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白子阳先动的手,只见黑影在白雪之中一跃而起,剑尖直指莫辞远的胸口,莫辞远也不躲闪,直接横刀于胸前,剑尖直直抵到了刀身,莫辞远的刀虽异常的薄,然而在白子阳全力的剑指之下,也只是微微地弯出了一道银色的弧度。
反而是白子阳的剑尖在双方的发力之下弯曲了,弯曲无法再受力的剑尖划过刀身,铁与铁相触出好长一声摩擦声,细雪落在剑与刀上瞬间就化为水珠滴落,只将那刀剑的锋芒润泽得更亮。
剑尖离开,白子阳施加的力气落空,身形向前,莫辞远抓住这一机会,刀抵住木屋瓦片,手一松紧接着足尖点在立起的刀柄之上,身体向后,整个人腾空横在空中,侧身一个飞踢,对向白子阳。
白子阳要有准备,他可没指望方才那一招直剑就能制住莫辞远,力道忽空也在预料之中,他要的就是这惯性。加速的翻滚,白子阳一个受身翻滚躲过飞踢,直接跃下木屋屋顶。见状,莫辞远空中一转,双手抓到刀柄后空翻依旧稳稳落在屋顶之上。
两人过招之间,挑起了屋顶上的积雪,霎时间,白雪四溅,比空中此刻飘落的更多,漫天小雪之中只那一处白雪纷纷,大景小雪,小景大雪,对比明显,是碰撞而出的激烈。
此时,漫天小雪之中,两人一上一下,下首的白子阳站在回廊之上,勾唇微笑,眯眼看着站在落日余晖之中的莫辞远。而莫辞远站在上首,余晖从他身后露出,看不清他的相貌和表情,只能看清他在纷落的小雪中挺立的轮廓,还有那身深灰色的宽大衣袍在冷风中起伏飘动,在一片枯色中剪出一个衣袂翩翩的黑灰剪影。
这次变成了莫辞远主动,他双手举刀从屋顶上纵身一跃,做泰山压顶之势,砍向下方的白子阳,刀光一晃,又倒横变作横劈,白子阳轻轻一个后撤,同时剑向前一伸、一挑,腿从后向前,一个圆在空中划出,白子阳借力立于莫辞远的刀上,倒成了白子阳压在了莫辞远的刀上。
莫辞远向下一松刀,白子阳失去了落脚点,向后一滑,眼见着白子阳就要下落在结冰积雪的荷塘里,虽然明知道就算掉下去了白子阳也不可能真的有事儿,可是那一刻,顾灼灼的心也紧张得揪了一下,就像是看电影时心情跟着主角起伏一般。
突然,白子阳连踏三片挨在一起的枯叶,枯叶上的积雪随着他的力道簌簌而下,而白子阳则如同爬楼梯一般,一级一级向上,借此正了身形,飞身向前,重新落在回廊之上,莫辞远猛地蹲下一扬手,刀锋扫向白子阳的双脚,白子阳一跳向前。
两人相对,刀剑相对,交锋在了一起,顾灼灼看得正过瘾之际,就等着看高手缠斗,不自觉手掌合十,轻轻一声,却没想到,突然之间——
“是谁?”莫辞远突然转头,那双深邃锐利的鹰眼迅速转向顾灼灼的位置。
随着话音而来的,还有那把虽薄却硬挺的大刀,也飞向了顾灼灼。
事发突然,顾灼灼完全没有料到,这下子一惊吓,连躲闪都忘记了,眼睁睁地看着这把大刀从不远处飞过来,破雪而来,直直地对着自己,距离在一点一点地缩短,然而顾灼灼很没有出息地完全没有反应,手脚僵直。
千钧一发之际,距离大刀飞至顾灼灼脸上就只有几秒钟了,顾灼灼闭上了眼睛,下意识地一撇头。
然而,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降临,顾灼灼只感觉到自己身子被人改变了位置,又过了几秒钟,顾灼灼一只一只慢慢地依次睁开了眼睛,面前赫然是白子阳的脸,瞬间顾灼灼觉得安心了许多,急促的心跳终于缓和了一些。
白子阳一手环着顾灼灼,另一只手伸直,捏住了飞过来的大刀。
顾灼灼注意到白子阳额角的汗珠,她知道这不是切磋累了,而是在瞬间使用过多的内力所致的体力透支,顾灼灼是知道他刚刚所处的位置的,这么短的时间内从反应到移动到这,白子阳一定用了全力,他又救了自己一次。
“谢谢。”顾灼灼抖了抖嘴皮,慢慢开口道谢。
“顾灼灼!这么大一把刀都到眼面前了,挡不会,难道还不知道躲吗?你是不是傻啊?”哪成想白子阳根本就没在意这句谢谢,而是低头皱眉,训斥被自己拉开的顾灼灼,随后在看到顾灼灼煞白的脸色之后,松开手,又加了一句,“好了,没事儿了,回房吧,以后小心点儿,别傻愣愣的。”
顾灼灼看着他,没说话,她只觉得纷纷的小雪此时迷了她的眼睛。
白子阳似是不满,食指点了点顾灼灼的脑门:“听见没有?”。
见顾灼灼点头了,白子阳才满意。
***
“小静……”顾灼灼睡得迷迷糊糊的,这两天她睡的一点儿也不踏实,昨天又做了一个充满了刀光剑影的梦,梦里都是前天那场酣畅淋漓的切磋和那距离自己只有几厘米的刀尖,以至于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汗流浃背,下意识地就想叫小静帮自己打盆热水来擦擦汗。
