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阳提着剑,穿梭在暗影阁的通道之中。十年未曾回到过这里,但是每一条路他却都如此熟悉。
他一直走,直到出现了一个狭长的走廊,两边全都是铁门和铁窗。他破门而入,进去看那小小的房间里有没有人。
如果没有,那么就去下一个。
如果有,他便直接冲进去。里面会住的,都是一群穿着黑衣的人,大多是男人,偶尔也有女人,他们在外面都蒙着面,但在这里,白子阳能看到他们的脸。
他们有的在休息,有的在他冲进来的前一刻便已经警觉,能够立刻做出反应。然而到最后,结果都会是一样的,白子阳将手中明月剑的剑刃架在他们的脖子上,用狠戾而沙哑的声音问道:
“二层左十四甬道第七和第八个火盆中间的密道,通往哪一个密室?”
白子阳也不知道自己重复了多少遍这句话,但他知道一件事,他重复了多少遍,他就杀了多少个人,他的剑刃一直在滴血,胸前的布料也已经被鲜血染透了。
终于,在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五岁的少年口中,白子阳总算问到了他想知道的事情。
想要去到那里,还要向下而去,一直要去到接近底层。
白子阳杀死了最后一个人。因为他知道,他不仅要找到地方,他还需要争取时间,若是让这个人有了通风报信的机会,就算顾灼灼被自己平安救出,一会儿还会面临傀儡的突袭,他们将永远都走不出这个地方。
好在一路向下,白子阳没有碰到一个人,哪怕是傀儡也没有。
白子阳飞速前进着,然而越向下而去,白子阳心中就越发地不安。他感受到下方在微微颤动,虽然很轻,但依然能够感觉得到。
这只能说明下面发生了什么。
一定要活着。白子阳心中不断地默念着这句话。
石门出现在白子阳面前的时候,震颤已经十分明显。门上的阵法,和暗影阁大门之上的不同,但仍然是熟悉的阵法。白子阳万万没有想到,顾灼灼来到的地方,竟然会是这里。白子阳紧紧盯着门前的两座雕像,看着门上胡乱排列的神兽纹样和胡乱排布的乱码。
他们不是同一种阵法,但原理却都是一致的。何况这一次,白子阳甚至都不需要思考,因为这是他解过一次的阵法,这是他进过一次的密室。
早知道如此,或许他还可以更快就来到这里。
咬了咬牙,白子阳直接轻功而起,雕像就像之前一样动了起来,他再次借他们手中的石戟跃到了两旁的高台之上,
明月剑的剑身上满是凝固的鲜血,他顾不得其他,直接收剑入鞘,这一次白子阳的动作快了许多,他飞速开始在那阵法占位的铭文图案上轻轻敲击。
快些,再快一些。
白子阳此刻只恨不得自己化身鸟雀,不需要支点便能在这石门周身飞旋。
在震颤越发明显的时候,白子阳的手终于覆上了最后一个占位,这一次是乾位。在他转动正中间的圆纽那一刹,石门终于开始缓缓上升。
随着石门上升不过一米,白子阳就看到一个瘫软下来的躯体,冲着自己的方向倒了下来。
“灼灼!”白子阳大喊,也顾不得石门开启的高度不过自己的一半,直接仰身冲了过去,将那小人儿直接带了出来。
怀中的顾灼灼此刻满面的泥污,双眼已经失去了神采,可看到他的一瞬间,她却好像笑了笑,可也正是这一瞬间,她原本半睁的眼睛彻底闭上,倒在了自己的臂弯之中。
“灼灼!”白子阳此刻整个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看到这样的顾灼灼,险些失了心智。
他焦急地将顾灼灼的手抽出,试图为她把脉,看到的是她已经布满了血渍的指尖,十个指头现在没有一点完好的皮。
还好,还好她的脉搏还在跳动。
直到确认了这一点,白子阳的情绪才稍微稳定了些许。
她只是晕过去了。
如今石门已经打开,白子阳再向前方望去,看到的是间隔不过两米的两道石墙,中间只剩下了些许的缝隙,再往后,已然如同万丈深渊。
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良久,白子阳才定了定心神,他将顾灼灼轻轻扛在了肩上。
这一次,断不会与她再分开了。
***
顾灼灼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浑身酸痛,尤其是双手,传来的痛意让她近乎无法呼吸。而自己正被人扛在肩上移动。
可她睁开眼睛,眼前却依然是一片黑暗。
搜寻自己晕倒之前的记忆,顾灼灼分明记得,是她落在了石门前方狭窄的台子上,面对着高大的门扉,眼前满是门扉上自己无法看懂的纹路和文字。两边的石壁在向着自己靠近,自己焦急地想要打开门扉,却根本无从下手。
在当时,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用尽全身力气去抬那石门,然而却无济于事。
石壁越靠越近,顾灼灼的意识就越模糊,泪水糊湿了眼眶,指尖开始流血。
到最后自己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在干什么,只迟缓地扒着门,就连疼痛都已经近乎感觉不到了。
然而就在自己看到两边的石壁已经马上就要紧贴自己的时候,她听到了机关停止的声音,下一瞬,那石门便动了。
自己分明什么都没有做,按理说石门不会这样突然能够开启才是。
等她看到门外那熟悉的剑鞘和双脚的时候,顾灼灼突然就安下了心来。他来了,她的英雄来了。
她感到自己落入了他的怀抱,听到他呼唤自己的名字。顾灼灼好像笑了笑,以此来回应他的呼喊,然而下一秒,顾灼灼却又想,他的双眼为什么布满了血丝?身上为什么是这样浓重的血腥味?
