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展颜回到2025年,即接到了王磊的电话。
“今晚来我家吃饭呀?”王磊的声音很淡。
“王叔,您是有事要找我吗?”
展颜捏着电话,熟练地对着空气展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却没再像以往那般直接答应——之前王磊被他撞到时的那反常举动,总是让她莫名在意。
“没事,就是你师母想你了。若你最近忙,也可以不来。”
王磊不动声色地使出底牌。他知道展颜和妻子王小羽的关系最好。
“好的王叔,那我稍后过去。我再跟我爸妈说一声。”展颜在心里思忖,想起陈琛写的信中内容,终于答应了王磊的邀约。
自从时空改变后,她还未与王磊深入交流过,这次正好是个机会。她也自信能够自保:只要让父母知情,即使王磊是真凶,他也绝不敢在他家里对自己动手。
直到天黑,展颜才抱着礼物来到了王磊家里。
开门的是师母王小羽,一见面便笑着拉她进门坐下,一边念叨着她的学习和生活,一边悄然在她的手里塞满了各色零食,王磊则在厨房里默默地掌勺做饭。
展颜笑着附和师母的问询,目光快速掠过王磊家里——这里的一切人、物似都没变。那么被陈琛改变的,只有展颜自家吗?
师母接了电话暂时出去,当屋里只剩展颜和王磊两人时,王磊顿了顿,忽然问:“展颜,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
展颜一怔,几乎在一瞬就想到了【时间静止的教室】,接着又想起了2005年的时空。可在王磊面前,她只摇了摇头,笑道:“没有啊王叔,最近还是老样子。”
话说出口,她才惊觉自己的说谎技能大有提升,现在已能脸不红、心不跳了。
她自诩答得天衣无缝,可王磊却不想了结话题,“啪”地一声关了灶台火,转头看她,目光少见地严肃。
“那你这一周怎么会常去逸夫楼那间【储物教室】?那里没安排过教学任务,你去那里做什么?谁给你的钥匙?你口中的‘陈琛’又是谁?”
“您怎么会……”展颜难以置信地瞠目,倒吸冷气,生生地咽了即将脱口而出的真话,将被人戳穿的惊恐沉到腹内,强笑道:“您这是听谁说的?”
王磊的目光凝在展颜的脸上,神情扭曲挣扎、如坠泥潭:“我只想知道你会不会骗我。颜颜,你知道我和你师母一直都把你当亲生女儿,所以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
“那您呢,您有没有骗过我?”展颜蹙眉回望王磊,眼里不忍,话语却更厉:“屋里的暖气这么热,您为什么还是穿着长袖衣服?您左臂上那块烧伤疤,到底是怎么来的?”
王磊一愣,神情骤乱,又快速恢复如常。他直直地盯住展颜的脸,突然迸出一个诡笑,接着迈步向她走去。
“你想干什么!”展颜惊恐后退。
咔哒!
玄关突然响起的开门声,将展颜与王磊暂时定格。进屋的王小羽一头雾水地看向他们。
“你们……在干嘛呢?”
“没。在聊我们期中考试呢。”展颜率先反应过来,转头轻笑,“我这次应考得不错,师母您就瞧好吧。”
“那就好啊,那你爸妈也能放心了!”王小羽笑着脱衣换鞋,抬眸瞥向厨房里的丈夫,忽然竖眉嗔道:“王——磊!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家里就换件短袖嘛。家里又没外人,你还那么爱面子干嘛?”
展颜一怔,“您的意思是?”
王小羽故作无事地笑着打趣丈夫:“颜颜你也瞧出来了吧?你王叔他不管在哪儿都【只爱穿长袖】。其实就是为了遮住他左臂上的一块疤。真是的,一把年纪了还爱美!”
“那块伤疤是怎么来的,您知道吗?”展颜赶紧追问。
“知道啊,”王小羽笑眯眯地点头,心里虽冷,眼里的幸福却随着【即答】而满溢,“他刚追我的时候还不太会做饭,又非要在我面前露一手,结果把自己烫伤了,哈哈!”
笑意未完,她又转头向丈夫求证,“你自己跟颜颜说,有没有这回事儿?”
“确实如此。”王磊镇定地点头,顺着妻子扯谎。
方才的紧张一幕就这样被【王小羽】的打趣轻松掠过。饭菜很快上了桌。展颜和老师、师娘围坐在桌前,依旧挺像是一家人。
展颜将自己备的礼物送给师娘,师娘一边轻嗔她又破费,一边将礼物拿去客厅。当桌前只剩她和王磊两人时,王磊顿了顿,忽然道:“颜颜,刚才的事,很抱歉让你产生了误会。我没有要质问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注意遵守【校规校纪】,不要随便去储物教室这类学生禁区。那边人迹罕至,又没有监控,很不安全。”
“可您是从哪里知道我的动向的呢?”展颜不解。
王磊在展颜的碗里放下一块肉,举起的筷子随即在空气中凝滞,“我的确是因收到了别人的举报,才知晓了你的动向。但请你理解,作为老师,我不能跟你透露举报人的身份。”
“我明白。”
展颜知趣地点点头,薄唇轻抿,挤出一笑还给老师。她垂眸看看碗里的肉片,又抬头,举目扫过这屋里烙满的、自己的成长痕迹,想起【过往18年里】与王磊夫妇相处的点滴,心头一阵不忍。
毫不知情的师母突然出现,将王磊的破绽解释得天衣无缝,师母又从来不是说谎的人——难道真是她想错了吗?
可王磊若非20年前的真凶,他又为何对【逸夫楼教室】、对【陈琛】始终格外在意?难道也皆只是出于他对自己这个“干女儿”的关切吗?
待送展颜离开自家,王磊没甚心思跟妻子多作解释,找了个借口回到书房,反锁上门,随即转身重启了电脑。
宽大的电脑屏幕随之亮起,密密麻麻地显示出逸夫楼内数处关键位置的【监控】画面。其中一格里映的正是【储物教室】门口,显示出今天的展颜亦是从【中午】就走进这里、又在【傍晚】由此出来,才接了他的电话。
——所谓的“举报人”,所谓的“担心违反校纪”,其实都只是他【敷衍】展颜的谎话。他真正的消息来源,从来都只有自己。他也只相信自己。
王磊冷冷地看着画面里展颜的举动,又沉着脸,调出他此前偷装在教室内的【录音笔】里的文件,听着展颜与那个同样名为“陈琛”的男生的对话,眉头越皱越紧,猛地一推键盘,用钥匙打开抽屉,翻出里面的【玻璃漏斗】,紧捏着它,眼神发狠。
“陈琛,别以为这次就会有什么不一样。我能毁了你们这些人一次,就能有第二次。”他将漏斗捏得微颤,勾唇狠笑,眼睑随之微缩。
咚咚咚!
随着敲门声,门外突然响起妻子的轻唤。
“老公,你还在忙吗?我有事想跟你说。”
虽然王磊总是会在工作时反锁上门,但结婚多年来,妻子从未这般不知趣地来打扰他。王磊虽有不快,还是将电脑关闭,随即打开了门。
王小羽在门外做了个深呼吸,尽力平静地随丈夫进屋,目光快速扫过全局,随后抬头,淡笑,看向神情还未完全转缓的丈夫,只道两句。
“王磊,我怀孕了。”
“你手臂上的疤,到底是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