可思绪一点一点回归,回过神来的顾灼灼突然意识到她早已经不在天湖山庄了,小静也不在她的身边,原来她早就习惯自己身边一直有个人陪着了。这几天一直是她一个人,她还觉着也没什么,毕竟前世也是独居,可是先下这么一看,还是不一样了。
顾灼灼叹了口气,不过她也马上就要回家了,今天就是之前说好了两日之后的起程之日,前天差点儿小命不保,又被白子阳救了一次,光是想想,顾灼灼就觉得脑壳欲裂,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揉着自己的脑袋,顾灼灼无奈地回想。
那天本来是要找白子阳解答她一肚子的疑惑不解的,哪成想逛了一次沧海盟,感觉疑惑更多了,这也罢了,可看个切磋差点被刀袭中,小命差点儿就没了,这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最后自己的小命倒是保住了,可是问题没问成,还被白子阳忽悠地带着木愣愣地回了住的地方,话也没说几句,这几天倒是总梦到那天切磋的场景。
就记得白子阳最后说了一句:“无聊的话就去厨房看看,想做什么都可以。”
然后白子阳还细细同顾灼灼描述了沧海盟的厨房在哪儿,要怎么走,等顾灼灼表示记下了以后就走了,别说是问问题了,顾灼灼当时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她第二天马上就要走了的事情,怕是没什么机会去沧海盟的厨房了。
顾灼灼当时看着白子阳的背影,只能喃喃道:“明天我便要走了……”
就这么发了会儿呆,顾灼灼慢悠悠地下了床,推开门,一眼就看到门外已经支了好大一桶热水,这几天日日如此,也不知道是谁放的。顾灼灼还曾想过,还好自己生物钟规律,起床时间没有太大的变化,要不得多麻烦啊。
不过,雪停了啊,该走了啊。顾灼灼看了看天,发着呆关上了门。
就在她发呆等待启程的时候,敲门声响起,顾灼灼回神,赶紧开口示意。
“呃,王堂主,我们是要出发了吗?”顾灼灼来着推门进入的王语溪,有几分尴尬地开口,她虽知道王语溪,也知道王语溪的身份,可总觉得叫堂主有些奇怪,叫名字吧好像还没有那么熟,人一江湖名人有些冒犯了吧,如果说叫姐妹,那就更不熟了,索性还是堂主吧。
或许是看出了顾灼灼的纠结,王语溪笑眯眯地开口道:“三小姐客气了,叫我王语溪即可,堂主什么的只是个虚职罢了。”
王语溪说着还冲顾灼灼眨了眨眼,她的眼睛本来就亮,满眼似有星河,这样的眼睛笑着对你一眨,顾灼灼只觉得心里美滋滋的,对王语溪更亲近了些,多了些信任。
“那你也莫要叫我三小姐了,叫我顾灼灼就行。”顾灼灼回以微笑。
“如此也好。灼灼,实在不好意思,我是来告诉你今天怕是没办法送你回天湖山庄了。”王语溪开口说明此次的来意。
“啊?这是为何?雪不是停了吗?”顾灼灼一愣,不是说好了吗?怎么临到头了突然变了?这倒不是顾灼灼生气质问,而确确实实是顾灼灼有些懵了,下意识地询问。
“实在对不住你,我们也万万没有想到这时节竟然会下这么大的雪,虽然眼下雪停了,可是城外许多路都出现了雪积过厚的情况,马车根本没办法通过。我刚刚也派人去问了,通往泠江城的道路现在已经被官府给封住了,这……”王语溪一脸抱歉,态度诚恳,说到最后还叹息了一声,随着叹息话音落,留着未尽的话语让顾灼灼自己体会。
“封路了?”
“对,说是处理了半晌,但仍然无法让马车通行。”王语溪点头。
闻言,顾灼灼莫名有些轻松,心中的纠结不在,竟还有点高兴。
“没事儿,这天气的事儿,谁能说得清楚呢?你们又不是故意的,等过两天路开了再走也不迟,此时外出也危险,平安为上。”顾灼灼看着王语溪脸上真挚的表情,顾灼灼出声宽慰道。
“多谢灼灼体谅,看这积雪,怕是还得处理个十天半个月的,不过你放心,这段日子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来得匆忙,身上也没带银钱,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我,你且安心在沧海盟住着,盟里会将消息传到天湖山庄的。”
什么叫说话的艺术,看看人家堂主把绑架说得这么清新脱俗,还轻松揭穿了自己现在身无分文的穷逼身份还不尴尬地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厉害了。
“多谢。”顾灼灼收下王语溪的好意,反正她确实不知道古代人除雪的速度,不过王语溪既然这么说了,那估计也差不多。
“客气了,应该的,就怕怠慢了你。对了,灼灼你是第一次来远京城吧?”
“嗯,第一次。”顾灼灼点头。
“今日雪停了,城里估计热闹些,如果你愿意,不如今天去逛逛雪后的远京城吧,我找个人带你去!”