可是顾灼灼没有力气问出口了,她在他的怀中彻底放松下来,而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那么现在呢?她在哪?是被人捉住了吗?
顾灼灼想要开口说话,却被嗓子中的血腥味呛了一下,开始了干咳。此时身下之人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了原地,将她放了下来,靠在了一个有些铬人的东西上。
不过一会儿,空气中亮起了火光,她看到白子阳的脸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灼灼?你醒了。”
他的语气里有几分焦急。
顾灼灼没有办法有太大的动作,只稍稍动一动自己手臂便是钻心的疼痛。
“别着急,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这里是哪里?”缓了一会儿,顾灼灼终于感觉自己终于拿回了声音,只是嗓音还带着些许沙哑。
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个巨大的空间,而自己的身后……
竟然是一个巨大的笼子?!
这笼子通体漆黑,材质看上去就和之前关住自己的那个一样,但比那个更大,往里一看,竟然有三层之高,光线昏暗,顾灼灼看不真切,只隐约看得到第三层似乎有一张床榻。
顾灼灼猛然又想起了那个男人,更大的房间,更大的笼子。她猛地一颤,恐惧感又浮上了心头。
“别怕,我们是要试试能不能通过这个房间出去。他们不愿意放你走,所以我没有再走正门。”白子阳道,“刚才为了赶路,不得不扛着你,现下离出口很近了,你拿着这火折子,不需要动,我来就好。”
顾灼灼努力抬起手,接过了火折子,这时她才看到,自己的手指上已经缠好了绷带,应当是白子阳帮她包扎的。下一瞬,她感到白子阳手臂环过了她的背部,最后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他们没有走多久,顾灼灼看着白子阳来到了房间的尽头,这里站着一个穿着纱裙的女人傀儡,看到她的时候顾灼灼吓了一跳,但那傀儡并没有动。白子阳将她暂时放下,伸出手去轻轻拉了拉那女人的耳环,面前的墙壁中传来了机关转动的声音,而后便出现了一道门。
白子阳再次抱起顾灼灼,进入了门后的通道,将门关闭,接着向里走去。
二人停在了暗道的中途,白子阳轻轻将顾灼灼放下,开始在旁边的墙壁上摸索着,顾灼灼眼睁睁看着他突然用了内劲,硬生生将其中一块砖从墙上抽了出来。
在白子阳的动作下,一个狗洞大小的通道很快出现在了顾灼灼面前,白子阳先是半个身子钻进去探了探,而后又退了出来。
“看来这通道还在。你现在能动吗?”白子阳问,“走这里我大概没法抱着你。火折子……大概也不能用。”
“我可以。”顾灼灼重重地点了点头。
如今情况危急,她怎么可能还拖白子阳的后腿。一边想着,她一边就要吹灭手中的火折子。
“先等等。”白子阳道,“得先将你的腰带解下来。”
若是在平时,顾灼灼听到这话恐怕已经涨红了脸,但现在顾灼灼知道,现下白子阳绝对不会随便与她开玩笑。
而之后她也明白了,白子阳是要把两个人的腰带连起来,重新绑在腰上——他怕出了危险,两个人又被分开,而在暗道中爬行又一定需要双手。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火折子也被熄灭,二人终于爬入了暗道。她还在入口处等了等白子阳,他们二人来到这个地方暂时还没有被发现,为了避免追兵过快到达,白子阳要将这狗洞与密道连接处的开口填上。
最开始的入口还算得上宽敞,顾灼灼觉得自己甚至能在里面转个身。然而等到越往里爬,顾灼灼就觉得越发拥挤。
潮湿的泥土味道充斥着整个空间,自己只能在其中匍匐着前进,而指尖的疼痛更是折磨着顾灼灼,让顾灼灼每行进一步,便觉得痛苦万分,还没有过多久,顾灼灼就已经满头大汗。
后面的白子阳并没有催促她,甚至在托着她,仿佛是要给她力量。
自己被关在笼子里,又被摔进了密室,几番下来已经算得上是九死一生,不能在这里就放弃,否则之前所受的苦难又算什么呢?
顾灼灼咬着牙,没有停下,就算再难,就算再慢,她也还是要向前。如果前方有挡住她的土堆,她就狠命爬过,又或者将泥土拨到一边。
宁愿累死,她也绝不放弃。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知过了多久,顾灼灼听到了水声,多次确认之后顾灼灼可以肯定,那并不是幻觉。
再往前去,顾灼灼看到了微弱的光芒——
是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