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己尝过最苦的药了。顾灼灼含了半碗,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如果她是白子阳,她也死都不喝这玩意儿。
平复了一下心情,顾灼灼盯着白子阳,准备干她的大事业。
这点子刚蹦出来的时候顾灼灼被自己吓了一跳,心说不行啊顾灼灼,这样也太伟大了,不适合自己。
可是想来想去,顾灼灼还是没想出来更好的法子。
她怀着试一试的心态,将自己的脸凑近了白子阳,果然,只要凑近他的不是那中药,他就不会那样脸部紧绷,牙关紧咬,撬都撬不开。
“顾灼灼啊顾灼灼,你也太伟大了!”顾灼灼一边默念着,那些为病人做人工呼吸的好心人们也是这般伟大,自己既然接下了这个差事,又想到了法子,不能轻易退缩。白子阳的命要紧!
最终,她含下了半碗中药。
可等到顾灼灼真的凑近了靠在床边的男人,心跳却猛然加快了。分明方才离得也很近,可顾灼灼却觉得此刻她反而才将白子阳的脸看了个真切。
他紧闭双眼,睫毛却感觉很长,乖巧地垂着;这人的皮肤也不错,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毛孔粗大狂长痘痘一类的毛病;他的鼻子好像长得也挺好的,嘴巴也不算差……瞧着瞧着,顾灼灼竟然觉得他身上有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顾灼灼连忙闭起眼睛,将自己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海,而后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凑了上去。
顾灼灼根本无暇去想,那药到底送进去没有,她只是下意识地舌尖一推,而后便只感觉到对方的牙齿好像在她的唇舌上轻轻咬了一下,又瞬间放开。
等她迅速抽身的时候才发现,药好像全都被喂下去了,只有几滴溢出了嘴角。
这么看,好像是成功了……
顾灼灼的脸此刻脸红得就和厨房那备好的番椒一样,而且很烫,她感觉自己就好像发烧了一样,温度都快赶上白子阳了。
正准备开溜,去外头散散气,顾灼灼却发现,还有半碗。
***
张姓小哥张同祺进门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他刚迈步走进白子阳的卧房,便看到那位顾家三小姐坐在床边,脸红得像猴屁股,竟然还略带娇羞地抹了抹嘴唇。而她要照顾的那位白前辈,靠在床边,背对着他。
这是他不花钱能看的东西吗?
张同祺肯定自己不应该在这里,立刻转身,而后便往大门那边走。
“诶!你你你!你去哪儿!”顾灼灼大惊,叫住了他。
刚喂完药的顾灼灼就撞见一个人突然冲进来,而后转身又走,吓得顾灼灼连忙出声。怎么搞得跟自己在和白子阳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被发现了一样?!这要是传出去那还了得?!
张同祺深呼吸了一口,然后才挤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缓缓转过身来:“白前辈这是醒了吗?醒了就好啊!你们继续,我就不打扰了!”
“他要是醒了我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哈?”张同祺稀里糊涂,眨了眨眼睛。这时他才瞧见,床边的小桌上放了个空药碗,里面的药已经一滴不剩了。
脑子转了几圈,才总算明白过来:“白前辈他没醒啊?”
“没有。”顾灼灼摇头。
“辛苦顾三小姐了……”怪不得白子阳坐着,原来被扶着起来喂药了。
“你先看着他吧,我去弄些吃的,顺便也给你送来。”顾灼灼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蛋,直接绕过了这个话题,现在她得赶紧开溜,外边儿凉快,她得给自己降降温,“说起来,你不是去寻了楚盟主和廖长老?廖长老怎么说?”
提到廖诚,张同祺却是苦笑:“唉……别提了,我去的时候楚盟主还在那些丐帮弟子处,也与楚盟主禀报过了,他旁敲侧击问了问廖长老的意思,那廖长老却说,他中午就吃了些茶水和点心,饿着呢,有什么事,要吃过晚膳再做计议。”
“这样啊……”
“哦对!廖长老还正问顾三小姐你呢,问晚膳什么时候能吃上。”
“廖长老的晚膳,跟我有什么关系——”话说到一半,顾灼灼才猛然想起来,这廖诚今日的晚膳,好像还真和她有关系。
“廖长老说,顾三小姐答应他了,让他来沧海盟,请他吃晚膳,可得说到做到。”张同祺说着说着,语气里带了几分怀疑,“好像之前在正厅那他也说过……不会是胡诌的吧?!”
