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给了顾灼灼极大的动力，越往前，这个洞穴的空间就仿佛越大，直到最后，顾灼灼感到自己甚至可以半蹲着站起。
当从两块巨石的缝隙之中跻身而出、呼吸到新鲜空气的一刹那，顾灼灼觉得自己如获新生。
出来之后顾灼灼便觉得双腿一软，她只让出了出口的位置，而后便靠着石壁席地坐了下去，她觉得自己已经再无力气站起来了。双手勉强撑着地，顾灼灼抬头向四周看去，这里是一个巨大的石洞，石壁嶙峋，上面布满了藤蔓枝条，一直向上而去，上面并不是露天的，但看得出来是一堆碎石块，因阳光能从石块的缝隙之中洒下来，拉成一道一道的光柱，而藤蔓就好似一张巨网，兜住了那些碎石一般。
自己刚才在逼仄的通道之中看到的光，就是源自于这里。
且这里还有泉水，泉水从一侧涌出，沿着地面被勾勒出的沟壑向另一边流去。
腰间还系着被白子阳加长过的腰带，还能感受到白子阳的动作，下一刻，顾灼灼就看到白子阳也从一旁钻了出来。她冲着白子阳挤出一个艰难的笑容，却看到白子阳望着上方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顾灼灼觉得有些疑惑，问道。好容易到了这个地方，难道不应该高兴才是吗？
“这里之前并不是这样的。”白子阳神情严肃，眉间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
“不是这样的？”
“之前并没有堵住洞口的碎石。我刚才就觉得奇怪，总觉得光还不够亮。”白子阳道，“这个洞没有太大变化，但顶部变了，之前顶上只有藤蔓，只消动动轻功，便能上去了。”
“那怎么办……？”顾灼灼脑子有些懵，意思是现在其实并无法出去吗？
“到时候再想办法吧。”白子阳道，“既然有缝隙，能挪动碎石也说不定，只要能有个人能钻出去的开口，便够了。”
说罢，白子阳凑近了顾灼灼，将连着两人的腰带解了下来，重新打开成了两条，再次为自己和顾灼灼系上。
顾灼灼实在是太累了，她任由白子阳帮她做好一切，连脸红的力气都没有了。到最后，她只感到自己又被打横抱了起来，头靠在白子阳的胸前。
“我带你去清洗一下伤口。”白子阳道。
顾灼灼觉得她的脑袋甚至能感受到白子阳喉结的滚动。属于白子阳的气息已经完全盖过了他身上的血腥味，让顾灼灼觉得，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会没事的。
白子阳之后似乎还说了一句什么，然而顾灼灼没有听清，直接睡了过去。
***
顾灼灼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地上，身下是用藤蔓枝叶和干掉的枝条铺成的简易床铺，简陋，而且有些硌，但细细算下来，这已经是自己被绑醒来后睡过最舒服的一觉了。
身边就是篝火，有流水潺潺的声音，恍惚间甚至让顾灼灼觉得，自己是不是回到了那些在山洞的日子。
若不是指尖缠住的布条和传来的疼痛感，顾灼灼险些真的以为，回天湖之后的一切都不过是她的一场梦。
然而定了定神顾灼灼才发现，白子阳并不在自己身边，这让她一时有些慌乱。
好在坐起身来的时候，顾灼灼正看到白子阳手里捏着一条已经翘辫子的蛇，向着自己走来，最后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醒了？饿不饿？”
这么一想，还真是好久没吃东西了。
顾灼灼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这洞里没什么东西。”白子阳叹了口气，“虽然有水，但是鱼游不进来，我差点以为咱们只能吃烤树叶子了，还好发现了这小家伙。”
说着，白子阳抬了抬自己手中的小蛇。
顾灼灼看着白子阳的脸，其实他也很憔悴。自己是睡了一觉，白子阳恐怕是一直守着自己吧？
“我来烤吧。”顾灼灼自告奋勇道。
“你得先养好你的手伤。”白子阳用空着的手，摸了摸顾灼灼的脑袋道，“还记得吗，当时我受伤的时候，你便一直在为我料理这些事情，现在轮到我了。”
说着，他将蛇穿在了树枝上，架在了篝火上方。
想来也是。自己的双手现在成了这样，就算是普通的动作做起来都没有那样方便，便只能作罢。
想着想着，顾灼灼倒是看向了头顶，阳光从碎石的缝隙之中洒下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中哪一个缝隙是能过人的？
