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泠江城，卯时还未到，天还未亮，草木上结了层薄薄的霜，饶是身体结实，顾灼灼出门依然冷得慌。
昨日能到厨房确实开心，可等到如今不得不提着桃花剑出门，顾灼灼还是有些发憷。想起昨天下午“父亲”顾坤和那带着失望的眼神，心里对练剑的抵触又更多了几分。
庄园里路弯弯绕绕而又复杂，顾灼灼还是叫侍女小静走在前面领着她去。小静步子极快，生怕顾灼灼迟到似的，顾灼灼也只好快步跟上。
和顾灼灼预想的不同，剑心院里并不是只有顾坤和在等待自己，而是还有几个人。顾灼灼原本心下一沉，以为是四庄主给自己找了几个陪练来，定睛一看发现，那几个人有的围着四庄主看他的动作，有的一对一互相陪练，还有两个就自己练自己的。
想来许是山庄门下勤奋的弟子，也是提早过来练剑的。
“父亲”眼尖，还没等她过去就看见了她，提起嗓门大喊了一声：“来！都集合过来！”
那些个弟子们都收起了手里的剑，纷纷聚了过来。
先前光线不太好，顾灼灼也看不清这些弟子们的脸，这回他们都凑过来，顾灼灼倒是看到了个熟人——张狗蛋。
这让顾灼灼莫名感到安心些。陌生的环境里能有个自己认识的，总归有些心理安慰。
“这个点能到这里的天湖山庄弟子，不管是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其勤奋都值得嘉奖！今日刚好我也在，就带着你们再好好温习温习天湖剑诀一至三式！”顾坤和大声说道。
弟子中间响起了些许私语，有的人脸上一脸兴奋，但有的人却有些好奇，有个贼眉鼠眼的男人甚至还回头看了眼顾灼灼，露了个略带嘲讽的笑。
顾灼灼觉得不太舒服，皱了皱眉头却没法说什么。
估计全山庄上下都知道她失忆了，顾坤和这番话一出，估计大家也就都明白，顾灼灼把剑法也都忘了个干净。
“您是三小姐，怎么也不能叫下人欺负了去。”顾灼灼想起了张狗蛋昨天的话。
她将手中的桃花剑紧了紧，决定管他呢，破罐破摔，学就是了。
身子好歹还是那个力大无穷的身子，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所有弟子最后站成了两排，跟着顾坤和的动作一招一式地练，而托顾坤和的福，顾灼灼最后在前排中间占了个“贵宾席”，近距离瞧他示范剑法。
顾坤和的动作比起昨日倒是慢了许多，拆分成了许多个单一的动作，尽管如此，顾灼灼依然觉得看起来锋芒毕露、宛若游龙，快，且狠。
那顾坤和也不多示范几遍，带着所有人做过一遍后又来了套快的，而后就吩咐大家自己去练了。
这搞得顾灼灼一脸懵逼——这么多动作，她哪记得下来啊？顾坤和更是毫不给面子，一直点她的名：
“灼灼，你这完全没有天湖剑诀快剑的韵味！不仅如此，简直是软绵无力啊！”
“这招不对，这招你所有动作全是错的。虽说剑诀讲究意大于形，可你这简直就是毫无章法！你且看好，我给你再示范一遍这一招！”
“灼灼，你这太离谱了！剑哪是这么用的！”
每被他大声训一次，背后就响起些许议论，还有些许嘲笑的声音。
想来这个世界的顾灼灼，三岁学剑，一定不是自己这副模样，可到现在只因为病了一场，师门弟子竟就如此笑她，还是在顾坤和面前。
可顾灼灼无法像昨天一样底气十足地站起来应对了，不在厨房，没有引以为傲的厨艺，看不着灶台砧板，顾灼灼的气势直接小了大半。
张狗蛋说她好歹是三小姐，可这三小姐的名头，看起来却无力极了。
***
加起来大约练了三刻钟，剑心院的广场上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卯正就是晨训开始的时间，弟子们自然陆陆续续全都来了。
顾坤和的小灶也随着弟子的增加告一段落，顾灼灼总算是能歇一会儿。等晨训开始，她还得跟着继续练习。
练剑开始前小静就早早退出了剑心院，只给自己留了个水囊。顾灼灼左顾右盼，想看看有没有人能和自己一起休息，聊一聊怎么学这剑法也行，最好是个女孩子，又或者……张狗蛋也行。
可瞧来瞧去，顾灼灼也没找见张狗蛋的影子。
倒是远一些的地方，似乎有些骚乱。有三四个人围在那边，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想到昨日厨房的人对张狗蛋的态度，顾灼灼的第六感告诉她，那情况有些不对劲，她也没多想，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哟，狗蛋儿，你一天天的，还挺勤奋啊？干嘛躲着我们哥几个啊？咱们不是一起进来的吗？”站在最中间的男人推了一把张狗蛋，张狗蛋迫不得已往后退了两步。
“一脸麻子，恶心，你不如改名张麻子算了，还好听点，是吧？”右边的男人嘲笑他。
“诶，别说人家样貌，咱来这是比啥的？比剑法懂不。”中间的男人装模作样的拍了一下右边的男人。
“那咱们就说说剑法。你说你好端端来这儿干嘛啊？这天湖剑诀第一式学到今天都还没学会呢？这马上半个月了吧，咱们中就你没学会那第一式了，巫峡三式都练到精通了，是吧巫峡？”左边的男人也加入了嘲讽，一边还妄图获得中间男人的承认。
看来那个叫巫峡、又站在最中间的，就是这个小团体里的头头，顺带还带了两个恶臭的左膀右臂。
“和我比？这麻子配吗？哦，我忘了，不说你样貌。可是我寻思你那名字还不如麻子好听呢。”巫峡道，一边说着，一边发出了装腔作势的笑，周围人也都跟着他笑，笑完，他又继续道，“不过你这模样，我倒觉得还真能有个伴儿，你看那三小姐——”
“三小姐怎么了？”
顾灼灼终于忍无可忍，站在那男人背后，大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