顾灼灼扶额,只好解释道:“昨日我把他认成了孤寡贫穷的老人,请他吃了个饼,结果不知道怎的,被他给绕进去了,成了今日要请他吃晚膳……无碍,我确实答应了人家,我去做就是。只是白子阳这……”
“顾三小姐但去无妨。白前辈他这样,本来也就不能吃什么东西……我和厨房说过了,一会儿将我和白前辈的吃食一并送来。晚些时候也会有归月堂的专人过来守夜,不用担心。”张同祺听得顾灼灼解释,表示理解,而后却是作了个揖,“只是还有一事想求顾三小姐……”
“什么?”顾灼灼一愣。
“岑大夫说了,若真是廖长老那内劲冲入了白前辈体内,这解铃还须系铃人……就算不是,廖长老是现下盟内内劲最为深厚之人,若是廖长老能前来,再好不过。令尊与廖长老相识,现下顾三小姐又要负责长老的晚膳,不止能否……与长老说上几句,来看看白前辈这伤……”
“我会的。就算你不说,我也有这个打算。”顾灼灼道。
“多谢顾三小姐!”
“只是若是我也说不动他……”
“不碍事。”张同祺摇了摇头,“楚盟主已经与我商议过,若是廖长老那边实在不行,他和莫堂主便会前来,如果再不行,便是请轩辕教的人也会将白前辈治好的。”
“好。”听到这话,顾灼灼总算舒了一口气,“这样我也能放心不少了。”
张同祺听见,却是眨了眨眼睛:“不过我倒是有个问题,还真想问问顾三小姐。”
“什么?”
“顾三小姐你……是被白前辈绑来的吧?听说还服了十日软筋散……?”
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顾灼灼摸了摸鼻子:“是啊……怎么了……”
“那你怎么还对白前辈如此上心?”
“他除了绑了我,也没对我做什么了。而且我在沧海盟这几天,他也算得上对我多加照拂了吧,又是借剑给我,教我武功,还带着我逛远京城之类的……虽然我最开始心中是有些不满,但看待人嘛!不能这么片面不是!”
顾灼灼想了想,一边回忆一边道。
然而等她说完话抬眼,却发现张同祺一脸震惊的模样,良久,小哥才开口:“顾三小姐你,不会是斯得哥尔摩综合症吧……?”
“哈?!”
“您想啊,他借剑、教武功、陪你逛街,这不都是绑了你才做的,若是不绑你,根本没法这样啊,这不典型的捅你一刀再给你颗糖吃,我们白前辈可擅长干这个了。”一边说着,面上竟然还有些许同情。
顾灼灼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又好像不想说什么了。她本来想再辩解一下,她刚穿来的时候,白子阳就救过她,可她转念一想,在她穿来之前,白子阳似乎就以张狗蛋的名义在天湖山庄里呆着了,救她,真的只是单纯地为了救她吗?
过了老半天,顾灼灼才开口:“我对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时间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而后便匆匆和张同祺道别,开溜了。
***
“顾三小姐你,不会是斯得哥尔摩综合症吧……?”
直到已经开始做饭了,顾灼灼的脑子里依旧回荡着这句话。
没记错的话,这话好像是形容受害人对加害人产生好感,就好比人质爱上绑匪,受骗者爱上骗子,失主爱上小偷……
而最令顾灼灼感到难受的,是她最开始下意识想反驳的并非是“爱上”这一行为,反而是想说白子阳没有害她。
可白子阳分明就是个绑匪,是个骗子……还可能是个小偷。
这太荒唐了。
更荒唐的是,每当顾灼灼想告诉自己,不管他白子阳是什么,自己都对他没那方面的想法时,顾灼灼脑子里就蹦出些奇怪的画面。
比如自己在水下,睁眼就是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比如自己在河边,旁边是一个淡淡笑着要给自己数河灯的人。
比如自己在客栈的床上,被人扶起时还闻得到他身上皂角的香气,而后被他一口一口喂食那……软筋散。
比如自己在韶华驻,有人手一挥送了自己一整套头面,又带着自己去茶楼,言语间仿佛是在相亲。
还有深夜厨房他低声说晚安,马车颠簸自己撞在他的胸膛,桃花树下被他握住手,在正厅墙边回头见到那近在咫尺的脸,以及……今日看见那下垂的长长睫毛,还有被他轻咬过的唇舌,如今好似觉得酥麻。
每一幕都叫人慌张,每一幕都叫人脸颊发烫。
我好像……真的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
顾灼灼站在灶台前,有些挫败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