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0日是教师节,师大照例放假一天。
展颜网购的网红爆款零食也刚好送达学校,她取了快递后便直奔逸夫楼教室,准备将这些新款零食跟“身贫志坚”的陈琛一起分享。
展颜来时,陈琛刚好也在教室里。在惊奇这些新款零食之余,他也乐滋滋地坐下品尝。作为感谢,他也将自己新买的《读者》杂志送给展颜。展颜笑着收下,心里却更加不忍。
“学长平时……经常看这样的杂志吗?”
摩挲着杂志封皮上2005年8月的出版日期,展颜愈发觉得陈琛真是个家境虽苦却依旧热爱生活的大好青年,亦不免对他之前的“失信”行为容忍了不少。
看着展颜莫名变得很慈爱的眼神,陈琛有些困惑,寻思《读者》也不是什么三俗文学,可对方为何会有此问,又为何在用一种在关爱失足少男般的目光看着自己?
犹豫片刻,他才试探着答道:“大四没课,我就会看看小说、杂志什么的。”
“挺好的挺好的。”展颜赶紧微笑称赞,生怕挫伤了这位“有志青年”的自尊心。
陈琛虽仍困惑,但也向她微笑点头,又从包里摸出一本从旧书店借的、书页都泛黄的《神雕侠侣》,兀自就着零食看了起来,不再跟她搭话。
陈琛在低头看书的时候,展颜才有机会仔细看他。
朴素的运动服,泛黄的古董书、不知名的怀旧零食,再到陈琛随身带的手帕和同样已近绝迹的MP3……看着这些自己只有耳闻的老物件,展颜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想,不由地鼻子一紧。
可她又不想让“身穷志坚”的陈琛发觉异样,为了转移情绪,她便径直走到与陈琛座位相反的窗边,双手伏到窗台边,无心地抬眸远眺,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愣住。
窗外所有的人事物,竟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完全定格在了她走进教室的那一刻。
“学长,你快来看!”
回过神来的展颜指着一只悬停在半空中的乌鸦,转头招呼陈琛。
陈琛原本不解乌鸦的可看性,但在来到窗边后,他便快速理解了展颜的意思。
窗外所有的事物,包括飞鸟、走兽、人类,甚至是阳光、风、云……都像被钉在了一幅画板上似的,死沉沉地僵在原处,毫无生气。
“所以,这间教室不仅会暂停时间,还会将室外所有活动都停止吗?”展颜面露惊恐。之前她在教室里最多不过逗留一个午休,这还是她第一次发觉【时间静止】的负面。
“不用担心。”陈琛虽然自己也害怕,但还想法子安慰展颜,“咱们都暂停过多次了,也没见给教室外的人添麻烦。换个角度想,这还算是变相地给他们增加寿命呢,是好事。”
“但愿吧……”展颜仍旧以手抚膺,可脸上的惊惧总算淡了些,还给了陈琛一个如释重负的轻笑,“想不到学长的这些歪理,在关键时候还挺能安慰人的。”
“谢谢啊。”
虽然听出了展颜话里的一丝违和,陈琛也懒得多问,腆着肚子重新坐回他的靠墙宝座,开始续看杨过大战绝情谷众人。
见陈琛又缩回了墙边“自闭”,展颜摸摸鼻子也找地方坐下,翻出手机准备打盘游戏,却发现因教室外的时间静止,她连游戏也登不进去了。
可她又不想轻易放过能休息的机会,只好又将目光投向了正在看书的陈琛。
“学长?”
展颜叫了一声,可陈琛似乎没有听见,也可能是听见了但装作没听见。
展颜便继续叫:“学长学长学长……”
“干什么?”陈琛终于抬头,满脸不耐烦。
“打扰你了,对不起!”看到陈琛面露不快,展颜立刻如条件反射般地低头道歉,接着嗫嚅地请求:“我游戏打不了了,你介意……陪我聊聊天吗?”
陈琛原本还有点反感,但见展颜自责得楚楚可怜,又看她给自己带来这么多美妙零食,他也只好说服自己放下书,轻叹一声,换了个温柔点的表情,“好吧,你想聊什么?”
展颜正想开口,忽然忆起母亲的忠告,别扭地说:“学长,我最近遇到了很多烦心事,真想跟你说说。可我妈妈又说不能轻易相信别人,怎么办?”
陈琛不由地扶额,一句“爱说不说”差点脱口而出。但看在零食的份儿上,他想了想,又开始胡诌:“学妹,你听过在北西伯利亚地区很流行的【陌生人理论】吗?”
展颜果然摇头,“那是什么?”
陈琛清了清嗓,开始信口开河:“西伯利亚气候极寒,当地人必须互信才能抵御寒冬。因此,为了让初遇的人们也能互信,他们就创造了这个理论——只要双方没有利益纠葛,且约定彼此保密,他们就可以信任彼此、帮助彼此。”
“为什么?”
“因为,没有利益纠葛就意味着彼此是【陌生人】,而在这个世界上最擅长保密的人,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陈琛说完,抬眸浅笑,“今天我也向你保证,只要走出这里,我就会把你说的全忘记。所以我们之间就是这种【陌生人】关系,你大可以跟我随意倾诉,不用顾虑。”
展颜再次被陈琛的歪理说服,立刻滔滔不绝起来。
她谈到自己这学期的学习压力很大;谈到新来的室友童思辰似乎很不喜欢自己,而另一个新室友齐静怡也热情得让她莫名不适,可她又自责想太多,还拿出了自己腰间的铃铛吊坠,说这个就是齐静怡送给自己的……
陈琛原本听得心不在焉,可无论他的回复多冷漠,展颜都能热情满满地讲下去。他也不自觉地被她的坦诚所折服,开始把那些故事听了进去。
他听她又讲到自己收到两封匿名信,在逸夫楼里“抓鬼”、却因为自己的失信而差点遇险的经历。这让陈琛也想起了自己那晚在黑暗走廊里的无数个喷嚏,于是立刻反驳。
“我当时可一直在后门门口呢!”陈琛忿忿地摸摸鼻梁,“那晚冻得我鼻子都红了。”
展颜也大感奇怪,但也只认为是她天黑没看清,于是立刻跟陈琛低头道歉,“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那晚给你添麻烦了。”
这下反倒又是陈琛觉得不好意思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顺滑地”知错就改的人,不由地觉得好笑:“你都不用迟疑一下吗?假如是我在撒谎,那你不是白道歉了?”
“你是撒谎的也没关系啊,”展颜的神色竟然很轻松,“反正我早就习惯跟别人道歉了,多一次或少一次,都无所谓的。”
她本是自嘲,可陈琛却突然变了脸色,“蹭”地起身,一个健步朝她扑了过来。
“快躲起来!”
“什么?”
展颜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陈琛猛地冲散开一排碍事的桌椅,一把将她拽到靠门的墙角。
下一秒,展颜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就在他们眼前,教室前门的圆形把手突然剧烈扭动,显然是有人正打算拧门闯入。
可教室之外的一切人、事、物都已被静止了,那此刻站在门外的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