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呐，这真的是三小姐吗？处理起鱼来这么熟练！”
“这手法！和副掌事差不多了吧！不是说三小姐以前从没有进过厨房的吗？这怎么可能……”
“这哪里像是癔症啊，我看倒像是换了个人。”
“诶，你可别瞎说，主子的事儿哪是我们下人这么容易弄懂的。”
……
周遭的声音越来越多，不过此时的顾灼灼已然全身心投入，完全屏蔽了除烹饪以外的世界，她的耳朵里只有菜刀切割鱼肉的细碎声音，别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一手按住鱼头，一手握刀去鳞，只不过几下动作，鱼鳞便被处理得干干净净。手一转，刀一横，刀划入鱼腹，细细一条，随后素手伸入鱼身，干脆利落地掏出内脏、鱼鳃，放到一旁准备好的清水中洗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配合着顾灼灼温柔的微笑，让人感觉她不是在剖腹宰鱼，而是在焚香抚琴，看上去赏心悦目、十分优雅，直接把众人看傻眼了，本还有些担忧的小静更是木木地微张了口。
张狗蛋看看这边的顾灼灼，这姑娘以前怕是个粉丝不少的网红博主啊。再看看另一边的汤顺，汤顺那边也已经把鱼处理好了，不得不说，汤顺能够成为副掌事是有本事的，迅速顺利地将鱼去鳞、鳃和内脏，清洗干净后从鱼胸腹鳍处下刀，去头，空中银光几划，由下颌处将鱼头劈开轻拍，从脊骨处片开鱼身，去骨去刺，再扬手数刀，鱼肉呈现麦穗花的形状。
确实是好刀法，这是要做名菜松鼠鱼啊，就像他之前切的白萝卜片一样，每一块鱼肉切割均匀，和那松林下的松果一般，栩栩如生。张狗蛋在心中评价，不过嘛，他忍不住在心中暗笑，这样外形粗犷的高壮大汉和如此细腻的刀功反差极大，尽管处理得干脆利落，但面上蓄须的彪形大汉和动作优雅的娇小姐两相对比下，哪边更引人注目显而易见。
眼见着汤顺换了战地，走到一处灶台前起锅热油，等待油热的期间汤顺看向顾灼灼，这一眼，汤顺皱起了眉头，张狗蛋顺着他的目光看回去，心底不禁一乐。
这三小姐很聪明啊。
顾灼灼做的是鲤鱼脍，此时她正在片鱼片，和汤顺的快速相比，顾灼灼现在的动作稍慢了些许，神色极其认真，一片一片莹白的鱼生码在盘子里，薄如蝉翼，铺在盘面上泛着肉类的光泽，透明可见盘子的花纹，这是实打实的真功夫，张狗蛋都惊讶了，看她行事，穿越之前应该年纪不大，没想到这刀功能到如此地步，和汤顺不相上下了。
之所以说顾灼灼聪明，是因为鱼脍考究，因为刀功复杂，又讲究配料，所以虽然不需要煎炸火烧，但实打实的是一道很上档次的大菜。顾灼灼有这样的手上功夫，正好露一手。加之又只有一个限制——时间，主要看刀功和配料的鱼脍既上得了台面，又省时，不知汤顺火候等功力的深浅便不与之硬拼，虽说有些耍赖的意思，但属实是个好办法。
这个顾灼灼，有意思。
张狗蛋形似乖顺地微笑，旁人嫌恶地离他几人远，张狗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坑印浑不在意，乐得松快。
汤顺自然也看明白了，轻哼了一声，准备配料，又试了试油温，拿起鱼尾过了下小粉缓缓放入油锅当中，油花溅起，鱼肉过油的香气瞬间四溢，炸至金黄捞出入盘，动作更快了些。
顾灼灼片完鱼脍开始摆盘，一片片叠放成花朵的模样，红白透亮，恰似清晨的初开牡丹，又用黄瓜、白菜等蔬菜雕刻成绿叶的模样，摆放得当后着手于味道最关键的蘸料。
蒜、姜剁成泥壮，拌以香醋、盐、老酱，顾灼灼环顾厨房，叫来小静交代了几句，小静便跑了出去，她又慢悠悠地转向灶台。
不一会儿，小静小跑着进来，手上拿着个小盒子，张狗蛋离得近，看见盒盖打开，是一盘腌梅子，张狗蛋扬了扬眉毛，这么常见的小吃，怎么想，和鱼脍都不搭啊。
没想到，小静又从袖子里掏出几个金桔和一个有些瘪的青柠。
看着面前黄澄澄圆滚滚的金桔，顾灼灼乐滋滋地拿起一个，也不洗，拿袖子擦了一下，就扔到嘴里，酸甜带着金桔独特的清香微涩一下子就在口中炸开来，顾灼灼非常满意地眯起了眼睛，不错不错，这个季节的金桔正好。
虽说这青柠吧，呃，有点一言难尽，但是在古代居然能找到青柠，顾灼灼已经很满意了。
水一淋，手起刀落，几个金桔已经被剥了皮，顾灼灼把果肉放进嘴里，还把其中一个塞给了小静，在小静惊讶的表情中不慌不忙地将桔皮细细地切成丝，又放到石钵当中舂成很小的碎茸，放到了调料当中。
处理青柠要更简单一些，一刀下去，青柠一分为二，顾灼灼仔细看了一下，选择了其中更饱满的那一半，不取肉不要皮，只轻轻一挤，汁水滴入浅盏，再取一只竹筷点沾加入蘸料碟中慢慢调味，相比汤顺的风风火火，顾灼灼这边颇有点岁月静好的闲适之意。
两人就这样各自忙碌，很快一前一后上了菜，顾灼灼果然在时间上更有优势。
两盘菜都摆在中间木桌的前端，一盘热气腾腾，松果状的整鱼头尾相翘，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橙红的芡汁附在金黄嫩白的开花鱼肉之上，还有轻轻的脆响；而另一盘，牡丹花开，缀着生鱼的透亮色泽，恰是露水将坠，清冷而诱人，散发着与油香不同的清香，似是溪水的味道，又似是绿叶香果之味。
“哦？这是做好了？”
正在两人思考评判人选的时候，一道带着笑意的和蔼男声出现。顾灼灼看过去，是一个身形略圆润的中年男人，面部无须，一双笑眼，一边脸颊还有一个明显的酒窝，面相可亲。
顾灼灼不认识，但见他背手进来，众人俱是恭敬，她心中便有了猜想。
怕是真正的厨房话事人——那位有名的陆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