晚的留言,他说:“你还在上课吧?下课来我办公室,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展颜犹豫片刻,将这段留言截图,转发给了童思辰。
童思辰果然秒回:你现在在哪儿?是不是在那个心理选修课上?
童思辰:等我,下课后我们一起去找王磊!
展颜想了想,却难得有勇气提出了新建议:“思辰,我们能不能下午再一起去找老师?我中午还有点私事。”
童思辰昨夜讲述的那个故事,其实也给展颜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她虽然看似镇定如常,其实心里也跟童思辰一样百感交集、濒于破碎。因此,在彻底拨清真相前,她想先去找陈琛,听听这个“陌生人”的胡诌和意见。这是她在目前所能想到和信任的唯一慰藉。
童思辰同意了。
彼时的展颜并未察觉,就在她低头看手机时,身旁的王子扬亦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她。
“陈琛……”
王子扬自诩在校内人脉深广,却思忖良久,才想起那个曾跟展颜一起夜行遇险的胖子,不由地冷哼一声,在心里暗嘲:“呵,就凭你,也想跟我抢人?”
话虽如此,他还是决心“知己知彼”,便悄悄用手机发令:“小王,你现在在办公室吧?麻烦你去学籍系统里帮我查一个人,我想要他的全部信息。”
上午的课程很快结束。展颜原本还在纠结怎么跟王子扬告别,王子扬却先说有事要走,令她舒了口气,又莫名有些不知缘由的惋惜。
本心难测,她真的快要看不清自己了。
她近乎迫切地直奔逸夫楼,同时在QQ上给陈琛发去了见面的请求,没太注意看路,在楼道的拐角,突然与一个人迎面相撞。
“对不起对不起!”
展颜吃痛地揉着脑袋,脱口而出即是道歉,可一抬头,却见到了一张有些沧桑、轮廓却极熟悉的脸。
“你是!”
展颜吃了一惊,“陈琛”二字正要出口,面前的中年男人却突然将手指放到唇边,同时严肃地摇了摇头。
展颜懵懂点头,正要发问。男人却先快步从她身边跑过,眨眼便不见了。
与此同时,展颜的师母王小羽也来到了学校,捏着新买的玻璃漏斗,准备去找丈夫。
她今天一早起来,就发现书房桌上的漏斗和丈夫一起消失。于是,她特地从单位请假,借着手机拍的照片,在有关的店铺里一通搜寻,才终于在一家离学校很近、位置却极蹩脚的饰品店里找到了相似的漏斗。
王小羽依稀记得,在她们毕业那年,这家店铺应才刚开不久。她也只跟安然来过一次。当时的店老板好像还是个中年大叔,如今竟已头发斑白。
她走进店里,环视四周,几乎一眼就发现了那一排内含彩色粉末的玻璃漏斗,“师傅,这个东西怎么用啊?”
“从顶上开盖,放进粉末,再扣上就行。”店老板眯着眼说。
“那能封得严吗?”
“啧,我做的漏斗可比玻璃瓶严实!”
王小羽点点头,将手机照片递给老板,“麻烦您,帮我找个跟它一样的。”
王磊在今秋以来的变化,王小羽其实一直看在眼里。她不知道丈夫究竟瞒了自己什么,也并不会开口去问,这是她在多年来与王磊达成的默契。
但是这一次,她准备破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