像是看出了顾灼灼的疑惑，白子阳道：“我试过了，凭我一个人，还无法让那些碎石移动位置。上面没有支点，只能不断地用轻功去探，缝隙也没有能通人的。不过好在现下还没有追兵到此处，那地道太窄了，就算追过来，应该也能很快就发现，所以暂时是安全的。”
听到这话顾灼灼明白了，白子阳似乎又是在向自己传达，他需要她的帮助。
可他真的需要自己的帮助吗？如果没有自己的话，白子阳是不是很快便能逃了才对。
不，要是没有自己的话，白子阳可能根本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
想到这里，顾灼灼只觉得心里一疼。
“怎么了？”倒是白子阳先察觉到了顾灼灼心情似有些低落，开口问道。
“没有。”顾灼灼摇了摇头，“只是觉得，很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
“若是没有我，你根本不需要来这个地方。”顾灼灼叹了口气，“而我，竟然还自以为是地将你赶走了。”
“那不是你的错。”白子阳道，“我骗你在先，你那样对我，我并没有什么怨言。”
“可你也没有义务对我诚实……”顾灼灼摇了摇头，“从我来到这个世界一开始，你就已经是张狗蛋了，你的目标原本根本就不是我，是天湖的秘籍。那是你的工作，也是你的梦想，可我……”
“顾灼灼。”听到这里，白子阳突然打断了顾灼灼。顾灼灼有些慌乱地抬起头，对上的却是一双满含认真的眸子，顾灼灼能从那漆黑深邃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而倒影中有的，更是光亮，“我作为顾心儿去天湖，首要的目的根本不是秘籍。或许我伪装之后寻找秘籍会更加方便，但我在那里的那段时间里，我从来没有去找寻过。”
白子阳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一只手，拉过了顾灼灼的手。顾灼灼此刻只感觉自己的心好像在砰砰地跳，响到自己耳边都能听到，震耳欲聋。
而她本人，却无法张口说出哪怕一句话。
“我作为顾心儿追上你，自始至终都只是为了你。因我不能全盘告诉你你可能遇到的是怎样的危险，因我想要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保护你。”白子阳接着道，“因我喜欢你，顾灼灼。”
顾灼灼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心心念念了这样久的表白，会是在此情此景之下被他说出了口。她依旧看着白子阳的眼睛，脑中一片空白。
“说实话，我最开始也未曾想过，我在这个世界里还会遇到这样一个女子。”白子阳依旧在诉说着，“自从来到这里开始，我思考的一直都是，我想要活着回去，尤其是在我知道还有和我一样的人之后。所以我原本打定了主意，就算到死，我也不会在这里爱上任何人，更不可能娶妻生子。就算我来这里已经太久，久到人生最开始那二十年已经如同一场大梦，我也未曾放弃过。在我心里，我一直都属于那个二十一世纪的二十年代，就算只是在梦里，我依旧活在2020。
“但我遇到了你，你是整个沧海盟中穿越过来之前与我最近的那一个，你甚至与我同岁。你对我说的那些词语，哆呀视频也好，美食博主也好，《神传》也好，都在告诉我，我曾经的二十年不是一场梦。
“而你，偏生还同我一样，总是望着那月亮。你还是整个天湖唯一一个那样维护张狗蛋的人。你也是我见过做菜最好的人。也就是在喜欢上你之后，我突然有了勇气去假设，去假设如果我这辈子都回不去了，会怎么样？
“我后来明白了，只要你在我身边，你就是我的2020。”
顾灼灼眼睁睁地看着白子阳在嘴唇开合间说出这样长的一段话，她从未听他说过这么久。
一直以来顾灼灼都觉得，世界上最优秀的表白之语便是爱上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因为顾灼灼从想明白过白子阳究竟为什么会喜欢她。在这个世界里他是这样的优秀，自己初出茅庐，比起他十三年来见过的女人，究竟算得了什么呢？
可他如今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好像都在诉说着他爱上自己的理由，细细一听，这些点滴加起来，凑成的又刚刚好是一个自己，好似没有理由一般。
顾灼灼突然觉得眼眶一热，他是自己的希望与光芒，却未曾想到过，自己竟也能成为他的希望和光芒。
然而白子阳并没有给顾灼灼哭出来的机会，下一瞬，顾灼灼就看到白子阳眼眸中自己的倒影被猛然放大，而后她便感到一个柔软的触感覆上了自己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